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的宴客混雜, 很多彼此都不認識,為了避免氣氛尷尬, 宴席劃出了區域。
娘家的人坐一塊, 婆家的人坐一塊。
鄭家坐在了新娘娘家的席位,一看便知道是新娘子那邊的親戚。
肖妍媽媽剛才抱著孩子,去了肖家這邊, 聽幾個親戚議論才知道,說今天這酒席長面子,連老干部都來撐場子了。
肖妍媽媽順口一問,才知道他們說的是鄭家。
鄭家兩口子,一個是刑警隊長,一個是派出所的戶籍民警,今年才剛退休, 家庭背景是不錯,是從大院子里走出來的人。
可憾的是,跟前沒有一兒半。
唯一的兒子,兩年前出任務的時候, 犧牲了。
老來喪子,那種痛, 只有做了父母才能理解,肖妍媽媽還生了同,“家族的榮都是拿命換來的,沒個兒在邊,也不知道以后該怎麼過......這麼一看,我寧愿自己的兒,普普通通......”
肖妍媽媽還為此多看了兩眼,記住了相貌。
酒席一開, 剛好鄭家人又坐在了隔壁桌。
現在聽肖妍問,肖妍媽媽以為也是聽別人說了,沒等肖妍回答,又道,“怪可憐的,兒子走的時候連婚都沒結,好歹也該留個后......”
說完后抬頭,才察覺出肖妍的臉有些不太好,肖妍媽媽一愣,“你怎麼了?臉這麼難看,你出來多穿點,你是不是又把秋了......”
肖妍:“......”
“昨晚沒睡好。”肖妍應付了一聲,轉頭看著盼盼的圓臉蛋兒。
剛生下來還看不出來相貌,越長大,五越明顯。
眼睛是雙,很明顯是鄭家的基因。
伴隨著一陣鈍痛,心口有些發悶,席間肖妍沒再抬頭,也沒什麼是食,只喝了一些湯,了幾青菜。
吃完后從媽媽手里接過小盼盼,繼續喂食。
小家伙對吃的非常興趣,恨不得將桌上的東西都抓起來塞在里,肖妍媽媽怕他吃雜了積食,只給他裝了一些蛋羹在碗里。
小家伙不干,地攥住了手里的勺子,要往跟前的菜盤子里。
“盼盼不可以貪心。”肖妍將他出去的爪子拽了回去,盼盼沒得逞,心頭著急,小一撅,委屈地哭了起來。
氣的聲音,讓人心疼。
肖妍媽媽丟下了手里的碗筷,作勢要抱,肖妍沒給,“媽媽先吃,我抱他去走走。”
一大碗蛋梗,他吃得差不多了,肖妍媽媽沒攔著,“行,進屋去吧,別吹到風了。”
“好。”肖妍起,目抬起頭,剛好掃到了隔壁桌的鄭夫人。
兩桌的距離并不遠。
肖妍能清楚的看到那雙眼睛,流出來的忍和關切。
肖妍心口猛地揪了一下,沒多看,抱著盼盼轉離開了坐席,并沒進屋,而是去了不遠的鳥棚。
三姨夫喜歡養鳥雀,專門圈了一塊地方,關在不的鳥兒在籠子里。
小盼盼喜歡看,聽到嘰嘰喳喳的聲音,眼淚花兒還掛在臉上,又開始“咯咯咯~”笑了起來。
吃飯之前,還有很多小朋友來這邊,現在開席,沒什麼人。
肖妍一直站在靠路邊的位置,沒往里面的院子里走,呆了有十來分鐘,后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快到跟前了,肖妍才轉過,鄭夫人看著臉上含著笑,眼眶卻是一片潤,輕輕地了一聲,“肖妍,新年好。”
初十,還沒過元宵,也算是新年。
肖妍點了下頭,微笑地回道,“阿姨,新年好。”
和鄭家的人并沒有正式見過面。
鄭峰生前,因為份的原因,從來沒有承認過是他的朋友,更不用說,帶去見自己的父母。
唯一一次見面,是在鄭峰的葬禮上。
鄭峰的同事帶去的,站在門口,看到了擺在靈堂中央,穿著警服的鄭峰像。
