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七月,最近朝中并無大事發生,要說得上值得讓人有興趣談論兩句的,也就是西梁使臣進京朝貢的事。
自當年西梁敗仗,向大燕俯首稱臣之后,西梁在每年的七八月份都會派遣使臣京,向大燕納貢。
大燕自來認為自己是禮儀之邦,雖然這鄰國曾對大燕不敬,但如今既已向大燕臣服,大燕便應當秉承待客之道。
今年西梁派遣的使臣是西梁的衛拉親王,西梁王的親叔叔,因此,皇帝命趙王協同禮部負責招待事宜。
朝貢后,皇帝命人于尚華宮設宴款待,天子同席。
原本宴中相互客氣寒暄,又有歌舞相伴,到算是其樂融融。
然而酒過三巡,這位西梁親王突然執起酒杯,站起來對皇帝拱手,十分大膽的向皇帝表示:“聽聞大燕的子貌賢德,吾王傾羨已久。為了維持兩國更加深厚的友誼,吾代吾王向陛下求娶大燕公主為妃,以結兩國永世之好。”
皇帝聽完后,臉上的笑容緩緩的淡了下來,宴中其他大臣先是愣住,接著竊竊私語起來。坐在皇帝側的符皇后更是臉大變,畢竟如今宮里,待嫁的公主只有一位,便是膝下的大公主。
孟季廷在席中,臉上的表亦是冷了下來,蹙起的眉頭顯示了他此時的不高興。
“這位西梁親王好生狂妄!”坐在他邊的趙王湊過來,對孟季廷道。
“西梁與北邊的北羅這兩年來往頻繁,西梁王將其妹妹嫁到了北羅給北羅王做王后,兩國之間結了聯姻。也不知這西梁國是不是以為與北羅結盟后,便有了依仗,才開始如此狂妄起來。”
他大燕□□上國,他大燕的公主何等尊貴,就是給西梁王做王后都不屑,這西梁使臣竟然還肖想他大燕的公主給西梁王為妃。他上說得再誠心誠意,也免不了讓人懷疑其居心是故意想要輕視侮辱大燕。
趙王又又對孟季廷道:“不過西梁和北羅向來都對我國虎視眈眈,如今一西一北兩個實力不可小覷的夷國結聯盟,對我大燕卻是大大不利。”
而此時那衛拉親王又已經從座席上走出來,站在殿中間,雙手叉放在口作西梁禮,對皇帝道:“陛下,吾西梁國誠心求娶貴國公主,還陛下全。”
孟季廷將端起的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席中原本皺著眉頭竊竊私語的文武大臣們聽到聲音紛紛靜了下來,轉頭看向孟季廷。
那位西梁使臣亦轉過頭來,看著孟季廷。
孟季廷看向他問道:“你說你王想求娶我大燕的公主?”
衛拉親王看著孟季廷,彎起了角:“想必這位便是貴國的孟季廷大將軍,將軍的威名如雷貫耳,在吾西梁亦家喻戶曉,在下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說著又對著他行了一西梁禮,再次道:“是,還全。”
“我大燕的公主玉貴,恐怕習慣不了你西梁的水土氣候,但既然你說西梁王喜歡我大燕的姑娘,我看這樣……”
孟季廷指了指皇帝邊站著的宮,對西梁使臣道:“我大燕的宮經過廷的教導,不管是才學識還是溫賢德都不再話下,與你西梁王正相配,我讓陛下將賞賜于你們西梁王為妃……”
“你……”
為使臣的衛拉親王將手指指向孟季廷,臉帶怒氣,用力的揮了一下袖子道:“吾王是真心求娶貴國公主,你如今卻稱吾西梁的國主只堪配貴國的宮,你此舉是在侮辱西梁。大燕號稱禮儀之邦,竟是如此待客之道!”
