李巧兒邊的所有宮、黃門皆跟著“挪”去了偏宮，實際上皆下了慎刑司，至今如何沈輕稚也未過問。

　當然，在妃園寢下葬的并非李巧兒，只是一個空棺材，李巧兒這個人便徹底從行宮里消失，沈輕稚不知其是生是死，這些也不由來關心。

　開始心第二日要去上香的儀程。

　蕭煜出來一趟，行程很湊，除了秋狩選拔人才，調勛貴們的熱忠心，另外就是要在各地走訪，看一看民生。

　之前他同沈輕稚一起去了繁花鎮，是悄無聲息就離開行宮的，近臣心里都有數，不那麼要的員們也在他回鑾之后才有所耳聞。

　而此番要去靈妙寺，也是這般安排，但他們此來東安行宮已經過了半月，要去靈妙寺的日子恰好選在了十五，初一十五都是香客們上香的日子，故而衛很不放心，韓還是懇請陛下帶上一營的衛，以防不測。

　蕭煜覺得韓此言有理，便讓韓等幾個護駕有功的武將隨護衛，而另外有錦衛和奉天大營一起遠護。

　不過此番去靈妙寺，本就不是國事，是蕭煜配這貴妃去上香許愿的，故而蕭煜的原話是：“一切行事，切莫驚擾百姓。”

　韓可是跟了兩任帝王，立即表示臣一定會辦妥。

　故而沈輕稚準備的儀程便很簡單，主要準備眾人路上的吃食、茶水、點心等，另外還有以防萬一的更換和頭面行裝，對于來說簡直是信手拈來。

　不過沈貴妃剛被封為貴妃，坐起事來自然要更細致妥帖，于是原本一個時辰的儀程生生準備了兩個時辰，最后還被皇帝夸贊用心仔細，忠心可嘉，賺足了里子面子。

　夜里睡時，兩人進了帳子里，沈輕稚才小聲說：“陛下，我還有些張。”

　蕭煜把攬在懷中，笑著問：“張什麼？你誆騙李氏的時候那麼鎮定，可是敵國細，你都不怕。”

　沈輕稚被他說得一頓，片刻之后拍了一下他的膛：“臣妾再勇敢，也畢竟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怎麼可能不張？李巧兒無論份如何，就那單薄的量，可打不過我，我沒什麼好怕的。”

　蕭煜聽到振振有詞，悶聲笑起來：“好了，貴妃娘娘最厲害了，你什麼都不怕，只是擔心朕有危險，可是如此？”

　瞧瞧，全天下的人加起來，都沒有皇帝陛下會討貴妃娘娘的歡心。

　這話說得聽極了。

　沈輕稚也跟著笑起來，又拍了蕭煜一下，被他反手抓住了手腕，這才老實下來。

　“臣妾有些困頓了，不如早些安置吧。”

　蕭煜嗯了一聲，兩個人了，都換了更舒服的姿勢，便安然睡。

　他們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故而明日即便有大事要來，兩人也并未失眠，反而一夜好夢，一覺安眠到了天明。

　待到清晨，窗外鳥鳴聲聲，蕭煜便先行醒來。

　帳幔昏黃一片，角落放置的夜明珠已經黯淡無，無法照亮帳的形，蕭煜了，卻發現沈輕稚并未睡在自己懷中，安靜躺在自己的枕上，正睡得深沉。

　他偏過頭，安靜看了一會兒沈輕稚，這才輕手輕腳下了床來。

　待沈輕稚醒來時，外面已經天熹微，層層的穿過云層，縷縷照耀在凡間大地上。

　沈輕稚安靜躺了一會兒，便聽到外面百靈的喚聲。

　宮里的鳥兒都有專門的師傅馴養，它們會唱的曲兒也多，不過大多都是明快的小曲，讓人一聽就心舒暢。

　沈輕稚聽了會兒鳥鳴，才了起。

　待換上一藕荷的尋常襖，又在頭上戴了一頂蓮花觀，頓時就有了虔誠香客的意味。

　蕭煜早晨已經批過了一疊奏折，等沈輕稚這邊收拾妥當，才閑庭若步來到了膳廳。

　他剛一進去，就被沈輕稚這一裳亮了眼睛。

　“你這麼穿也是極好看的，”蕭煜凈過手，然后用帕子仔細干，這才坐到沈輕稚邊，細細瞧，“很有些世家大族宗婦的樣子了。”

　沈輕稚挑眉笑道：“那今日陛下也做個世家老爺的模樣來，這樣才相得益彰。”

