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葵了。
每天睜眼的第一件事,是到床頭柜的手機,查看時景早晨發來的消息。
項目沒有熬夜需求的時候,他的作息確規律到極致,六點準時起床,洗漱完畢跟說早安,然后開始工作,每天時間誤差前后控制在分鐘。
小葵:我懷疑你的早安設置了定時發送!
時景的語音很快回復。
“給朋友發消息為什麼要定時發送?”
“想到天亮能跟你說早安,我每天都期待醒來。”
余葵正在洗手臺前刷牙,點開連聽好幾遍,他大概已經進教研室了,有零星的背景音,他把音量得很低,咬字便有些含混了,聽起來懶洋洋帶著磁,尾音拉長,像在撒。
都是母胎solo,他都哪學來的好聽話?大清早就把人得心魂漾。
聲音在浴室狹小的空間里回。
聽得余葵渾綿,耳廓麻麻的,心臟像不知疲倦的泡泡制造機,拖鞋都飄得想打。
臨出門,照舊瞥了眼鏡子。
全鏡照出眉眼彎彎、滿臉春的模樣,嚇余葵一跳,指尖趕著上揚的蘋果使勁下來。
莊重!
今天可不是什麼適合興的日子。
時景走時候把車鑰匙給了,方便用車,不過余葵照舊選擇地鐵出行,畢竟早高峰開車上班并不是明智之舉。
進公司時八點半。
集團網公告宣布了公司最新任命,何總調走,十點將為新來的研發部老大曾總舉行簡短的就任儀式。
下大掛在椅背,余葵微信聊天列表,難得發了會兒怔。
思慮再后,還是拒絕了何總好意,就在做出決定的前一天,在紙上把顧慮、迷茫和希冀都列出來。
深圳對而言是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再者,確實放不下自己一手帶大的項目。
公司的主權責較廣,這個職位比起單純畫畫,有太多的利益權衡和人際往來,才二十五歲,大可不必這麼早讓自己掉進的怪圈,一味焦慮。潛意識里,更畫畫的過程,把角從0到1創造完善,獲得玩家認可的就,是任何事都無法比擬的。
說余葵天真也好,理想也罷,游戲從業者的能力高低,是眼可辨的,本事在上,就不存在懷才不遇這回事,即便以后在這兒呆不下去,換個地方照樣吃飯。
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組里員工卻是毫無準備的。
就任儀式中途,曾總在臺上當眾宣布,給余葵的項目組加增一位新主,由他的得力干將紀一帆空降時,臺下眾人心一片嘩然。
雙主的況很,一般只有在原任能力無法把控項目時才出現。
兩位主,他們的工作向誰匯報?
余葵是年輕了一些,實力卻絕對堪稱界頂流,剛接任那會兒,項目里也有些不服氣的老人,但時間一長,聲音就熄了。95后的領導簡單直接,不搞職場勾心斗角那套,一是一,二是二,對每位組員都不吝幫助,團隊氛圍整是蓬向上的。眼前局面被打破,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日子恐怕要不太平了。
就任儀式結束,26樓。
隔著寬大的辦公桌,曾勝打量對面這位年輕孩兒。
比他兒還小一歲,短發半扎在腦后,面容致,眼神明澈缺乏攻擊力,得就像沒出校門的大學生。
就任之前,他仔細看過履歷資料,認為自己的決定并不突兀,不滿25歲的余葵能升任S級項目主,稱得上撿大,若非前任主因病突然離職,按流程,絕無可能有這樣的機會。
即便是現在,人在眼前,他還是很難瞧出,眼前的小孩究竟用了什麼辦法,管理協調好偌大的組。
按他原計劃,是打算慢慢過渡,在新舊主進行好緩和期的接后,再把余葵的職位裁撤,作為技型人才調回中臺,需要時支援新項目。但宣布任命時,臺下面面相覷的反應,讓他產生了一疑慮。余葵對項目的影響力、下屬對的認可度,顯然比他意料中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只是到曾勝這個級別,應對意外已經為日常。
只是個小孩而已,他不聲將原先準備的敲打和恫嚇換另一番安人心方的辭令:增設主是高層為表對項目的重視,所以將資源和技整合,要務必和紀一帆相互輔助,默契配合。
余葵輕點下頜。
“曾總,我當然服從您的安排,但您知道,我們項目更新頻繁,任務重、節奏快,不是每次都有時間向上級請示,出現決策困難的時候,我和紀總,誰來做最終決策?”
