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一片寂靜，就連小周氏的啜泣聲都戛然而止。

周氏也是沒有想到歲禾說話能這麼直白，小周氏剛剛說完他們江家祖上乃山江氏，是名門族，歲禾就把他們江家吸一個庶子媳婦的嫁妝的事兒，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給抖出來了，這讓自詡清高的江家人面上都有些難堪，尤其是極為好面子的江州錄，臉已經有些鐵青。

所有人都有些膽怯地看向江州錄，就連一直擺poss的江聞雨都挑眼幽幽地瞧了歲禾一眼，但見歲禾天真的眼神，依舊著清澈的愚蠢，又默默地垂下了眼瞼。

而坐在歲禾一旁的江聽雨，袖子底下的手攥住了，但還是迎著周氏的視線，站到了歲禾的前頭，行了一個晚輩禮后道：“請祖父祖母安，我母親這些時日都頭疼腦熱，記憶方面有些混……”

話還沒說完，周氏就打斷了，“行了，腦子不清醒就說話，姜氏，這次禮佛你不用去了，回去繼續抄經書吧。抄經書還能把自己抄病了，肯定是心不誠，眼睛就往錢眼里鉆，連給佛祖的香油錢都要計較，你不抱恙都是奇了怪了，果然是商戶，上不得……”

后面那幾個字沒說，看著像是在給歲禾留面，又似自持份不想說難聽的話一般，止住了話頭，但這話說完和沒說完也沒什麼不同，反正誰都能猜到后面那幾個字。

站在前頭的江聽雨面慘白，祖母這麼說不止是不給歲禾面子，連這個名義上的孫也一并踩了，畢竟也只是庶子和商戶的兒。

歲禾拉住江聽雨的手，將摁回座位上，演技大開，眼睛里有著迷茫和惶恐，還有憤，因為如果是原主在，肯定覺得又難堪又害怕，畢竟時常能陪周氏去禮佛，得幾句好話，能讓自己在妯娌面前抬得起頭來，是引以為傲的，不讓去禮佛了，那還怎麼在周氏面前得臉？

“老夫人。”歲禾眼神慌地喊了一聲

這個稱呼也是周氏讓的，讓原主和原江黎像個下人一樣尊稱為老夫人，不準他們娘或者母親，嫌惡心。

現在再好不過，歲禾這種人娘得惡心死。

“是我莽撞了，我一個商戶滿都是銅臭味不善言辭海涵，我以后生了兒子一定讓娶個好人家的兒，絕不能讓他為了幾兩碎銀折腰而娶了一個商戶，萬一像我這樣不懂事惹您二老不開心了，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周氏都愣了一下，這話對乃至整個江家不就是赤的諷刺嗎？

就連江州錄的胡子都翹了一下，從來沒正眼瞧過歲禾的他，抬眼看了一眼他這個三兒媳，本也就是個錢袋子的尋在，但被錢袋子涵自己賣兒求財，多都撕破了他遮布的一角，‘為幾兩碎銀折腰’這幾個字，像幾個耳啪啪地在他臉上。

“你……你放肆，胡言語什麼！”周氏反應過來后喝罵。

歲禾有些懵地環視了眾人一圈，眼睛里著無辜的愚蠢，好似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般用帕子捂住了，低頭強忍淚意。

江州錄想說些什麼，但是這麼多小輩在此，又見歲禾一副鵪鶉似的熊樣，他氣得起一揮袖冷哼一聲，就大步離去了。

“老爺……”

“爹……公爹，你救救觀雨啊！”

只有兩個人出聲挽留，一個是周氏，一個是小周氏。

話說，江州錄發起火來還是可怕的，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周氏反應了好半晌才怒瞪向歲禾，氣急了說話都有些不利索，唾沫星子還一噴三尺遠，歲禾都慶幸自己在這個家份低微，坐得比較遠而不用口水的洗禮。

這不，坐不遠的齊氏和江聞雨就遭殃了，歲禾的余見江聞雨的臉都有一瞬間的扭曲。

“姜氏，你給滾回去抄經書……你給我…足，半個月。”