　兩個人說說笑笑，因今日要出門，早起便沒用湯湯水水，沈輕稚吃用了一碗炒米，又配了一個包子，便算用好了早食。

　蕭煜用膳一貫很快，他先用完了飯，就去偏殿更，待兩人一起上了馬車的時候，也不過剛過辰時。

　蕭煜配合沈輕稚的裝扮，難得換了一素凈的道袍，大楚的文人墨客平日最喜穿道袍，故而他穿著去寺廟倒也并無不可。

　兩人上了馬車，那麼并排一座，沈輕稚便忍不住笑起來：“瞧瞧咱們的模樣，家中定是書香門第，一個比一個虔誠。”

　蕭煜也笑：“都是夫人管教得好。”

　一路無言。

　靈妙寺比繁花鎮要遠得多，馬車一路疾馳，也用了小半個時辰，才來到靈妙峰半山腰上的停車。

　年九福在外面掀開車簾，道：“老爺，夫人，到了。”

　蕭煜先下了馬車，沈輕稚扶著他的手下來，立即便驚嘆：“此草被茂盛，樹木參天，真是不勝收。”

　林中綠意盎然，水汽撲面，空氣里彌漫著清新甜的味道，讓人覺得一瞬耳聰目明，腦中的一切煩憂皆消失不見。

　旁邊另一輛馬車也恰好停下，聽到沈輕稚的話，車中的素服夫人道：“靈妙峰很有些靈妙，若是多在山上居住，人便也覺得年輕許多，心舒暢，量都輕了。”

　這一看就是虔誠的香客，沈輕稚扶著蕭煜的手站穩，笑著同那夫人道：“娘子所言甚是。”

　就這說話的工夫，陸續又有馬車停駐在半山腰，而步行上山的香客自是絡繹不絕，這靈妙寺的香火可真是旺盛。

　沈輕稚同蕭煜道：“老爺，我就說改日再來，今日是上香日，難怪人多呢。”

　蕭煜還沒答話，那夫人便打量了兩人一眼，笑道：“瞧你們二人年紀輕輕，原都已經當家做主，當真是后生可畏，小娘子莫怕，今日雖然香客多，但靈妙寺也習慣應對，咱們來的時候晚了些，許多香客都是剛一開城門便過來，此刻已經拜完佛下了山，寺中并不算太過擁。”

　這夫人瞧著慈眉善目，年歲也同太后相仿佛，沈輕稚與投緣，便也就多說了幾句。

　“咱們是路過繁花鎮，聽聞靈妙寺很靈，這才來上香拜佛，另外還想逛一逛這靈妙峰，不知姐姐有何推薦？”

　這一聲姐姐，可是喊到人的心里去。

　那夫人便道：“待得你們上完了香，便去后院的梅林，繞過梅林另有一片假山林，那邊游客會一些，但景依舊很。”

　沈輕稚同行了個佛禮，笑道：“如此甚好，那就多謝姐姐了。”

　蕭煜便同韓道：“一會兒去后山游玩一番，再回家去罷了。”

　韓言又止。

　但他看皇帝同貴妃說說笑笑，終于下了心中的不安，對蕭煜道：“是。”

　原本安排的是拜完佛祖要在寺里用齋飯，用完了齋飯再在山間游玩。

　蕭煜這般隨口就改了行程，后續調度也得跟上，故而韓同蕭煜行過禮，匆匆退了下去。

　蕭煜掃了他一眼，只領著沈輕稚一步步上山行去。

　兩刻之后，兩人便跟著一應香客來到了靈妙寺前。

　靈妙寺并非在山頂，它距離山頂還矮了一險峰，故而寺廟前面還有一大片竹林，僧人們閑來無事做了許多竹榻在竹林里，供游客們休憩。

　此刻最早上山的香客已經從寺中出來，他們拖家帶口，捧著自己帶來的早食，正開心吃用著。

　沈輕稚跟蕭煜一一看過，見百姓們手里的吃食雖不說多細，卻也是實誠干糧，另外有的人家還帶了蛋和米湯，應當是殷實人家。

　蕭煜略放了心，也不年九福去替兩人排隊，而是同沈輕稚并肩站在了隊伍里，等著一間間祭拜佛祖。

　他們前面是母親哄著沒睡醒的孩兒，喚醒來拜佛，后面則是一對新婚的小夫妻，正在念念有詞，顯然是早就想好的心愿。

　不遠，半舊不新的寺院干凈整潔，香火鼎盛，裊裊香煙幽幽升起，直飄到九天之上，同佛祖觀音訴說每一個香客的心愿。

　沈輕稚下意識看向蕭煜，卻發現他也在看自己。

　沈輕稚不自覺問：“你想許什麼愿？”

　蕭煜笑了：“我不用許愿。”

　他想要的，終能靠自己實現，不需要再去求神拜佛，祈求蒼天。

　但他心底深，還是默默說了一句。

　不求長生不老，只求國泰民安。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