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倒是顯得朱興海和李大山落了下。
李大山還好些,他并非是要結王夏音才會刁難沈輕稚,他是因同戚小秋的表姑早年有些齟齬,這才會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但朱興海卻不同。
眼看這兩日來沈輕稚八風不,淡定自若,他卻如同要跳墻的狗,實在也坐不住了。
趁著午歇時分,朱興海臊眉耷眼地登了王夏音的門。
“我的姑娘,如今可怎麼好?”
這個梁子是他結下來的,人也是他得罪的,春景苑里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如今是瞧著他的面刁難沈輕稚,但若沈輕稚不為所,那不意味著他屁也不是?
王夏音也略有些煩躁,但在朱興海面前,還端著那侍寢宮的架子。
“你急什麼?”王夏音聲若黃鸝,清脆聽,說出來的話卻分外惡毒,“可撐一日,難道能撐十日,十日?嬤嬤不侍寢,不給登名,就翻不了。”
王夏音眉眼一掃,高傲地看向朱興海:“早晚有向你低頭的那一日,到時候,你還怕沒有孝敬?”
春景苑原只有個侍寢宮,最“寵”的應該是沉默寡言的李巧兒,而王夏音和紀黎黎不過堪堪能留在春景苑,若非太子被皇后娘娘多番提點,們怕是連這機會都無。
但王夏音后卻有人。
旁人不知,朱興海是很清楚的,那戚小秋是瑞瀾姑姑的表侄,可這王夏音卻是外甥,是瑞瀾妹妹的孩子,要瑞瀾姨母的。
這關系聽著比戚小秋近了一層。
如此,即便在太子殿下那沒多恩寵,但在春景苑依舊可以風無限。
不過這一年景,春景苑上上下下都被籠絡在邊,唯馬首是瞻。
所以,當來了沈輕稚這個莫大的威脅之后,王夏音一刻也等不了,立即便讓朱興海打欺凌。
不過十八歲的小孤,能有多城府?
王夏音原就只是尚宮局的宮,平日里也從沒見過皇后娘娘,本不明白,皇后親選這幾個字的意義。
也小看了沈輕稚。
思及此,王夏音眸微深:“嬤嬤不會給沒臉,但嬤嬤卻并未阻攔,所以,我們不能停手。”
“若是停手了,你以為春景苑的人會如何看你這個窩囊廢?”
王夏音聲音悅耳聽,那話卻如同鋼針,在朱興海耳中。
朱興海臉微變,道:“我知道了,那就繼續如此辦下去吧,能花錢買兩日安穩,難道還能買一世?一個宮罷了,手里又能有多銀錢?”
朱興海如此說著,又涔涔笑起來:“我啊,就喜歡看這樣人哭著求我。”
沈輕稚自是不知這邊如何謀劃,依舊在按部就班做著手中的荷包。
正面的山川清平已經繡完了,既能讓人看出紋樣,又有些糙質樸,算是不功不過,未在荷包上留名,只是簡單做了個茉莉花香囊,然后便打好平安如意結,這個荷包就做好了。
沈輕稚反復端詳,頗為滿意,還問戚小秋:“如何?”
戚小秋無奈地看著一臉得意,不由道:“姑娘做這荷包,是要端午用來除祟?”
沈輕稚搖搖頭,只笑著選了個棗木盒子,把這荷包端端正正放了進去。
“這荷包啊,是用來賺錢的。”
戚小秋沒聽懂,卻也不多問,只仔仔細細收好荷包,然后又繼續去煮粥去了。
春景苑的日子看似風平浪靜,但長信宮中卻波詭云譎,自是一片波濤暗涌。
月初六這一日,太子殿下被陛下訓斥不敬師長,因此,他趕忙離宮,拿著早就備好的禮節登門看重病的太傅張節恒。
這一次同之前肅王登門那次自然不同,張家不僅熱絡迎接了太子殿下,張節恒拖著病見了自己的學生。
這明明是一段讓人的師徒佳話,但太子殿下還未來得及回宮,乾元宮的陛下便又大發雷霆。
他莫名訓斥了邊的大伴張保順,氣得當場吐出一口來,然后便大聲呼叱:“朕還未去見列祖列宗,怎麼,一個個竟都敬起太子來?這是不把朕放在眼中?”
