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喜看沈輕稚高興,他自也很是高興,便道:“娘娘,還有好事呢。”
沈輕稚挑眉看向錢三喜:“還有?”
錢三喜湊上前來,低聲道:“娘娘,這個好事陛下還未下旨,不過小的已經聽簡公公說了,他讓小的好好給娘娘準備準備,八月末咱們好隨陛下去東安圍場,陛下要如期行秋狩。”
沈輕稚眼睛一亮,這一次是發自心的高興了。
“當真?”
錢三喜道:“自是當真,簡公公就是糊弄小的,也不能糊弄娘娘啊。”
這倒是了,看來今年無論宮中什麼形,蕭煜都一定要去東安圍場秋狩。
原這也是大楚皇室的慣例,只是先帝不康,不說騎馬打獵了,就是連宮門都出不去,故而這一祖制已經形同虛設,多年未舉。
時間久了,如蘇氏所代表的勛貴不可能沒有意見。畢竟開國之初,就是這些勛貴們跟高祖皇帝出生死,才得大楚這繁華盛世,新人換舊人,誰都不會高興。
如今大楚重文,雖未輕武,但每年了這秋狩春獵的祖制,必然會讓武臣式微,難怪朝堂之上,文臣之間的黨爭越發激烈。
現在卻不同,蕭煜年富力強,自要把秋狩重新安排上。
秋狩一來,那麼勛貴所代表的武將們便又有表現機會了。也意味者他們也即將加前朝的大漩渦中,為天佑年的另一支力量。
如今朝堂已經夠的了,蕭煜卻還嫌不夠,非要把勛貴也拉扯進來,讓所有人都卷暴風之中。
沈輕稚心中嘆,蕭煜這個被先帝細心教導出來的儲君,可比厲銘浩強得太多,若非夏國皇子皆被厲銘浩害死,厲銘浩當真不夠看。
他能為絕對的君主,只因他手段夠狠,也夠殘酷,只要他不在乎史書上的口誅筆伐,他就可以肆意妄為,為獨一無二的帝王。
但百姓呢?他做他的皇帝,心里卻沒有百姓,待及沈家滿門抄斬之前,大夏便已有國事衰微,民怨沸騰之景。
長此以往,大夏國祚怕也長遠不了了。
沈輕稚心中并無傷,亦或者,不會因大夏皇室的崩殂而難過,但依舊擔憂大夏百姓。
百姓何其無辜。
錢三喜不知沈輕稚為何突然嘆了口氣,他小心翼翼:“娘娘?”
沈輕稚很快便恢復如初,以后的事誰能看得清?在這里未雨綢繆,還不知未來究竟如何,還是過好眼下日子吧。
淡淡笑了:“如此一來,和嬪閉門思過,怕是不能一起去秋狩了,多可惜啊。”
錢三喜這才明白過來:“難怪陛下今日沒有一起下旨。”
若是一起下旨,當真是把蔣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了。
沈輕稚笑了:“明日也沒什麼差別。”
果然,雖同蔣蓮清沒有過深的往,但沈輕稚卻一眼便看蔣蓮清的子,此刻的月宮宮門閉,蔣蓮清把明間博古架上的古董高高舉起,一一摔碎在地。
月宮里自是一片驚慌失措的求饒聲,年輕的小宮跪在庭院里瑟瑟發抖,蔣敏則是抱住蔣蓮清的腰,苦口婆心勸:“娘娘,娘娘子要,可莫要氣壞了自己。”蔣蓮清滿臉都是怨恨,厲聲道:“他憑什麼,憑什麼關我?他們家當年祖上種地的時候,我們已經是前朝大族了。他姓蕭的算什麼東西?”