“禮儀之邦的禮儀只待有禮之人,無禮之人自然不配我大燕以禮相待。”
孟季廷微微抬起了下,目藐視著他,不屑道:“
且就算是侮辱又如何,你西梁如今對我大燕俯首稱臣,臣服就該有臣服的態度。我大燕的公主豈是你西梁可以染指的,你西梁若是不服,自可以與我大燕再打一架。”
衛拉親王臉上帶著怒氣,但如今西梁實力畢竟不如大燕,也不敢開口表示迎戰,于是憋著氣不再說話。
皇帝看著吃癟的衛拉親王,原本皺起的眉頭倒是漸漸的舒展開來。
他開口道:“親王難得來我大燕一趟,多我大燕的食和歌舞吧,至于求娶公主的事,我大燕公主向不外嫁,親王剛剛說的話,朕也只當沒有聽到。”說著對旁邊的宮人吩咐道:“奏樂。”
到了七月中旬,送走了西梁的使臣之后,皇帝將孟季廷召進了皇宮。
孟季廷剛走進勤政殿,看到站在皇帝側穿侍衛司制服,恭敬與皇帝說著話的人時,先是驚訝,接著心中不由的冷笑。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周善的長子周齊。春狩上四皇子和孟承雍遇襲之事,皇帝只革了周善的職,結果這才多久,又將其剛弱冠的長子放進了侍衛司。
皇帝看見孟季廷進來,揮了揮手讓周齊下去。
周齊拱手告退,走到孟季廷跟前時,又對他微微喊了頷首,才出了勤政殿。
孟季廷用眼睛余看了周齊一眼,在門口頓了會,深呼吸了一口氣,才上前來給皇帝行禮。
皇帝親自彎腰將他扶了起來:“武寧請起。”
孟季廷站起來后,想起剛剛出去的周齊,開口道:“臣竟不知,陛下邊又多了一位近侍。”
皇帝是昨日才將周齊弄進侍衛司,給了職的,聞言知道他心中有氣,安他道:“春狩上的事,朕知道武寧和孟家都了委屈。但武寧也得為朕考慮,周家是朕母妃的親族,朕雖為天子,但也有常人所有的人。母妃早逝,朕未能奉養其天年,心中常有愧疚,免不了想在其親人上彌補一二。”
“當日,武寧愿意向朕為常家求,幫楊家償還這份人債,應當能會朕的心才對。”
孟季廷心中諷刺,一二再偏袒母族,倒是不怕寒了臣子的心。眼前的這位皇帝,坐了十余年的皇椅,心反倒越老越狹隘偏私了。
皇帝不想與他糾纏周家的事,岔開話題,談起正事:“此次西梁朝貢,西梁使臣的狂妄,卿可是見識到了?”
孟季廷知現在與皇帝糾纏周齊的事也無濟于事,聞言只是回答道:“是。”
皇帝又道:“西梁對我大燕的覬覦從未消減,北鏡的北羅對我大燕同樣虎視眈眈,如今西梁于北羅聯姻結了同盟,不得不令人懷疑其目的是向著大燕而來。”
“近兩年氣候不好,常有旱災、水災、蝗災發生,對國庫消耗甚大。朕唯恐邊境再有異,令朝中再分乏,無暇兼顧,所以朕讓卿前往雍州坐鎮,威懼西梁,不知卿可愿意。”
孟季廷對皇帝雖有意見,但在社稷之事上從來只有公心。何況北羅近幾十年,從一個捶丸小國不斷向周邊擴張,吞并小國,如今已經長為實力不可小覷的領國。如今再與西梁結盟,對大燕的確是巨大的威脅。
孟季廷在地上跪了下來,對皇帝拱手道:“社稷所需,臣義不容辭!”