說著，周氏又吩咐站在后的管家道：“每天只準給送碗稀飯，不死就行了，腦子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糊住了，得給清清腸胃長長記。”

歲禾：“……”正中下懷，不用奔波禮佛，不用出錢，休息半個月能養好子準備宅斗了。

“是。”歲禾強忍淚水，期期艾艾道。

江聽雨卻是臉慘白，半個月每天一碗稀飯，就算歲禾熬過去了，但以現在的難保不會留下什麼后癥，對著周氏想求，但一想到周氏有多厭惡這張長得像親的臉，又閉了，求只會是火上澆油而已。

這場請安，說是請安還不如說是找晦氣，基本在場的人都是這麼想的。

只有小周氏，不停地哭訴，但大家都準備散場了，也沒有人再提起江觀雨的事，畢竟鹽商陸家給的聘禮已經在正堂擺著了，幾萬兩雪花銀啊，足以讓江州錄為之割，更別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孫了。

歲禾帶著江聽雨回到院子里時，歲禾將拉到了房里。

“聽雨，你最近盡量和江聞雨接，知道嗎？”歲禾開門見山道。

江聽雨有些不明所以，倒不是因為歲禾所言，而是對江聞雨的態度，未來進士的兒，即使先前是個傻子，歲禾也只會不要得罪嫡，人家的爹可是未來的進士，以后也是個，回了山江氏，前途肯定比江州錄更寬廣。

“娘親何出此言？”江聽雨道。

歲禾微微挑眉，“聽雨應該不會看不出來，江聞語的一魄歸來后，整個人都變了，若是如一個稚兒般也就罷了，可……子不似尋常十五六歲的姑娘，估計就是你活了大半輩子的祖母都斗不過，而且，一個殘破的魂魄真的能讓人長到如此地步嗎？殘缺的魂魄…和鬼附又有什麼不同呢？”

這話讓江聽雨白了臉，古人對于鬼神之類的很忌諱，一個鬼附在活人上，這種形容讓江聽雨這個才十五歲的姑娘覺得骨悚然。

歲禾見嚇住了，連忙拍拍的肩膀安道：“別怕，有娘親在呢，娘親這些年抄了無數經書，每抄一卷都祈求佛祖保佑你呢。”

江聽雨：“……”很相信的，但是…這真的可能嗎？

江聽雨笑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見不信，歲禾也沒再往什麼神神鬼鬼的方面扯，又繼續道：“江觀雨的事兒肯定和江聞語不了干系，我們家聽雨這麼聰明，相信你也發現了。”

這話倒是讓江聽雨神變了下，確實是懷疑是和江聞雨有關，當時江聞雨大驚失地說自己的貓不見了，然后就到涼亭找，江觀語不知怎麼地也跟著過去了，后來出事時所有人趕過去，卻沒有見江聞雨在現場，在人群中搜索江聞雨的影，卻見在人群最后邊勾著角淡漠地笑。

現在想起那個笑容，的心還有點發慌。

可是娘親怎麼知道這事和江聞雨有關呢？

歲禾看出了的疑問，給出了一個很符合人設的回答，“娘親抄了十幾年的經書，這麼也能通點佛法了，那江聞雨讓娘親覺得很不自在，而且這府邸里和江觀雨有過節的不就是了嗎？換個想法，江家與鹽商家結親，犧牲掉的只是江觀雨個人而已，換來的全是利益，正巧你祖父他缺銀子，誰還能給他送銀子啊，你祖父升倒是對我們整個江家都有好。”

看似無厘頭地一通分析，卻讓江聽雨從頭涼到腳底，就連回去的時候都是腳底打著飄的。

歲禾見江聽雨腳步都有虛浮，嘆了一口氣，是個真真切切的古代姑娘。

這個時候的三綱五常的制度迫下長大的籠中鳥，有翅膀，但是已經被人用鐵鏈束縛得太久太久，久到就算鐵鏈被打開了，們也覺得自由飛翔是錯誤的，背負著鐵鏈生活才是人生的常態。

