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高懸，微風和煦，一泓玉帶似的江水，水面波粼粼。

這是去漁村最快的水路，此時秋高氣爽的天氣，倒也頗適合乘船遊覽。

兩岸是遍野的山花，開得蓬燦爛。花間有星星點點的飛鳥起落追逐，另有蝴蝶雙飛，蜻蜓尾。

秋天雖已漸漸深了，但這南方的山水邊，依稀還有夏日的尾。

一艘小船順流而下，輕盈的白帆迎風招展，懸著一個“王”字。

沿江的小舟和筏子見了，都紛紛主避讓，有的還會主吆喝一聲，打個招呼。王家不是什麼爲富不仁的狗大戶，在餘杭縣的口碑一向不錯。

狐小白扶著船幫，放眼看著兩側風景，一副興致的樣子。江風拂起幾縷碎髮，出緻的耳廓和的側。

不勝收。

王龍七看著大大地嘆了口氣。

“說真的，李楚。”他拍了拍一旁的小道士，“我從小到大從沒羨慕過什麼人，但是我真的羨慕你。”

李楚想了想，“你是在罵我嗎？”

王龍七以手額，頭疼。

不過他對李楚異於常人的腦回路已經習慣了，也懶得解釋，轉過就去撥小狐貍。

他用一個自以爲很帥氣的閃靠近，拿手一撥自己的鬢髮，“小白姑娘，看到這條河，我突然想起一首詩來。”

狐眨著霧濛濛的大眼睛：“什麼詩啊？”

王龍七目悠遠地看向水面盡頭，“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

狐沒有理他，而是蹦蹦跳跳來到李楚邊，笑地說道：“主人，這還是我第一次坐船呢。”

此前一直在山間修行，自然不可能有坐船的機會，所以心十分激。

李楚微笑了下，又看了看那邊仍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王龍七，問道：“他……”

“一點小小的障眼法罷了。”

狐上說的謙虛，尾卻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你會幻？”

李楚忽然意識到，是小錦鯉的過分弱小讓自己有了刻板印象，把狐也當了吉祥。

可人家狐是從野外一步步修行出來的，如果沒有戰鬥能力，本不可能存活到現在。

畢竟是渡劫化形的妖怪，在一般的山林裡，也算得上是大妖了。

“嘻嘻。”狐略有些害，聲道：“我們狐族在幻上的天賦可是很出名的喔。”

李楚略有期待地看著狐：“讓我一下你的幻有多強。”

如果能多一個強力的幫手，那這個妖奴收的就賺大了。

今後道觀業務多了，如果有理不過來的事，還可以讓獨當一面。

一瞬間，李楚甚至想到了以後開分觀的事了。

“好！”

狐意識到這是李楚對自己的第一次考察，立刻屏息凝神，認真對待。

直視著李楚的眼睛，妖力凝聚，眸子裡的霧氣開始旋轉，越來越，像是藏著璀璨星河。

片刻的安靜之後。

好似有一隻烏聒噪著從頭頂飛過。

李楚納悶道：“你看著我幹什麼？開始啊。”

“啊？”狐長長的睫眨。

連一點覺都沒有嘛？

知道李楚很強，不然也不會前來認主。但是……自己幾乎全力以赴的幻，就算迷不了他，甚至都不能讓他有所嗎？

狐的小手握了拳頭，默默給自己加了加油。

不行，第一次就表現這麼差，今後一定會失寵的！

調起周的妖力，鼓足十二的神，幾乎是用瞪的看著李楚的眼睛。

李楚終於到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從眼前升起，好像是企圖遮蔽自己的雙眼。他心念一，那層霧氣便輕飄飄地散去了。

就這？

他心中略有些失，不過上還是鼓勵道：“不錯，繼續努力。”