他這樣大驚大怒,當即便昏厥倒下,嚇壞了宮中眾人。
當太子殿下得知此事,急忙趕回宮中時,弘治帝倒是緩和過來,人也恢復清醒。
太子殿下二話不說,當即就跪在了乾元宮門口,一是愧疚自己讓父皇生氣,二是祈求上蒼,讓父皇早日好轉。哪怕拿他自己的命換也行。
太子如此固執,如此孝順,實在讓朝臣。
陸續有朝臣勸解太子,讓他莫傷其,讓陛下越發憂心。
最后,甚至還驚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一出面,父子關系便立即緩和下來,弘治帝還讓太子起,一起坐在乾元宮寢殿,溫言囑托,悉心教導。
當日中午,弘治帝便留皇后與太子一起在乾元宮用午膳,席間言笑晏晏,可謂是一家和。
帝后之間發生的一切,只要他們想讓外人得知,那麼便永遠不是,今日這事明擺著就是一出大戲,自然不會藏著掖著,果然,待到傍晚之前,沈輕稚便從外出看親戚的戚小秋口中聽到了這一出戲。
沈輕稚聽到此事,臉上笑意不變,只略一沉思,便道:“一會兒你拿了我新做的荷包,大聲同門房的黃門或者宮道是我讓你去送給太子殿下,就說是我心準備的荷包,要給陛下祈福。”
戚小秋愣住了。
“姑娘,殿下……從不收禮。”
作為一個心的宮,戚小秋自打跟了沈輕稚,便已經清了春景苑,自然,也旁敲側擊,打聽了一下太子殿下的喜好。
們要伺候的這位太子殿下,同其他王孫貴族全然不同,他不喜同人多言,也不喜這些事端,更沒有那些花天酒地的喜好,于子而言也并無如何傾心。
他似乎生來就是要做太子的,一心都是家國天下,除了帝后二人,旁人同他說話,他顯給笑臉,就連宜妃都不能他溫言語,客氣乖順。
在幾位侍寢宮選定之初,們當也想過要多親近蕭煜,自然會往蕭煜所住的外五所送些寄托小兒思的相思,但蕭煜毫不留,一律不收。
如此番五次,侍寢宮怕惹了他厭煩,便不敢再送。
這事春景苑上下都知,戚小秋怕沈輕稚不知,會鬧出不好的事由來。
沈輕稚聽到戚小秋的話,卻笑彎了眼睛:“我知道的。”
戚小秋有些驚訝:“姑娘,那這又是為何?”
沈輕稚笑道:“殿下那般子,在坤和宮見識過許多回了,即便不四打聽,我也知道道他定不收這些,說不得還會覺得很煩。”
“但這個荷包不一樣的。”
沈輕稚道:“今日送,就一定能送進去,你去辦便是了。”
如此篤定,倒是給了戚小秋莫大的信心,戚小秋偶爾也覺得怪,們姑娘就是可以氣定神閑,讓人信服。
即便是,也會覺的姑娘做什麼都是對的,都不會出錯。
戚小秋這一次未再疑,只道:“是,那我這就去。”
沈輕稚笑道:“去吧,鬧得熱鬧些才好。”
戚小秋也不耽擱,捧著這個不甚起眼的棗木錦盒,一路便來到春景苑的前門,此時守門的是小黃門趙武,春景苑往常也沒什麼人來往,他正百無聊賴立在那發呆。
聽到腳步聲,他才回頭看過來,見是戚小秋,頓了頓也只是點頭見禮:“秋姐姐好,替沈姑娘辦事去?”
