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斯匿氣息,自半空注視著科林斯王宮中的景象。

　困而驚怒的人群攢著，不明白為何本應盛大的婚禮會急轉直下。

　真是一場好戲：新郎伊阿宋另娶科林斯公主，他拋棄的妻子狄亞在嫁上涂抹了猛烈的毒藥,奪走新娘和新娘父親的生命；這還不夠，狄亞的幾個孩子也被母親手刃。而以瘋狂的惡行報復背叛的“魔”在眾人的驚呼與咒罵聲中，不但沒有得到懲罰,還跳上龍蛇拖拽的雙馬車,逃逸消失在天際。

　即便狄亞的憤怒有可原，犯下的也是令神祇側目的兇惡罪行。也不知道是哪位神祇授意,居然讓太神赫利俄斯派出馬車，救走了這位來自科爾喀斯的公主。

　厄斯轉而回想起來，此前是赫拉授意,請他出一支金箭,讓狄亞無可救藥地上異邦人伊阿宋,幫助他得到金羊。而就連之神也沒想到,狄亞心中的意消解后，居然會變質為這樣瘋狂激烈的毀滅。

　由到恨,這極端的轉變甚至不需要他出手干預。正是這樣奇妙的、靈活善變的東西。

　厄斯興味盎然地加深微笑，但幾乎立刻就對這場鬧劇膩煩了。他正打算舒展羽翼離開,后陡然出現不善的凜冽氣息。

　他回首，輕快地致以問候：“是你啊，阿波羅。”只看這從容友好的態度,完全想不到此前好一陣,之神總是恰好與阿波羅出現的場合錯開。

　勒托之子面無表地看著他,銀弓握手中，蓄勢待發的姿態含威脅。

　厄斯并不慌張，反而笑瞇瞇地提議：“不妨換一個地方說話。今天的科林斯已經足夠熱鬧了。”

　阿波羅冷然頷首。兩位神明瞬息間就到了科林斯地峽的另一側。

　“你想問什麼？”

　“依照你的命令靠近我,為的是你承諾的‘新生’，應當完了你付的任務，那麼你是否如約給了報酬？”阿波羅說到這里有些咬牙切齒，“還是說，化作月桂就是你所說的新生？！”

　厄斯坦然道：“我履行了承諾。”

　阿波羅危險地瞇起眼睛，周威與背后的冕一同暴漲：“你給予的新生是什麼，解釋清楚。”

　厄斯搖搖頭，輕描淡寫地答：“寧芙達芙妮已經不存在了。”不等阿波羅反應，他就徑自發問：“涅斯之即將臨盆，比起追著我不放，你難道不該準備宣告第三個預言？”

　阿波羅瞳仁一，臉只有更冷：“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只知道我應當知道的。比如，不做出三個關于大地、海洋以及天空的預言，你就永遠無法完全執掌這一權柄。”

　阿波羅反而笑了：“就算無法徹底掌握預言權柄，那又如何？”

　厄斯都不一怔。

　“我是銀弓的裁決者，降下瘟疫也治愈病痛，見證城市奠基，同時也是音樂與藝的保護神，從福柏那里接掌預言前，輕視我力量的，不論是凡人還是神祇便都會后悔。這點現在也沒有改變。”

　阿波羅語音未落，他的眼球深發出刀割般的刺痛。他閉上眼睛，面容幾近扭曲，卻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厄斯端詳他片刻，嘆息說：“果然祂已經給你看了第三個預言。你在故意激怒阿南刻嗎？”

　阿波羅牙齒咬，語聲冷而破碎：“你……果然知道什麼……不，你究竟是誰……？”

　“即為繁衍沖，有沖才有生，有生才有死。”

　隨厄斯的語聲響起，地峽近旁的山巖與林木就像水面映照的虛像，一瞬間被碎。像足下一空失墜深淵，也像被泡沫托起到星空最高，景騰挪，阿波羅再啟眸時，已然一片云海。只是定睛再看，他立刻發現那些盈的云朵實則是綿的泡沫，里面每顆細小泡泡里都是支配的誕生、創造、爭斗與死亡。

　宙斯之子的雙眸能辨析真偽，卻正因為看得太過清楚，幾乎無法承目視這片云海真貌的負荷。他抬頭，年模樣的之神的微笑一如既往，和而冷酷，迷人卻也可憎。

　“我是自烏拉諾斯繁衍破滅的浮沫中誕生的厄斯，也是自卡俄斯中形的厄斯。”

　祂眨眨眼，自我訂正：“應該說，我是那個厄斯過剩的意志與沖，在失控前祂將我分離了出來。不過也沒什麼差別，厄斯與厄斯之間的紐帶并未徹底消解，我所擁有的一切想法與，說不定也都是原始神厄斯的想法和。要區分我們沒有意義。”

　阿波羅知道厄斯所言非虛。

　這片云海之上的厄斯散發著絕對的、令他都無可抑制地忌憚的原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