他不知道的是，狐族在幻方面確實天賦異稟，狐的幻比當日的江中水鬼還要強上一線。

但他已經不是那個截江斬鬼時候的他了，在斬殺了那隻飛天獅子以後，他的等級已經來到了七十四級。

隨著升級，靈力的提升顯而易見，神魂的提升卻沒那麼明顯，他也沒有太在意。

但實際上，他的神魂已然加強了許多。

還是那個山與水的比喻。

對於當初七十一級的李楚來說，狐的水或許可以潤一下他的山腳。

對於現在的李楚來說，狐的水就太了，本不足以讓他產生一點覺。

雖然李楚說得客氣，但是狐天敏銳地察覺到，面前這個男人對自己失了。

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麼來挽回他。

於是主問道：“主人，我們什麼時候簽訂靈契啊？”

“靈契？”

“就是妖族認主都要經歷的儀式啊，簡單的有靈誓，複雜的有靈契，甚至還有的要在妖丹上刻咒……”

狐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對於這些儀式也是很懼怕的。

修者爲了防止妖奴反噬，想出來的手段都是絕對嚴苛的。哪怕是最簡單的靈誓，也足以讓妖毫不敢反抗主人的命令。

李楚搖搖頭：“我不需要這些。”

其實還有一句話他沒好意思說。

我也不會……

沒人教過他這些啊，當初小錦鯉認主的時候，兩個人都不懂行，就是簡單地了他一聲主人。

唯一懂行的餘七安，也不知因爲什麼原因而絕口不提。

“可是……”

狐有些猶疑，不知道爲什麼，好像還有些期待李楚給自己一些約束似的。

先前以爲李楚是忘記了，也樂得不用遭這些。但是李楚一直都不提這個事，倒讓有些慌。

想了想，幽幽說道：“你是不是不打算收下我啊？是我剛剛沒有讓你滿意嘛？”

“嗯？”李楚皺眉：“爲什麼這麼說？我既然答應收留你，自然不會反悔。”

“可是哪有這樣的……”狐低下頭，尾不安地搖來搖去，“一點約束都沒有，你不擔心將來我會反噬你嗎？”

李楚微笑了下，反問：“你會嗎？”

“應該不會。”狐弱弱地說。

李楚又問道：“關於這些認主的規矩，是誰告訴你的？”

按理說，狐自山間長大，對於人類的事不應該這麼清楚。

“是我認識的一個狐妖姐姐啦。”狐道：“當初認了一個修者做主人，過了一百來年，那個修者死了，的靈契自然解除，就回到了山裡。我們做了好朋友，給我講了很多人類世界的事。”

“後來在山裡待了幾年就不了了，說這裡太寂寞，還是繁華的人類世界有意思，就又離開了。”

“說認主就是要簽訂靈契，然後主人教你神通、賜你法、給你靈藥、助你修行，你聽從主人的一切命令，譬如戰鬥和侍寢什麼的……”

有些話沒好意思說。

那位姐姐還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腎……

李楚擡手製止了。

“我不知道別人的規矩是怎麼樣的，但是我德雲觀的規矩就是這樣。”

他的語氣溫且堅定。

“我會平等地對待你們每一個妖怪，把你們當做我的朋友。我如果需要你們幫我，也絕不是命令，而是互相幫助，同樣你有什麼要求也可以向我提。如果你覺得我的要求違背了你的意願或者原則，完全可以拒絕，我不會強迫你們。但是，如果你們做出違背了我的原則的事，我也不會徇私。”

“這其中最重要的原則，就是不許害人，就像我也不會允許別人侵害你們一樣。”

“萬有靈，衆生平等。”

這番話似乎顛覆了狐的認知，過了好一會兒，仍舊呆愣愣的。

反覆想著李楚的話，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李楚又道：“先把王龍七的幻解開吧。”

“嗯。”狐乖乖點頭。

朝王龍七一擺手，王龍七眼前一黯，突然發現眼前的狐不知何時跑到李楚邊去了。

他口乾舌燥但神滿滿，“小白姑娘，我這還有一首蒹葭……”

狐臉一紅，蹭蹭跑進船艙裡去了。

“嘿嘿。”王龍七笑了笑：“聽我念了兩百多首詩，一定已經被我的才華迷倒了。”

李楚微笑點頭。

這世界上最開心的人，從來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