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的首都還不是后世那燈紅酒綠的首都,大街上自行車多,沿路街道上的店鋪種類單一,商品富的商店有雖有,但喬茗茗卻一次也沒走進去過。
嗯,說來你可能不信,囊中。
錢有,卻沒票。如今是票證時代,某種意義上來說票比錢重要,如果沒記錯的話,這票證且得等個十多年才能取消呢。
喬茗茗慢悠悠逛著,此刻過樹葉隙,斑駁地落在地上,有種歲月靜好之。沿著墻底下的影,牽著兒子往家里走去,經過糧站時買幾斤糧食,經過供銷社時買些灶臺上的油鹽醬醋。
再給大兒子買幾江米條,見他放在里磨呀磨,甜滋滋的白糖香脆脆的米條,得角高高翹起。
好,喬茗茗瞇著眼心想。
這日子太好啦!
沒手機?沒網絡?
沒關系,毫無工作力生活力的日子是真的舒服,上輩子因家人相繼去世,學業工作接連失敗而產生的神耗已經完全治愈,喬茗茗熱現在的一切,熱當下的所有。
哼著小曲兒,又拐過一個彎,母子兩人輕快地進胡同里。
今日的胡同口好像過分安靜了,喬茗茗略微有點兒疑,平常這時候總有一幫老頭老太太們坐在大樹下,邊聊天邊糊柴火盒。
這個年代可不存在沒事干的人,三歲以下的小孩和癱在床上的老人除外。
小孩長到三歲,就能陪弟妹玩兒了,亦或者是進到街道托兒所,學習知識去。
再長大幾歲,就得讀書,還得幫著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原主當年五六歲時就得跟著哥哥姐姐們一起去城外撿柴火,回來路上鞋壞了,不僅差點把腳趾頭凍壞,到家了還得被老娘一頓。
幾個哥姐也被了,為啥?一雙鞋子多金貴啊,充了多棉啊,抵得上多柴火啊!
后來七八歲上學,條件好的、疼子的父母會讓小孩上到初中或高中。更多的人家,讀完小學就行了,從十多歲時就開始工作,直到六七十歲,腳利索的干力活,輕松點的呢,就是糊紙盒。
糊紙盒,手快的糊一天掙一,手慢的一天掙半。一個月勤耕不倦地糊,頂天也只掙個三元錢。
如今的三元錢能干啥?
能買煤油三斤半,買食鹽七斤半,還能買三十多個蛋。
瞧著確實不錯,但好些東西得有票才能買呀。
哎,喬茗茗慨一下當下質上的貧瘠和價上的人,隨即又思緒發散,想著自家是不是該買蛋了……
家人,花銷卻一點不。
桌上日日得見葷,哦,因條件限,蛋和豬油或者豬油渣炒的青菜也算葷。還有每天得給的好大兒訂牛,都是新鮮不摻水的牛。喬茗茗向來不虧待自己,在這沒啥可以補充營養的年代,也給自己和寧渝訂了,畢竟第一位嘛。
單單是牛,每個月就得花二十多元。
這里得說明一下,喬茗茗去年才轉正,如今的工資是三十五元。
唉,囊中不誰?
每月買牛和飯菜,喬茗茗那三十多的工資得花個。好在有寧渝每月的六十八元在負重前行,深欣。
再有就是時不時添些大件,例如自行車收音機等,最后把那小空間填滿,所以家里這幾年是真沒攢下多錢來。
至于上一輩留下的錢……婆婆改嫁時帶走了家里的一半存款,公公補償金倒是一分沒拿留了下來。
喬茗茗心想,別看這婆婆沒心沒肺、一副至上的模樣,但在這方面算是個聰明人。結婚后那些錢就沒怎麼過,更沒明說自己手頭有多。因為嫁去陳家做主,所以那錢吧,越攢越多,今年過年那會兒還讓寧渝找渠道幫把錢換金子,如今想必是藏在了哪塊磚頭里。
好,這樣和寧渝反而放心,這種人咋樣都能生活得好。
邊想邊走,快要走到家中。
就在此刻,一陣吵鬧聲由遠至近由小到大地傳了過來,喬茗茗還在疑發生了什麼事,就見拐角有人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是誰?是鄰居秦嬸子!
只見秦嬸子神匆匆,頭發有些糟,差點沒被落的鞋子給絆倒!
“哎,嬸子怎麼了?”喬茗茗忙問。
秦嬸子看見喬茗茗的那一刻,一扶著旁邊的墻驚恐道:“小喬,你們、你們家……”說著用手往后邊指。
喬茗茗微愣:“我們家怎麼了?”抱起兒子,趕走過去。
“你們家來了一群革委會的!”
話音剛落,喬茗茗面頓白,快步往前走。
-
午后,日熾熱,街邊的植被曬得焉了吧唧,好似水份被蒸發個干凈。
太更是刺眼,單是睜眼看被太照耀著的一切都得瞇起眼睛才行。
因為街上炎熱,又正是工作時間,所以此刻的街上沒什麼人影。而就在不遠的醫院走廊中,哭聲喧鬧聲此起彼伏。
“吵什麼,誰是喬茗茗家屬!”