單刀直。
直到此刻,乖順的外表下,才算出鋒芒的一角。
曾勝笑瞇瞇道,“你的實力有目共睹,專業方面的分歧,當然以你為主,但管理風格嘛,就松散了一些,團隊協調通這塊,就由紀一帆負責吧,他來幫忙,你肩上的擔子也輕點,你也整好能趁這機會穩扎穩打,跟小紀多學學,早晚能獨當一面。”
余葵心里只剩大白眼。
確實喜歡畫畫多過跟人打道,但并不代表別人能輕易否認對項目的貢獻,一年多來,項目最關鍵的時刻都是獨擋的,現在風格敲定,運營走正軌了,突然架空打,勸還得再學學。
走進電梯,余葵的笑容便不見了。
掏出手機,給時景回了幾條消息,才打起神刷工作證,回到24樓。
隨著走近,大廳氛圍一滯。
有幾個圓的老同事,正幫著新來的主紀一帆搬運,在保潔組的收整下,對面的辦公室很快布置一新。
“Kerry,你下來了?”
紀一帆是個笑面虎,90年生人,就沖迎面這親切客氣勁兒,城府就不是能比的,“我從前在集團時候,就聽過你,說史上最年輕主,今天一見,還是個大,真是了不起!”
明明就大六歲,職場畫風明顯跟差了一個次代。
余葵試著模仿兩句,話到邊,油得頭皮發麻,實在說不出口,只能抿推謙。
云里霧里拉扯幾句,紀一帆提起,“和曾總聊得怎麼樣?”
余葵不想讓人看熱鬧,笑意不達眼底,敷衍地講了兩句套話,“好的,曾總夸你是他的干將。大家都以后就是同事了,
有什麼做不到位的地方多包涵,咱們好好配合。”
*
一下午,余葵就看著對面辦公室,挨個約談各個崗位的同事。
看著大家表各異從辦公室里出來,百思不得其解,紀一帆才剛來,人都不認識,有那麼多要說的話麼?
這方面就是時景專長的領域了,他站在教研室走廊盡頭,隔著手機循循教導。
“他剛才來,想把權利從你手里走,最好的辦法就是著陸,懷拉攏,逐個瓦解,警告大家任何事項向他匯報,沒他的參與和批準,文件不能發、會議不能開…但凡有人違反,讓他拿住實據,殺儆猴一次,其他人也就老老實實了。”
余葵,“那我怎麼辦呢?”
時景提供了很多辦法,余葵都只覺無趣。
癱在沙發上,下擱在枕頭邊緣,將手機開擴音放在耳邊,直到聽他講完,才長長嘆口氣,悶悶不樂。
“拉幫結派好累啊,我討厭這種神消耗。”
時景了然。
余葵最可的地方,就在于心思純粹,倘若要把力放在控人心上,和那些職場老油條針鋒相對,刀不見斗得有來有回,那實屬是在為難。
隔著手機,他似乎都能瞧見垂眉耷眼的模樣。
真想腦袋。
想了想,他又安:“是會很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斗爭在哪里都無可避免,你實力很強,所以可以選擇不參與,但一定要了解對手的思維模式,提防他踩著你肩膀,把你的耕耘變他的收獲。”
余葵這一天神消耗太大,聽著聽著,有點困了。
努力睜大眼睛,換了個姿勢爬起來,隨手點開信息欄,進去一看。
下一秒,眼睛瞪圓了。
“時景!”
“嗯?”
他不明所以。
“微博后臺,有個知名漫畫出版公司的策劃找我,說想把我的日記出版誒。”
送走時景前,時間將日記上下冊都掃描整理電子版,畢竟畫了許多年,怕萬一以后日記本丟了,沒個紀念。
掃描完后,余葵自己又讀一遍,覺得怪有意思的,干脆截了些片段,湊九宮格發到微博。
這些年,接過不稿件,有的出周邊、紙、膠帶,有的印刷做畫,廣告、封面…但還是頭一次,有人提出要給出漫畫冊。
尤其漫畫的開端,
自己回頭看,都覺得初一的筆稚拙,編輯反倒盛贊質樸可。聊了半個小時,對方聽聞也在北京,便給出報價,約見面詳談。
余葵盯著那報價公式,咬反復計算幾遍,確實數額后,嘩——地站起。
媽耶!
首印竟然抵得上勞碌一整年的年薪!
剛剛在職場礁的余葵暗心,要不改行算了。
當然,只是想想。
發出電子版原件后第天,那位策劃再次約見面,“我們老大對這個項目非常興趣,我昨天文件遞上去,他看到今早才看完,覺得容非常富。如果你晚上有空,咱們可以一起吃個飯,邊吃邊聊,順道再談一談作品的影視版權。
余葵有點懵,“你們老大……”
策劃微笑,“中年男人,四十歲,他也喜歡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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