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的眼角朝下,黃單看不見他眼睛裡的東西。
片刻後,林茂從地上站起來,“回去吧,我看看你的後背,當時真對不住。”
黃單說不要。
接下來的幾天,林茂有點神經質,他不是跟著黃單,就是跟著沈良,絕不會單獨一個人待著。
極度缺安全,同時也很不安,這兩種緒全在林茂的臉上鋪開了,畫室裡的人都看得出來,沒人打趣,他們不會沒事給自己找事。
周說過幾次,見林茂反應很大,跟個瘋子一樣,就沒再提了。
過了半個多月,畫室裡屁大點事都沒有,林茂發現自己也是什麼怪事都沒有遇到,除了畫的更差了,其他的沒區別,他就恢複了往常的活蹦跳。
有林茂在,黃單跟沈良沒發生過激烈的沖突。
平衡沒有被打破。
下個月十五號是一年一次的考試,市裡舉辦的,所有畫室裡的學生都會來,目的有兩個,一是模擬明年的考試,讓學生悉一下那種環境,二是想看看每個畫室的繪畫水平。
黃單,林茂,沈良三人湊在一張桌上吃飯,他們炒了三個菜,說的是一人一盤,各吃各的。
有的人吃飯很快,林茂跟沈良都是那種人。
黃單是另一種人,他吃飯時細嚼慢咽,本來有盤菜是他自己的,結果還沒怎麼吃,林茂就把筷子進來了。
沈良倒是沒有那麼做,他嫌棄黃單炒的菜難吃。
林茂吃掉盤子裡的最後幾片香菇,就去吃青菜,“到時候約上學校裡的人,大家一塊兒一頓,去網吧玩通宵打傳奇,那肯定過癮。”
沈良說玩什麼通宵,“跟他們玩多沒勁,搞不好還能在網吧裡打起來。”
黃單了一口白飯,把湯倒碗裡拌拌,考試那天他會看到陳時,也許還會在同一個考場。
夏唯說陳時很會削鉛筆,像藝品,他沒見識過,希能見識見識。
沈良把陳時當做勁敵,一見到他,嫉妒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不止是夏唯,林茂也說陳時畫畫很厲害,黃單很好奇,很厲害是有多厲害,他跟對方比,會差多。
黃單察覺到了兩道視線,他抬頭,見林茂跟沈良不知何時停止了流,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怎麼?”
林茂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舒然,你在笑。”
黃單說,“心裡高興。”
林茂嘖嘖,“不是我說,舒然,你之前很喜歡笑的,我在被窩裡放個屁,你能笑上一天,最近這段時間可是一次都沒笑過,我還不止一次的找過沈良,以為你被人掉包了呢。”
“這會兒你不但笑了,還笑的那麼惡心,跟一私念郎的小媳婦似的。”
他似乎是被自己的話逗樂了,抖著肩膀笑,“來來來,說出來給我們聽聽,什麼事這麼高興。”
黃單說,“市裡舉辦的考試快到了。”
“……”
林茂不敢置信,“不會吧,這年頭還有人喜歡考試?”
沈良說,“看來舒然對這次的考試有很大的把握。”
黃單說,“沒把握。”
這是真話,當年高考,管家這麼問過,黃單回答的就是那三個字。
不過發揮的很好,分數高出黃單的預料,在他接電視臺的采訪時,主持人又問了,他還是那三個字,被報道說是什麼謙虛。
其實黃單是真沒把握。
沈良當他是在撒謊,就呵呵笑了兩聲,“我也沒什麼把握,到時候看現場發揮吧。”
林茂胳膊上的皮疙瘩,“你倆是畫室裡畫的最好的兩個,要不要當著我的面這麼假惺惺啊?剛吃的兩碗飯都快吐出來了。”
沈良拽衛生紙,一不吭的開門走了。
林茂莫名其妙,“他又怎麼了?”
黃單繼續吃飯,“不曉得。”
離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雖然跟高考績不掛鉤,但也不能輕視,考的好不好,心裡都會有個數。
黃單要去畫室,他看看床上的人,“你下午不去?”
林茂說不去了,他很困,眼皮都黏到一塊兒去了,“我睡會兒,睡飽了就去網吧上網,明天再去畫室。”
黃單說,“家裡沒米了,菜也沒了。”
林茂的聲音模糊不清,“那你畫完畫回來的時候,去菜市場買一下唄。”
黃單拿了兩張二十的放進口袋裡,他關上門發現自己沒帶鑰匙,就敲敲門,對著裡面說,“林茂,你看看爐子關沒關?”
