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平時能在數數和背古詩上打擊衛東四個,其實這也是花了不力氣去記憶的,的腦袋就那麼小大,怎麼可能既記古詩又存得下那麼多夢境呢?
不過,還是要努力試一下的。
這麼想著,強迫自己趕睡下,卻忘了剛吃過兩顆糖,還有一點殘渣粘在牙齒上,急著做夢就沒刷牙,可的牙齒本就不夠好,長期下去說不定還真的會生蟲哦。
陸廣全回來的時候,孩子們已經呼呼大睡了,衛孟喜心里掛著事,聽見靜就醒來,“幾點了?”
“十一點半,你快睡吧。”陸廣全生活習慣倒是好的,每晚都要洗個澡才睡。
衛孟喜坐起來,幫他把戶口本準考證和班證找好,放在一個綠書包里,又放進幾支筆,萬一筆壞了還能有個換的。現在保送名額沒了,的希就只能寄托在高考上了,而明天的初考就是高考的鑰匙,拿不到鑰匙其它都是虛的。
陸廣全洗好進屋,發現還沒睡,“怎麼?”
衛孟喜正愁找不到人訴說,于是把狗蛋失蹤的事說了,“我其實也不想管,家里這五個就夠我淘的,但……”
陸廣全點點頭,面有點嚴肅,“報警沒?”
“報了。”
兩口子躺床上,心里都不好。陸廣全早出晚歸,對鄰居家的孩子幾乎是沒印象的,但狗蛋是個例外,別的孩子見到他,無論平時頑皮還是聽話,都會下意識的裝乖,乖乖一聲“陸叔叔”,但狗蛋就不會。
當然,在今晚之前他也不知道那個男孩就狗蛋,他只記得自己早早出門的時候,窩棚區還靜悄悄的,天還烏黑著,總會遇到個孤僻的小孩在附近閑逛。
遇到的時候,男孩也不他“陸叔叔”,只是遠遠的看一眼,又迅速自然的別開視線……那種冷靜,是陸廣全在別的孩子上看不到的。
“算了,睡吧,明天你還要考試呢。”衛孟喜翻個,背對著他。
迷迷糊糊的時候,邊人忽然問:“有沒有告訴他家長?”
衛孟喜心頭一笑,看來倆人想一去了,“告訴了。”
做這個決定,還是猶豫了很久,一方面是怕李秀珍的阻撓會增加尋人難度,另一方面也擔心萬一孩子真出意外,自己這非親非故的沒權利理,總得讓監護人知,不管管不管,至在法律上是有義務的。
當然,跟預料的一樣,當李秀珍聽說狗蛋失蹤后,只是不咸不淡的說了句“孩子調皮可能跑別的地方躲著玩吧”,就丟開不管了。
再怎麼擔心,孩子找是得找,但的生意也得做,滿滿登登一大鍋是昨天下午就鹵出來的,天氣熱,要再不賣就得壞了。第二天早上衛孟喜又跟著劉桂花去金水市收煤塊的地方問了一圈,人都說沒看見這麼個孩子,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只能留下劉桂花,自己趕回家賣鹵。
從十點半開始,賣到十二點,就能賣,把建軍過來,跟幾個孩子一起吃中飯睡午覺,到點了把他們起,才又收拾一下準備出門。
剛走到后門嚴家小飯館門口,就見一群煤嫂圍在一起,指指點點不知道說啥。
“這老太太也真是可憐,咋就遇到這種事呢?”
“是啊,這上就沒一件好裳,也不知道是哪個缺了大德的還錢。”
“一百五十塊吶,老太太省吃儉用大半年才攢夠的路費,唉……”
衛孟喜本來不興趣,忙著出門,但懷里的呦呦似乎是個湊熱鬧的,蹬著的要往跟前湊。
況且,路中間站著的老太太實在是太可憐了,五月天里,穿著一破爛,那都不服,乞丐至還能遮遮,老太太的直接都到大了。
有心的煤嫂,就從家里找個破麻袋出來,給披上,“老太太您快別站著了,這錢丟了就丟了,你要是把自己子急壞了,不是更麻煩?”
