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盒里頭是白米粥,濃稠的粥上蓋著兩個醬油煎蛋。
喬茗茗紅著眼,看了看窩在邊睡過去的兒子,咬著沒說話。
“你吃你的,我還能虧待了衡衡不?小孩累一天,等他醒了我再去盛。”喬母好懸沒翻白眼,這冤家還在因為讓打孩子的事兒氣著。
喬茗茗這才拿起勺子吃飯,溫熱的粥和用豬油煎、再用醬油酒燜的蛋,總算給補充了能量。
味的食多總能人心,把飯盒吃得干干凈凈后喬茗茗終于能沉下心,想想未來的事兒。
喬母收拾著飯盒,也問:“你想把孩子留著,也不愿和小寧劃清關系,你打算咋辦?”
是啊,打算怎麼辦?
回喬家?不能回,除非把孩子打了,再登報與寧渝劃清關系。否則回去得把喬家,甚至大姐家都給連累個徹底。
自己在外租房?租不了,等兩天寧渝的事定了,沒人會冒著風險租給。
那咋辦?供銷社的工作,是干不了了。同時,喬茗茗甚至覺得自己還會被趕去清理廁所掃大街,就和如今街道上那位被分配去掃大街掃廁所的、曾經擁有三套四合院四間大鋪子的老大爺一樣。
老大爺帶著孫兒住在廁所旁邊的暗小間中,起早貪黑地干活,每個月只有幾元補,吃的是豆渣餅和紅薯。逢年過節,就吃頓黑面,每到這日,就能看到小孫兒一臉滿足。
想到這兒,喬茗茗打了個激靈。
不行,就算和寧渝一起被下放,到某個遙遠的村子或者農場去生活,也比獨自帶著孩子在這兒日復一日地掃大街掏廁所來得好!
其實和寧渝一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喬茗茗強忍淚水這般想。
上山就上唄,下地就下唄,況且還有個小空間,這幾年跟個倉鼠一樣收集資把它填滿的小空間。
喬茗茗眼淚啪嗒啪嗒地流,手指還絞著被角,忿忿想道:這空間果然特麼是有用的!
夜晚,衡衡吃過晚飯后就被趕來的喬父給接回家中。才三歲大的小孩,懵懂不知事,誰也會對他網開一面。而喬茗茗呢,迎來一波又一波的調查人員。
喬茗茗態度良好,但除了搖頭就是說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寧渝老師不,這些人說的材料也沒看過,臉上表不做假,怎麼問都沒有破綻,幾波調查人員面面相覷,調查進展不下去了嘛!
喬茗茗就這麼被問了三天。
三天過后,恢復不,快要出院時意外地迎來了人。
誰呢?是曾經來家吃過飯的,被寧渝稱為師弟的謝善文。
喬茗茗對此人其實沒什麼印象,他穿著白襯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來家時話也,當初聊過幾次天,只知道他也是首都本地人,家里無父無母,只有一位老叔公。
聽寧渝說,兩人讀中學時便是同學,不過在大學時才起來,后來又一同進同一家單位,跟了同一位導師,關系這才越來越親。
他忽然造訪,喬茗茗有點意外。
不是看不得人好,只是同樣作為寧渝老師的學生,這位竟然還能自由地來醫院找?連秦嬸子家的虎子都被拉去調查了。
謝善文苦笑:“嫂子,我這幾日家中有事一直沒去院里,是……總之,對不住你們。”
喬茗茗趕搖搖頭,有些事暫且放一旁先不去想,抓時間問:“寧渝他如今在哪兒你知道嗎?這幾日我也稀里糊涂的,到底因為什麼事?那些人都來問我資料,還有信件,我們家是真沒有這些。”
謝善文臉凝重,剛想開口,又看看,像是顧忌著什麼。
“我沒事了。”喬茗茗立刻說,
“那就好。”謝善文松口氣,頗為艱難道:“嫂子你千萬別激,其他是我現在也沒搞明白,但寧渝他,他估計要被下放。”
喬茗茗手一頓,這結果是預計到的。“下放”二字聽著輕飄飄的,但來這個時代生活了三四年,早不像上輩子那般天真。
下放到哪兒?農場或農村。想上輩子力大的時候還想去農村生活,農村對于許多人來說是解。但這個年代的農村,這個資稀缺而勞量又大的農村,像他這種異類分子,絕對能被累掉半條命。
“哪個地方呢?”喬茗茗問。
謝善文:“因為寧哥這里沒查出什麼,幸得幾位領導奔走相助,所以寧哥大約會被分配到綿山。”
綿山,那就是農村,聽著耳。
喬茗茗仔細一想,瞪大眼睛,聽寧渝說過這個地方。
謝善文還在繼續道:“這個地方不算艱苦,有山有水,就是離首都遠了些。”
喬茗茗又想,那才好呢,離得遠遠的,這場運結束前都別把他想起來。
“唉,寧哥昨天就被送走了,哪個村我還沒打聽出來,嫂子我再去問問。”
喬茗茗點點頭,面未改,仿佛在想些什麼事。
病房一時安靜下來,喬母去辦出院手續還沒回來。
謝善文沒多說什麼,最后問的一個問題也是喬茗茗今后如何打算?
