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戚小秋的手下了轎子,看著張德海笑著說道,形纖細修長,著雅致,整個人看起來利落極了。
銀鈴跟在后,上前兩步給撐開油紙傘,陪著慢慢往前走。
張德海上了前來,苦著臉低聲道:“娘娘,今兒有位稀客。”
“是哪位娘娘來了?”沈輕稚問。
一行人往花園里走,張德海道:“娘娘,是貴太妃娘娘,來的很早,剛一宮就到了,說是要在春亭里用早膳。”
這倒是稀奇事。
貴太妃如今的心思都在馮家上,三番五次去乾元宮找陛下說事,倒也不是對一拒三千里,只是想要的并非馮家想要的。
貴太妃自己在那一意孤行。
那日蕭煜被從乾元宮鬧到景玉宮,沒見小馮大人,可后來他還是單獨找見了馮棟梁,馮棟梁當即就給蕭煜磕了好幾個頭,說自己沒什麼本事,即便在太仆寺養馬也很吃力,生怕養不好浪費稅銀,故而想求著辭去經商。
馮家的人,一多半跟馮覓兒一般,滿心都是榮華富貴,滿心都是皇帝母族的榮耀,頗會鉆營。另一半則跟安定侯夫人那般,只求安穩,不求大富大貴,這位安定侯夫人的親侄子就是這般子。
馮家被蔭封的職不,大多無傷大雅,因馮棟梁這個人很穩重,蕭煜才特別提拔他做了太仆寺寺丞。
太仆寺寺丞只是個七品,平日里就是養馬牧羊的,鬧不了多大的事,還安穩,這個職是蕭煜特地賞給馮家的。
但無奈,貴太妃看不上七品,而當的本人卻萬分惶恐,唯恐辦砸了差事,求著不想干了。
這事鬧的,很是沒辦法說。
沈輕稚就覺得貴太妃這人有意思,辦任何事都是只看自己,不問馮家如何,不問馮棟梁如何,甚至不關心兒子如何想,想要的,就一定要鬧著得到手。
后來這事鬧了不就,蕭煜實在厭煩,還空同馮棟梁商議一番,讓他繼續留在太仆寺,不僅給升了職,升為了太仆寺卿,還讓人特地給他請了兩個師爺,實在不行,就問師爺,師爺總歸知道怎麼辦。
這麼一來,才把事了結。
這也才沒幾日,貴太妃就心好得可以來花園用早膳了。
沈輕稚聽了不由笑了笑,睨了張德海一眼:“娘娘近來心好,自來手也松,你愁什麼?”
張德海腳步微頓,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沈輕稚的子,一貫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最不喜歡宮人欺瞞敷衍,但這話實在難以啟齒,故而張德海即便是得罪沈昭儀,也不敢胡言語。
兩人一路來到游心池前,看著剛架好的葡萄藤竹竿游廊,沈輕稚滿意地點點頭。
住腳步,轉過來垂眸看向張德海,張德海的腰就彎得更低了。
“你說吧,本宮且聽一聽。”
張德海心里咯噔一聲,暗嘆沈昭儀實在太過機敏,只他一個猶豫,就猜出了些許大概。
張德海嘆了口氣,因著沈輕稚往游廊下一站,這才低聲開口:“娘娘,有些事原也不是咱家能管的,只是那孩子瞧著實在可憐,小的才多一句。”
沈輕稚淡淡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張德海才道:“娘娘,膳房有個侍膳黃門,今年剛二十,那長得可是眉清目秀,他人也是溫溫的,在膳房還是有人緣的,這般年紀就要給他升中監了。”
沈輕稚一聽就明白,這個侍膳黃門不是張德海的徒弟就是他侄徒弟,總歸是有些關系的。
否則他一個花園的管事,如何能管得了膳房的人?
宮里的侍膳黃門長得都好看,伺候貴人們用些時候的膳,若是討巧會辦事,好些都能高升,在膳房若是還能學門手藝,這輩子就不用愁了。
沈輕稚笑著看張德海:“你倒是能耐,把人塞進了膳房去。”
“唉,這事若是咱家當時沒辦就好了,如今可把那孩子害了。”
沈輕稚道:“跟那位貴人有關?”
張德海愁眉苦臉點點頭。
“娘娘之前咱家也說了,那孩子長得好看,還不是一般的好看,膳房的廚們也想討個好彩頭,見他穩重又聽話,就讓他給承仁宮侍膳,可這一去,就壞了事。”
沈輕稚聽到這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果然就聽張德海用蚊子一般的聲音道:“那位貴人瞧中了他,直接便同膳房要了人,想讓他去承乾宮專門伺候自己。”
這還了得?
給膳房一萬個膽子,都不敢給皇帝生母送年輕貌的小太監,膳房不想活了不?
沈輕稚微微蹙起眉頭。
不知道貴太妃竟是還有這般的做派,這若是傳出去,實在太難聽了,坊間還不知道要如何嘲笑。
沈昭儀娘娘不過聽到這只字片語,就把事推算清楚,故而心一下子便沉了沉。
沈輕稚垂眸看向張德海:“看你的意思,膳房并沒敢同意,甚至是冒著被斥責的風險把人保了下來。”
“而今日,貴太妃又特別點了名要在花園用早膳,”沈輕稚瞇了瞇眼睛,眼眸里寒閃爍,“也就是說,把人要來了花園?”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貴太妃就是這個子,想要的一切,即便是胡攪蠻纏也要爭取到。
張德海嘆了口氣,他起擺,果斷給沈輕稚跪了下去。
“娘娘,您救救他吧,那是個頂好的孩子,再這麼鬧下去,他就要沒命了。”
皇帝自然不會埋怨自己的母親紅杏出墻,即便只是個小太監,那也是他的過錯,誰他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呢?
沈輕稚同張德海也算是有同差之誼,本就不是冷清人,就算看起來凌厲些,但張德海卻知道最是好心。
否則當日也不會扛著要保住自己宮里的迎紅了。
張德海這一跪,沒有讓沈輕稚進退兩難,反而瞇起眼睛,遙遙向春亭看去。
此事張德海不求,也得利落了解,不能讓陛下背負這麼難聽的罵名。
也不能辜負太后對的提拔和賞識。
沈輕稚深吸口氣,對張德海道:“走,本宮倒要瞧瞧,事到了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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