這江聽雨不是，鐵鏈太重，無力掙扎，就把自己的羽打理的漂漂亮亮，希有個厲害的雄鷹能夠欣賞，為大開牢籠，讓能夠展一下翅膀。

這種想法無論好與不好，都只是唯一能選擇的道路了，也只是想把路走得寬一點。

還沒走出歲禾的院子，江聽雨句見院門口有一個清瘦的，穿著白長衫的頎長影正無聲地走來，三房的院子地偏僻，晚上也就點了幾個燈籠，今晚無月亮，視線并清晰，這導致剛剛經歷一番神神鬼鬼論的江聽雨下了一跳。

“聽雨？”

直到前方有悉的聲音傳來，江聽雨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是父親。

這個世界的江黎長得很俊，別看兒已經十五了，他其實也才三十二，呆在雕刻室里，終日不見，皮雪白，再加上有他娘的好基因，是科舉考上了進士，妥妥是被榜下捉婿的相貌。

說不定祖母就是因為擔心這個，而不愿意讓爹去考舉人呢？

“爹，您今兒個怎麼回來了，不是說有件要剛趕工十五再回來嗎？”收起了思緒，江聽雨寒暄道。

無論爹娘再怎麼不靠譜做兒的都不能有一不妥，出生不能選擇，但行差踏錯一步只會更舉步維艱。

江黎白皙的臉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眼白中還有許多紅，熬夜給熬出來的，在夜里看著瘆人，還真有幾分鬼魅的錯覺。

“趕工的事兒不急的，我兒還有十天就要及箕了，雖然爹爹沒用不能給你大辦，但算爹爹先欠著你的，總有一天會給你補上。”

說著，他從袖袋里取出了一個木盒子，“來，這是爹爹提前給你準備的及箕禮，你拿著，回房里再打開。你娘今兒個好像是委屈了，我先去看看。”

關于歲禾的事，江聽雨想說些什麼，但是最后還是什麼也沒說，應了聲是后叮囑道：“爹爹，您和娘親早點休息，不要熬壞了子……”

愁死了，爹娘都是病秧子，想哭。

這是江聽雨回到房間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的話。

房間里點的燈也不多，畢竟他們三房分配的煤油都沒有多，但是在微弱的燈下，依舊能看清這沉手的木盒子用料非凡，這著紅的紫木，細膩溫潤，乃是上好的小葉紫檀木。

江聽雨驚了一下，這個盒子可值當不錢啊，爹爹從哪里拿來的？

這麼想著，就吩咐鑲玉趕點燈，想看看盒子里面是什麼東西，

可一打開盒子，雖然沒有畫本子里的所謂寶，但是那種珠寶的璀璨，比散發著難聞氣味的煤油燈的亮可閃多了，流溢彩地一下子就晃了的眼。

江聽雨并沒有擁有過什麼真正的好東西，但江州錄對幾個孫都給予厚，為了不讓們短視，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戶，還專門請過珠寶樓的行家來給們上課，品鑒能力還是有的。

盒子一共有著近十發簪，糙地堆疊在一起，看一眼江聽雨都覺得心疼，真怕給壞了。

隨便從里面取出了一最顯眼的羊脂白玉發簪，在昏黃的燈下，玉質通得不可思議，里面像是流淌著暖，出手生溫，如凝脂般細。

江聽雨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輕將發簪放在的絹帛上，又拿起了另一支看，居然是帶紅的黑玉，這紅如一抹溢散的煙霧一般，被封印在黑玉里，迷迷離離，像神的面紗一般。

其余的都是一些珍貴的寶石，無論是雕工還是審設計，都是江聽雨見過的生平之最，可以說這一盒子都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爹他…雕功又進步了。這些材料該不會是……”客戶的吧？后面幾個字江聽雨沒敢說出來，但覺得應該猜對了。

而另一邊的江黎，剛踏進歲禾的房門，就見正百無聊賴地在翻著書頁，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說：“和離吧。”

江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