他的父母站在旁邊,也是一警服,滿臉悲慟地接著賓客的吊喪。
那時候,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不陳燁,鄭峰。
沒進去,沒去見他的父母。
就算鄭峰在臨死前,選擇了告訴自己他的份,也承認了和的關系,但從未接過他之前的世界。
生前都沒有半點聯系,死后,更沒有理由再走進去。
如今,和鄭家相聯的只有這個孩子。
兩年前,在鄭峰父母派人來問意思,拒絕了后,本可以裝作不認識,徹底地將自己和盼盼摘出來,不涉足半步。
但今天看到鄭夫人的目后,還是沒做到。
痛,他們更痛。
有盼盼,他們什麼都沒有。
不過幾秒的功夫,鄭夫人的眼圈已經泛了紅,目從肖妍的臉上,慢慢地移向了懷里的盼盼,溫和地道,“你養得很好,很可。”
肖妍心口揪著,笑了一下,“嗯。”
“還有一個多月,就滿一歲了。”
當初在醫院刻意瞞著生下了孩子,但以他們的能力,想知道孩子的存在,也很容易,肖妍再次點了頭,“嗯。”
“辛苦你了,是我們鄭家......”
“要抱嗎。”肖妍輕聲打斷,抬頭沖著鄭夫人一笑。
鄭夫人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神張又欣喜地詢問,“可以嗎。”
“可以。”肖妍朝著鄭夫人走了兩步,將盼盼了過去,“就是有點重,他特別能吃,長得快......”
“能吃好......”鄭夫人張地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怕抱得太,又怕沒抱住摔了,姿勢有些僵。
盼盼從小就不認生,察覺到自己被換了一個懷抱,扭過頭來,好奇地看著抱他的人。
一雙眼睛,又黑又圓,盯過來的神態像極了鄭峰小時候。
肖夫人沒忍住,眼里的淚越來越明顯。
“盼盼吧?”鄭夫人聲音有些抖,盡管早就已經知道,但還是問了一聲肖妍。
肖妍點頭,“對,小名盼盼,大名肖允安。”
“名字取得好,允安,盼盼……”鄭夫人緩了一口氣,住了心口的激,笑著了小家伙一聲,“盼盼乖......”
盼盼每次到陌生的人,都會打探一陣,見鄭夫人的眼睛紅紅的,覺得稀奇,小胖手一揚起來,開始去抓。
鄭夫人也沒躲,任由的小手抓在的臉上,只微微閉了一下眼睛。
的從鼻梁傳來,鄭夫人心口猛然一悸。
消妍沒忍心,輕聲道,“。”
心底的酸楚和疼痛,一瞬之間冒了上來,鄭夫人沒控制住,眼淚奪眶而出,頭微微埋下,挨在盼盼懷里,哭得無聲。
肖妍也沒去打擾,側過,站在一邊,等著鄭夫人平息。
后到都是人,鄭夫人很快調節了過來,拿手背了一把眼淚,再抬起頭,又是一張笑臉,逗著盼盼,“盼盼長得真好,咱們謝謝媽媽......”
肖妍笑了一下,沒出聲,剛瞥過頭,見鄭隊也走了過來。
出來時盼盼穿得多,這會兒外面也沒有風,加上小孩子本就比大人要熱,并不冷。
肖妍站在五步遠,騰出空間,讓兩人盡量多逗一會兒。
宴席上肖妍媽媽吃完飯,本來要進屋里去找人,轉過,余瞟見了遠的幾道人影,愣了愣,走了過去。
后的腳步聲傳過來時,鄭夫人突然從懷里,掏出來了一對金鐲子,作極快地套在了盼盼的一雙手腕上,親了一下他的額頭,低聲道,“愿我盼盼,歲歲平安。”
說完,便將盼盼還給了肖妍,目激地道,“孩子,好好照顧自己,阿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你苦了,阿姨謝謝你.....”