如此說著,手上一揚,歷五百年依舊如新的天青瓷蓮花碗便在地上摔了個碎。
蔣敏只得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哭著說:“娘娘,如今不同了,這話不能再說了。”
蔣蓮清著氣,上一,如同泄了氣一般,整個人倒在地上。
靠著蔣敏,眼睛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怨恨。
“姑母騙我,”蔣蓮清聲音啞然,“騙我,說只有這偌大的長信宮,才配得起我的出,才配得起清溪蔣氏,說只要我以后可以生下皇長子,就能為皇后,就能母儀天下。”
“騙我,”蔣蓮清扭過頭,臉上淚痕錯,滿臉都是絕,“我還不如留在清溪,做我的清溪千金,做我的蔣氏嫡。”
“我何苦進宮來被人踩著活。”
蔣敏抱著,如同小時候那般把抱在懷中:“娘娘,德太妃娘娘也是不由己,若您不進宮,德太妃娘娘跟順郡王又當如何,由您在宮里,由您同德太妃娘娘一起扶持,蔣氏才能重復往昔榮。”
“娘娘,不過就三個月,咱們且看他們鬧去,”蔣敏輕輕拍著蔣蓮清的后背,“等到咱們蔣家復起,等到以后……順郡王有大機緣,到時候娘娘便能做皇后了。”
蔣蓮清眼眸里閃著,那是期盼的淚珠。
“真的嗎?”
蔣敏臉上養洋溢起溫的笑:“自然是真的,皇帝不瞧您,不喜您,不是好事嗎?待以后娘娘再嫁給順郡王,豈不是天作之合?”
蔣蓮清時也經常宮陪伴蔣敏,對于這個表弟,自然比蕭煜要更悉。
順郡王也是風流多的年郎,他雖比自己小上幾歲,卻也無傷大雅,等上兩年,正巧也到了適婚年齡,倒也是一樁好姻緣。”
蔣蓮清似乎終于清醒過來,一把握住了蔣敏的手,聲音帶著悲傷:“姑姑,你回頭同姑母說一聲,我是為了,為了表弟,才被陛下足。”
“還請姑母憐惜我孤孤伶仃,多多照。”
這是明白了過來。
蔣敏了的頭,終于松了口氣:“小姐,咱們不會忍太久,不會的。”
蔣蓮清點頭:“是,不會的。”
月宮里面的形,外人自是無法聽聞,但宮中不過這一畝三分地,即便月宮閉宮不出,也依舊有雜役宮人聽了個大概。
蔣蓮清本就高傲跋扈,又從未得寵過,宮里人若非因著德太妃和的出,早就奉違,不會月宮過好日子。
如今閉宮是閉宮,宮人自不忌諱說閑話,還未到落日時分,沈輕稚就聽到了月宮和嬪娘娘生氣砸瓶的新聞。
沈輕稚正在給做的笸籮收尾,里面小布兜都做得很是致,聽聞這事,不由同戚小秋說:“和嬪娘娘還是年輕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先的手,害人不反被罰,若是我,我定會痛定思痛,把往后的日子籌謀好,會生氣又管什麼用?”
戚小秋聽這麼說,那張面無表的臉上出些許笑意。“娘娘,和嬪娘娘比您還年長一歲呢。”
聽沈輕稚點評蔣蓮清,頗有種長輩看晚輩的覺,很是奇怪。
沈輕稚收好最后一針,把小笸籮往方幾上一放,滋滋端詳了一會兒。
“年紀長,心卻沒長。”
沈輕稚簡單點評一句,就想迎紅過來,教做新花樣。
結果沈輕稚話還沒張口,錢三喜就又過來了。
“娘娘,方才多公公過來一趟,說是玉泉山莊有信送給您。”
沈輕稚有些驚訝:“給我?”