春景苑這幾日是什麼風向,他也是很清楚的,戚小秋整日往外跑,純卉嬤嬤沒攔,也不會讓攔,他們自不會多管閑事。
往常戚小秋都是快步而出,今日卻微微頓住腳步,把手中的錦盒端了端:“可不是,我們姑娘日夜勞,特地給太子殿下做了個荷包,這不就讓我給送過去,好給陛下祈福呢。”
戚小秋如此說著,語氣里滿滿都是興,仿佛這荷包已經送進毓慶宮里去。
不看門的趙武,就連在前庭掃地的雜役宮人們都停下作,人人都看向戚小秋。
趙武張了張,他原本不想多管閑事,可最終,還是低聲道:“秋姐姐,殿下不收這些雜,還是別送了,否則……”
否則要是被退回來,那沈姑娘的臉往哪里放?
戚小秋倒是有些意外他會勸阻一句,認真看了看這個瘦猴似的小黃門,也低聲音道:“多謝你了。”
如此說著,戚小秋直出春景苑,全然不顧自己引起的軒然大波。
一時間,人人都知道沈輕稚不自量力給太子殿下送荷包,一個個都嘲笑沒臉沒皮。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份?別等還未侍寢就被打發到浣局,到時候才是真的落泥地里去。
被人議論的沈輕稚悠閑坐在屋,正慢條斯理吃茶。
茉莉的幽香在小次間里氤氳而出,染香了纖細的手指。
沈輕稚喟嘆一聲:“好茶。”
————
戚小秋來到毓慶宮側門時,已是晚霞時分。
太子殿下剛搬來毓慶宮不久,毓慶宮中還殘留些許陳舊冷清,顯得格外寂寥。
就連守門的小黃門都顯得有些無打采,正靠著門柱打瞌睡。
但他卻并非毫無戒心,戚小秋腳步聲一近,他便立即睜開眼睛,往戚小秋這邊瞧過來。
對于毓慶宮來說,戚小秋是個生面孔。
自是知道這一點,因此離側門還有十來步時便已開口:“小公公,我是春景苑的宮人。”
一聽說春景苑,這個小黃門便放松些許,卻依舊維持著戒備姿態。
他道:“姐姐可是有事?”
戚小秋快步來到近前,這才出分笑意:“小公公,我是春景苑沈姑娘邊伺候的,姑娘關心殿下,這幾日便茶飯不思,給殿下繡了一個荷包,以求陛下平安康健。”
的聲音很干凈,說話也很干脆,沒有含糊其辭,也并未大聲宣揚,只是在告訴這個小黃門,到底為何而來。
原本聽到說是春景苑的姑娘給殿下送荷包,那小黃門臉上的笑意便減了幾分,等到戚小秋話音落下,他便想拿之前年九福叮囑的話直接撂給戚小秋。
誰料戚小秋接著跟上一句:“小公公,我是沈姑娘邊的,這荷包也是沈姑娘要給太子殿下的,可否請小公公幫忙同年大伴問一問,問一句便好。”
如此說著,手上往前一送,一個小銀豆便落在了那小黃門手上。
小黃門略一思索,覺得此事也無傷大雅,便道:“那姐姐略等一等,我去去就來。”
戚小秋咧一笑:“好,有勞小公公了。”
小黃門一路往里行,他當然問不到年九福,卻能尋到自己的師父,如此同師父說了兩句,這位管事中監眉頭一挑,道:“這事你辦得不錯。”
管事中監直接繞過長長回廊,從后殿一路往前行,最終在前殿門口見了年九福:“九哥,沈姑娘人送來了一個荷包,說是要給陛下祈福,收不收?”
他說話更干脆了。
年九福從來是個仔細人,能送到他面前的事,就沒有小事,如此一聽,他一沒敷衍,二沒松散,只聽了沈姑娘個字,就立即凝了神。
年九福聽到最后,眉頭緩緩一松,倒是有了些笑意:“這位沈姑娘,太厲害了。”
“你略等一等,我去同殿下問一句。”
若是尋常春景苑的事,都到不了年九福這里,管事中監就能打發。
但這位沈姑娘,確實是不同的。
年九福快步進了殿中,一路往書房而去,這個時候,蕭煜大多都在書房中忙碌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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