鄭隊上前,微微背過,擋住了后的視線,遞過去了一張便簽紙給肖妍,上面寫著電話號碼,“有什麼需要的地方,隨時聯系我們。”
“肖妍......”肖妍媽媽沖這邊了一聲。
肖妍趕將紙條卷掌心,低聲道,“叔叔阿姨放心,我和孩子都好。”
“你怎麼來了這兒,我還以為進屋了呢。”肖妍媽媽走到跟前,先問了肖妍,才同轉過來的兩人打招呼,“鄭警、鄭夫人。”
“肖夫人好。”鄭夫人客氣地回了禮。
“怎麼不進去坐。”今天的宴席,肖妍媽媽也算是半個主人。
“不了,外面空氣好,隨走走就行.....肖夫人氣不錯。”鄭夫人主搭起了訕。
肖妍媽媽很同場上的人接,尤其是鄭家這樣的世家,雖然兩口子都已經退休了,可那從骨子里出來的威嚴,并沒有消失。
肖妍媽媽沒料到,吃個飯的功夫,他們會同肖妍攀談上。
但剛才看到鄭夫人抱著孩子,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喪子之痛,怕是一時半會兒平不了,看到個娃,想抱一下,能理解。
肖妍媽媽笑了一下,客套地道,“我哪里有鄭夫人神。”
“神啥,我比你可大好幾歲呢。”
肖妍媽媽本以為這樣的人,都不太說話,沒想到還隨和,也攀談了起來,“是嗎,鄭夫人哪一年的。”
“我屬蛇。”
“我屬羊,鄭夫人不過大了兩歲......”
三十歲的人忌諱有人問年齡,可到了五六十了,也就沒了什麼可藏著的了,遇上幾個年齡相仿的,都會相互過問.....
兩人說話的時候,鄭隊就站在旁邊,嚴肅的臉上刻意出了幾分和,也沒搭話,耐心地聽著兩人說話。
剛才兩張桌子,隔了好幾米,人又多,看得不太清楚,現在離得近了,再看鄭警的樣貌,肖妍媽媽突然覺得有幾分悉。
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著是單眼皮,實際是個雙。
肖妍媽媽瞟了一眼,只覺得悉,一時也沒想起來,等同鄭夫人寒暄完,鄭警上前,逗了一下盼盼。
盼盼一雙眼睛定定地瞧著他。
肖妍媽媽這才發現,盼盼的眼睛,竟然和鄭警長得一模一樣。
肖妍媽媽神一愣。
宴席差不多已經結束了,后又走過來了一撥人,帶著孩子來看鳥兒,幾人認識肖妍媽媽,上前打起了招呼。
鄭夫人見狀沒再留,目深深地看了一眼肖妍后,轉同肖妍媽媽道別,“肖夫人,我們先走了,肖夫人下回有空,咱們再一起聊......”
“這麼早,不再坐一會兒。”
“不了,咱們下次再敘。”
這之前,肖妍媽媽都不認識鄭家,今天頭一回見面,能有什麼下次,說的都是客套話。
見他們真心要走,肖妍媽媽也沒再留,“行,那你們慢些,路上小心。”
—
賓客的車統一停在了前面的土坡上。
肖妍媽媽見人上了車,才回過頭,從肖妍懷里抱過了盼盼。
盼盼習慣地去抓頭發。
胖乎乎的手一出來,手腕上戴著兩只大金鐲子,特別顯眼,肖妍媽媽目一頓,回頭詫異地肖妍,“這,哪兒來的。”
肖妍神平靜,“上次旅游我買的,剛好給他戴上。”
—
肖妍很久沒有出來大場合,有些不太習慣,尤其是被肖家的長輩們問起,“今后怎麼打算的。”心頭開始有些煩悶。
肖妍媽媽看出來了,也沒再呆,進去同肖家的親戚打了招呼后,也走了。
肖妍開的車。
走了一段了,肖妍媽媽坐在后座,才同道,“你舅舅,讓你去他公司上班,說給你安排個輕松的活。”
肖妍沒說話。
“盼盼已經長大了,你總不能一直呆在家里。”
“謝謝舅舅好意,我還有間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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