轉瞬之間,便明白是誰了。
一定是跟隨太后去了玉泉山莊的付思悅。
沈輕稚歡喜極了,道:“快呈上來。”
錢三喜便忙上了前來,把一封信呈到了沈輕稚手中。
信封是素白的宣,上面沒有寫收信人,只用梅花烙引了一個花印。
沈輕稚了那花印,一邊拆開信封。
付思悅跟著紅芹姑姑學了好幾年的字,雖不說文采斐然,如今也能簡單寫一封長信了。
沈輕稚從春景苑去了毓慶宮時,曾同付思悅商量過以后去,若是沈輕稚想同太后要人,太后也不會不給,不過兩人都不覺得這是好時機。
付思悅當時便道:“你邊有了戚小秋,小秋聰明伶俐,在宮中又有關系,背靠尚宮局,是你邊最好的人選,我若是去了,那以為先還是以我為先?宮里若是不能統一行事,是要出子的。”
說得很是在理,這些年在紅芹邊也越發清醒聰慧。
沈輕稚道:“紅芹姑姑是個好上峰,跟著定有好前程,其實我想,以后……”
沈輕稚許多話都沒說,但付思悅也懂了。
眉頭舒展,臉上有著對未來的向往:“我先跟著紅芹姑姑侍奉娘娘,待得以后,自要去尚宮局,等我進了尚宮局,咱們一外一,看誰還敢小瞧。”
沈輕稚現在還記得當時付思悅神采飛揚的眉眼。
徐徐展開信箋,臉上笑意濃厚。
“阿彩,見字如晤。玉泉山莊一切都好,此山水清,惠風和暢,很是養人。娘娘離宮,紅芹姑姑便領著我一起跟來,如今我已是大宮,也能侍奉在娘娘邊。”
“這封信是托多公公送回,付了他一兩銀子做報酬,記得以后加倍還我,”沈輕稚一邊看一邊笑,“紅芹姑姑也很想你,同娘娘說過好幾次,娘娘神好的時候,也很惦念你。”
這就是跟對了上峰的好。
沈輕稚是被紅芹帶出來的,如今即便不在宮中,也能時常在太后跟前提起自己,續上這段緣分。
太后離宮一去便是半年,這半年里變數頗多,世間也從無十全十的事,所有也都需要費心去維護。
自然,同付思悅青梅相伴的緣分是不需要心思的。
付思悅最后寫:“娘娘已經大好,不會有大礙,你放心便是,我也很好,只盼你更好。”
沈輕稚把這封信反反復復看了三四遍,最后把它在懷中。
原來做大夏貴妃的時候,滿門抄斬,再無一個親人。現在了大楚的昭儀,依舊孤苦伶仃,無親無故。只有付思悅,是從宮來就認識的同鄉,是的朋友。
沈輕稚曾經失去過所有,甚至失去過命,所以對如今能得到的一切都加倍珍惜。
日子好好過,飯食好好吃,才不辜負這一段天賜的韶華。
沈輕稚笑瞇瞇對戚小秋說:“取來筆墨,我也給付大宮回一封信。”
此刻的乾元殿中,蕭煜翻開了一冊書。
這是一本名錄,名錄上似乎記錄了一個人的過往來歷。
年九福側著悄悄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榮恩堂,贍養孤兒,教藤編、補、掃洗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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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九福只悄悄看了一眼,心肝就抖了抖,不敢再看了。
但蕭煜卻面如常,他把這本名錄仔細又翻了一遍,才放回桌上:“收起來吧。”
年九福聲音都聽不見了:“諾。”
蕭煜抬頭掃他一眼,臉上倒是有些笑意。
“慌什麼,”他道,“這都是小事。”
年九福忙抹了一把臉:“是,陛下說的是。”
蕭煜便打開折盒,理政事去了。
另一邊,沈輕稚中午了熱鍋子。
這會兒雖還是秋日,但蒙地和東安圍場的小羔羊已經送抵京中,膳房的李善食可會做人,先來問沈輕稚喜不喜吃羊。
沈輕稚自是喜吃羊的,聽到有新鮮羊不由有些意,中午便了鍋子。
蒙地的羊又又香,放鍋中一點都沒有膻味,反而有一種濃郁的香味。
陪著盛京最出名的二八醬,加了辣椒油和香菜,沈輕稚中午險些吃撐。
待用完午膳,還在院子里溜達了兩刻,這才去午歇。
昨夜里沈輕稚睡得,中午便有些懶怠,一直睡了一個時辰才幽幽轉醒,這才覺得歇了過來。
待洗漱更,坐在抱廈前的藤椅上跟迎紅學做筆筒的時候,簡義公公笑瞇瞇來到了景玉宮。
他自然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他后還跟著八名小黃門,每個人手上都捧著托盤,一看便不是凡。
沈輕稚一瞧見他,立即坐正子,笑道:“許久未見簡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