他說:“其實嫂子若是想……”
喬茗茗立刻打斷:“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不想。”
知道自己這個人吃不了苦,有時投機取巧,還好吃懶做。但寧渝出事,卻不能和他劃清關系。
謝善文:“是假的。”
“假的久了就會真的。”喬茗茗堅定道。這場運中,有多夫妻都是如此。
跟隨寧渝下放的主意并非喬茗茗一拍腦袋便決定的,也經過了深思慮。
先不說之前考慮的那些,他們夫妻間還有幾年的呢。
喬茗茗很想他,很想很想。
再者,留在首都,肚子里的孩子會不會被打了呢,生出來后又該怎麼養呢?況且住在喬家,枝大葉的喬茗茗不敢頻繁地使用空間,這無疑給生活增添了難度,所以得跟隨寧渝一塊去。
還有就是,綿山……
這地方想起來了,寧渝說他爸爸曾經收到過來自綿山的來信,聽寧渝說,這是他的故鄉。
謝善文勸說不,沉默片刻后便離開了,離開前說道:“嫂子執意如此,那這事我會替你辦好。”
“還有,”臨走前他又想起什麼似的,躊躇道,“嫂子你認識我們院的張西華?”
喬茗茗心說這人可太了,點頭道:“我認識,怎麼了?”
穿到這兒來后因為心虛,很朋友,和原主曾經的好友都減了聯系,只在最近兩年慢慢擴大社圈。
張西華就是去年認識的,聽說他有個在革委會當領導的舅舅,被推薦上了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寧渝單位里。
他經常到供銷社買東西,一來二去的,喬茗茗便認識了他。
這人剛開始給的印象就是人傻錢多,算個特別有當下時代特點的紈绔二代。后來發現這人還怪的,院里好幾個家屬都說他有事沒事就把舉報掛在邊。
謝善文皺眉思索,說:“嫂子你小心些他,有事可以找我。”
他走得很匆忙,惹得喬茗茗心中謎團一個接一個的冒。
這幾日調查人員來找詢問時,話里話外都是接到舉報,才對寧渝師徒“人贓并獲”。本以為謝善文可能是舉報人,畢竟有人能抓到寧渝把柄,除非親近之人,如今瞧著卻又不太像。
現在又來一個張西華,喬茗茗想想,不覺得這人更像小人。
*
午間街上沒什麼人,路過國營飯店時能聞到饞人的香味。
這是喬茗茗回到喬家的第三天,剛去謝善文那里詢問了進展,正準備回家。
如所料,這城市里是待不下去了。
工作已沒,喬家雖然接納們母子,但喬家房子小人又多。自從和兒子回去后,大侄每晚提心吊膽地睡著,生怕會到肚子。而喬小弟都到地上打地鋪了,還因為家屬院里的風言風語,和人打了幾回架。
喬茗茗說不這是假的,但正因為如此才更要離開,遠香近臭的道理懂。
也不知為何,如今的況還算不錯,并沒人拉去掃大街掏廁所以及□□,這屬實有點奇怪。
正當喬茗茗拐到巷子里,打算抄近路回家屬院時,忽有一人跟了進來。
“張西華?”喬茗茗打量他。
張西華笑著點頭:“好久沒見,我以為你都不認識我了。”
喬茗茗心中冷哼,想著如今你化灰我都認得出來。臉上表不變,余在暗暗觀察周圍環境。謝善文說要小心張西華,可不敢大意。
張西華似乎很高興,說:“咱們聊聊?”
喬茗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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