就在眾人皆慌之時,一位醫生從病房中走了出來。看到這起子相,皺了皺眉。
秦嬸子懷里抱著正不停泣的衡衡,趕道:“家屬沒來。醫生小喬咋的了,嚴重不?”剛才送來醫院的時候小喬臉白得跟張紙一樣,瞅著可嚇唬人。
就在不久前,回到家的喬茗茗看著一片狼藉的院子,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這一暈可不得了,那些抄家的多是年輕小伙,好些還是附近的青年,生怕搞出人命,見此景忙不迭收尾跑走。
雖說被革委會顧的喬家這會兒讓人避之不及,但鄰里鄰居好幾年,在喬茗茗暈倒的那刻,大伙還是搶分奪秒把人送往醫院。
到了醫院后推到病房里檢查十多分鐘,這不,醫生才出來。
醫生微蹙眉道:“喬茗茗家屬沒來,這讓我怎麼說?”翻看兩眼手頭上的本子,又嘆聲氣道:“懷孕八周,況可不大好,得住三天的院觀察觀察,往后幾天緒別有太大波。”
這位孕婦的模樣明顯是氣急攻心,加上天氣熱了點,還好就醫就得快,否則真說不準。
“懷孕!”眾人大驚。
這孩子來得不巧,屋偏逢連夜雨啊!
病房中。
暈了大半個小時的喬茗茗終于悠悠轉醒,秦嫂子等整個人回過神后才走的。
衡衡強忍著眼淚,用小手在喬茗茗胳膊上拍啊拍,學著自己生病時媽媽安他的模樣。
喬茗茗里的那驚懼無措終于消下去些了,心中鼻頭酸酸,說:“別怕別怕,媽沒事兒。”也不能有事,要不然孩子怎麼辦呢?
“媽,要、乖乖打針吃藥,不能怕疼。”小孩兒這會兒涕泗橫流,說話還一一的。
他還小,今天才正滿三周歲,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邊哭邊安道:“去找爸爸,找爸爸陪媽媽。”
喬茗茗聞言心里難,雙目無神地著雪白的天花板,也想找啊。
傍晚。
晚霞金黃,過醫院的玻璃窗,喬茗茗只覺得從前的溫馨景都變得無比蒼涼。
下午秦嫂子又來了,說家中被翻個天翻地覆,但凡有些價值的東西都被拉空,只剩一片狼藉的院子。不對,院子也要沒了,說是得充公。
想到這兒,喬茗茗的牙齒就不咬著發白的,該怎麼辦,要怎麼辦?腦袋一團漿糊。沒人敢沾革委會的事,沒人敢去打聽。
秦嬸子心好,給拿了套洗漱用品,順便帶來個消息。
道:“虎子說今天院里來了一群人,沒過多久小寧和他老師就被帶走了,有人說小寧老師和當年來的蘇聯專家有聯系。你別急,虎子還說了,院里也有很多人在為小寧奔走。”
虎子就是經寧渝介紹,到食堂工作的小兒子。寧渝父親在院里工作多年,留下不人脈,估著應該能周旋一二。
說完,秦嬸子便走了。喬茗茗聽后略微茫然,而后心頭一震。
忽然想到昨日寧渝說的話,寧渝說他想把老師的一些資料放到空間中……
是因為這事兒嗎,還是因為其他的事?而且家寧渝并不是一個心大意的人,他行事謹慎,有時可以說是瞻前顧后,恨不得走一步看三步,怎麼會被人抓到辮子呢?
只能是因為這個事了,能讓寧渝破壞不用空間的原則,說明這個資料很是棘手。
想著想著,回憶起前幾年看到的□□場景喬茗茗眼眶驀地紅了。
這幾年生活過得太順心,一時之間找不到任何辦法,如同一個被走導盲的盲人,站在車水如流的馬路上不知如何是好。
喬茗茗忍了許久的眼淚,啪嗒一聲終于落了下來。
“哭什麼!”
喬母端著飯盒急匆匆走進來:“快吃快吃,醫生說了你得靜心養著。都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你這會兒在這醫院里都是白琢磨。”
也是下午來的,聽到消息后就趕來了。閨那婆婆也來了一會兒,哭得稀里嘩啦的,被沒好氣地請走。
那位也是個能人,孩子出事了怎麼說也得去打聽打聽吧,好歹試試。可倒是捂著臉哭個沒完,我閨哭,你這當婆婆的也哭,婆媳兩哭上頭了,我閨怎麼辦?看著閨兒這模樣,深深嘆了口氣。
兒都是討債鬼,別人能躲,能躲嗎?還不得收拾東西趕來照顧,順便……
順便勸說閨,讓把肚子里這個給打了。
不是這做姥姥的心狠,實在是當媽的也心疼自家閨。寧渝沒消息,最好的結果也是下放,難不閨還得大著肚子跟去?
趁著月份小把孩子打了,再劃清關系,對閨和外孫都好對吧?就是寧渝來了,他也會讓茗茗這麼做。
可這死丫頭死活不愿意,說什麼孩子在在,簡直是漿糊糊了腦,糊涂至極。
真真氣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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