裡面傳出林茂的聲音,“關了。”
黃單還沒走,“你把窗戶打開,不然裡面的空氣不好。”
他都走到二樓了,人又上去,林茂給自己開門。
林茂很不耐煩,在被窩裡沒出去,“臥槽,你還有什麼事啊?就不能一次全說了?”
黃單說,“房裡燒過爐子,如果不通氣,會……”
林茂打斷他,“會中毒是吧,你都說八百回了,我知道的,你趕去畫室吧,別嘰歪了。”
黃單下樓了。
他在樓底下到沈良,隨口打了個招呼。
沈良要上樓,跟黃單肩而過。
黃單扭頭,“你不去畫室?”
沈良沒回頭,人已經往樓梯口那裡走去,“不去。”
黃單追上他,“林茂也沒去。”
沈良側頭,“我下午要在房裡臨摹水,不是睡大覺。”
黃單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讓你過會兒去看看林茂,睡長了對不好。”
沈良看神經病一樣看過去,“我沒那閑工夫。”
黃單的眉頭,知道對方聽進去了就沒再多說。
上了三樓,沈良停在正對著樓梯口的那個房門口,他手拍門,“林茂。”
裡面傳出呼嚕聲,他,懶的管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茂的意識昏昏沉沉的,他聽到一個聲音,很近,好像有個人趴在他的枕頭邊,把對著他的耳朵,在一遍遍的喊著“快起來”“快起來”。
聲音很是焦急,甚至著一關心,是誰想要醒他?
林茂緩慢地睜開了眼睛,意識隨之清晰了些許,他發現自己呼吸困難,渾綿綿的,手腳都使不上什麼力氣,人難的快死了。
房間裡的氣味是怎麼回事?爐子不是關掉了嗎?我明明看過了啊。
人在快死的時候,是有覺的,林茂現在就是那種覺,他知道自己吸了大量的一氧化碳,在睡著的時候不知不覺的中毒了。
好難。
如果不是那個聲音醒了他,或許就會永遠醒不來了。
林茂的腦子雖然變的遲鈍,卻也知道是那個聲音救了他,他的後背剛離開床單一兩寸就又跌回去,不行了,我不能死,出去就好了。
對,出去吧,只要出去就沒事的。
出去,我一定要出去!
林茂掙紮著起床,他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就摔倒在地。
等到林茂爬到門口,一點點扶著門站起來把門打開,外面的空氣撲進他的鼻腔,他好了一些,忍不住激的痛哭流涕。
沒事了,不會死了,我不會死了。
就在這時,黃單從菜市場回來,左右兩只手都提著袋子,他爬到二樓就看到趴在欄桿那裡的林茂,“你怎麼了?”
林茂難的咳嗽,上的重量都在欄桿上面,他大張著呼吸,虛弱的說,“媽的,老子一氧化碳中毒,差點就死在裡面了,要不是你喊我……”
他的聲音一停,茫然的說,“不對啊,你不是剛回來嗎?那誰在我耳朵邊一遍遍的喊我,我快起來的?”
“跟你說,今天不是那個聲音醒我,我真的就要中毒死了。”
林茂滿臉的慶幸,又很小聲的自言自語,“是誰呢……誰在喊我……”
黃單見林茂大難不死,心裡不由得松了口氣,不管怎麼說,人沒死,事還有轉機。
但是誰在喊林茂呢?
會不會是林茂出現了幻覺?
黃單快速往上爬,當他再次抬頭看向林茂的時候,他手裡的袋子卻突然掉在了地上,一強烈的不安向他襲來。
只見林茂雙目圓睜,手臂直直指著手底下,似乎看見了什麼令他極其震驚的東西,他努力的想要看清那個東西,子也漸漸的探出了欄桿外面。
“嘭——”
黃單撲過去,連林茂的一片角,一頭發都沒抓到,他聽見樓底下發出一個響,那是林茂摔下去的聲音。
樓底下有人大,嘈雜聲一片。
林茂死了。
黃單把頭出欄桿,他看著泊裡的林茂,林茂也在看他。
這一刻,黃單的腦子裡浮現了林茂說的那句話,他沖進房間裡,被刺鼻的氣味給弄的一口氣差點被上來。
房間裡沒有人。
爐子上的茶壺已經燒幹了,下面沒有關嚴實,有一條小隙,窗戶是關著的。
沒有再細看,黃單後退著出去,他又一次往下看,林茂還在看他,眼睛直直的瞪著。
黃單的氣息紊,那個聲音到底是在救林茂,還是在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