皇帝點了點頭。
孟家鎮守西境上百年,西梁幾乎未在孟家手上討得過好,在孟季廷手上更是。有他在西境坐鎮,只憑他的威名,便能令西梁軍簌簌發抖,不敢輕舉妄。
皇帝又走到案前,輕輕的拿起那桌上的一個小匣子。
皇帝用拇指微微挲了一下匣子上的花紋,雖然心中不舍到心痛,但最終還是拿著它緩緩走了過來,看了孟季廷一眼。
孟季廷亦看著他手上的匣子,臉上頓時嚴謹了起來。
皇帝仿佛還有所猶豫,站著表糾結了好一會,才下定決定,將它親自到了孟季廷的手上。
孟季廷打開來看,里面果然是他當日獻上去的那枚兵符。
皇帝道:“這是你孟家的東西,如今還給你。”
“卿到了西境后,若西梁有異,不必等朕旨意示下后才出兵,可憑此符直接調兵遣將!朕,將西境給你,你能不負社稷。”
孟季廷收下兵符,再次向皇帝拱手:“臣定不負皇命所負!”
“西梁每到冬日便缺糧食,常會侵擾大燕邊境。卿也不必等到冬日再出發,盡早前往。提前到了西境,正好先將駐軍練得兵強馬壯。”
孟季廷從皇宮出來,回到東院后,直接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青槿。
青槿愣了好一會,問孟季廷道:“爺又要走嗎?這次走多久。”
“這次說也要在雍州呆上幾年。”
青槿看著他,又小心翼翼的問道:“是爺一個人去,還是……”
孟季廷看著臉上期盼的樣子,像是一只害怕被人拋下的小狗,故意對道:“我一個人去。”
青槿“哦”了一聲,臉上黯然起來,低著頭輕聲道:“那我幫爺收拾東西。”
孟季廷忍不住呲笑了一聲,將拉進懷里,含笑道:“騙你的,你跟我一起去。”
說著親了親的額頭,又對道:“不止你,孩子們也跟著我們一起去。”
青槿仍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真的。”
青槿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剛剛提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轉抱著孟季廷,不滿道:“爺真是的,干什麼騙我,害我真的相信了。”
孟季廷輕輕的勾了勾的鼻子。
青槿又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你這幾天就開始收拾東西吧,我們七天后就出發。”
孟季廷還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楊氏,于是又去了歸鶴院。
楊氏聽完之后,沉默了許久,然后問道:“雍兒,不能不帶著去嗎?”
舍不得自己親手養大的孫子,這些年,因為有這個孫子,才覺得日子有滋有味起來。若是雍兒走了,不知道自己這日子該怎麼過。
孟季廷對道:“娘,雍州和西境以后遲早都是要到雍兒手上的。他如今年紀小,到了雍州生活上幾年,讓他那些在雍州的叔叔伯伯們看著他長大,以后就是分。他雖然是我的兒子,但能不能讓雍州的將士盡心盡力輔佐他,還得靠他自己的本事去掙這份好。”
就算是輔佐,輔佐他孟季廷的兒子,和輔佐自己看著長大的侄子,那也是不一樣的,出的力自然也不一樣。
“也正好該是讓他悉西境的氣候、地形,學習西梁軍的特點,學習在西境要怎麼打仗。這些我跟他說得再多,都不如他自己去驗。”
楊氏也知道讓孟承雍去雍州經歷幾年對他是有好的,也不是會為了自己拖子孫后的人,此時紅了紅眼睛,卻仍是擺著手對他道:“走吧,走吧,讓他跟著你們走吧。”
過了一會又問起來:“我知莊氏你肯定是要帶著去的,胡氏和暉兒你帶不帶著一起去?”
孟季廷道:“暉兒是世子,他以后的前程在上京,去雍州沒多大用,反而留在上京,經營上京的人脈關系對他用更大。讓他留在府里,娘替兒子多照顧著他點。至于胡氏,暉兒留在上京,想必也不會愿意同我們一起去。”
楊氏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孟季廷同樣也是這麼對孟承暉解釋的:“你如今是世子,是孟家未來的族長,上擔負重任。世子之位,不僅是權利,也是家族責任
。爹爹不帶你一起去,是因為你的未來在上京,你留在上京更有利于你的以后,你可明白。”
孟承暉對孟季廷點頭道:“爹爹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孟季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男子漢,爹爹不在,你要肩負起自己的責任,好好照顧祖母和孟家的其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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