“是啊,本來就是來尋親的,這親沒尋到,還把自己子氣壞,不值當啊。”
又有煤嫂給端了碗開水出來,勸別哭了,趕潤潤口。
衛孟喜眨眨眼,生怕是自己看錯——老太太分明沒哭啊。
不僅沒哭,還腰背直,頭顱高昂,除了面上青一塊黑一塊的,一點也看不出是個落難的老太太。
邊的付紅娟把事大概說了:這老太太是從省城來尋閨的,的閨六七年被弄丟后,這麼多年一直在找,最近街坊告訴,在金水礦看見一個長得像閨的人,老人家就帶著全部家找來了。
老人家嘛,也沒出過啥遠門,一個人能到金水礦來,衛孟喜也很意外,要是陸老太那樣的,估計走不到半路就得被人稱斤論兩的賣了,不由得多看兩眼。
老太太頭發雖然糟糟的,但只偶爾有兩白發,臉上皺紋雖然深,但面上沒有太深的斑塊和疤痕,就是一雙手,也不像普通村里老人那樣的瘦柴,反倒纖細修長,指甲修剪得也很干凈好看……估計以前家庭條件是好一些的。
但現在忙著出門,也不想節外生枝,看了兩眼就匆匆走了。今天沒有再沿著昨天的小路,而是直接上金水村找高開泰,以五塊錢租下他的拖拉機,讓他載著走大路。
文考試去了,桂花嫂也還在外頭找人,肯定不能把小呦呦一個人留在家,只能帶出來了。小孩子家家的,難得出趟門,跟被關了兩年似的,看啥都興,指著路邊的樹“啊啊”,時不時還嘰嘰哇哇要跟媽媽分的“新發現”。
衛孟喜的眼睛,也在路旁搜尋,但凡是有腳印和落痕跡的地方,都讓高開泰停車,要下去親自看。
這孩子啊,上輩子傳說中的去邊境販毒,也不知道是自己學壞的,還是因為走失后,被壞人帶壞的?后世不是有類似的新聞嘛,那些天橋底下討錢的殘疾孩子,并不是真的天生殘疾,而是被人販子拐走后不聽話,鬧騰的,不肯學東西的,就被人為的故意給弄殘了。
就狗蛋那副樣子,絕對是個刺頭,壞人就為了以絕后患,也會弄他的。
真是想想就頭大,自己這非親非故的急得要死,李秀珍卻半點不著急,一大早就帶著張秋芳上市區,聽說是趕早集去了。
媽的,這都什麼混賬東西!
衛孟喜狠狠呸了一口,心想先把孩子找回來,過幾天一定要跟好好掰扯掰扯,知道不是親生的,你沒可以理解,但人家爹每個月把工資給你,你就該履行義務,當養個小貓小狗一樣把孩子養大,又能怎樣?那麼大的孩子能吃多?要是不想養,那你就把工資還回去,或者不想當后媽,那就離婚!
這麼折騰孩子算個啥!
“媽媽,哥哥。”懷里的小呦呦忽然指著左前方。
衛孟喜一看,那里是一片蔥綠的灌木,但這里已經進城了,就在城邊上,附近走路的村民很多,路上腳印也很多,看不見人,也認不出有沒有狗蛋的腳印。
“媽媽,哥哥。”
衛孟喜想起前面幾次,小丫頭的眼神好像都特別好,說不定又看見什麼是沒看見的東西了呢?想著干脆走過去,繞著灌木叢轉了一圈,啥也沒找到,只看到幾泡臭烘烘的大便。
即使是在市區邊上,這樣隨地大小便的人也不,附近又沒公共廁所,路過的行人,開車的司機,甚至坐車的乘客,實在憋不住了都會就地解決。
著鼻子正想轉回去,忽然看見不遠的樹干上,好像有個痕跡。
那是一顆槐樹,是最近幾年才種上的,樹干只有胳膊,而在朝那一面,分明有幾個剛被刻出來的字,流出來的樹脂都還是新鮮的。可惜這棵樹所在的位置不顯眼,字也很小,還是刻在很矮的地方,離地面只有二三十公分,要不是小呦呦鬧著要來這邊,還真不一定能發現。
仔細一看,那幾個字是:張川,東糧站。
字雖然刻得歪歪斜斜,很明顯是急之下的不得已為之,但人和地點都有了,衛孟喜不信會這麼巧,世界上還有另一個張川的人!
“開泰哥,你知道金水市有幾個糧站嗎?”
高開泰以為們是過去上廁所,一直不敢往那個方向看,此時說話也不敢看們,只是低垂著頭:“你們要去糧站嗎?市里糧食局我知道在哪兒,但糧站倒是好幾個,東西南北就各有一個大糧站,下頭各街道又有一個……”
OK,聽到說東邊有一個,那說不定就是刻字里的“東糧站”了。
衛孟喜雖然很想立馬就去,但不想帶著呦呦去冒險,還是先去約定好的地方與劉桂花回合,讓先把呦呦帶回家,自己再去找公安,看刻字的時間應該就是今天之刻的,跑快點應該能來得及。
也是趕巧,剛到劉桂花那兒,龍公安和另外兩名同志也在那兒,大家找了十幾個小時,又累又,正在樹底下涼的地方坐著啃饅頭。
這時候的礦區派出所也沒有配車,要出門公干也只能靠雙腳,最多能一人配一輛自行車,還是二手的。
把龍公安到一邊小聲的把自己剛才的發現說了,當然沒說是閨鬧著去的,而是說帶孩子過去上廁所,看見樹上的刻字,所以有理由懷疑,他是被人困在金水市東區的糧站里,孩子應該是趁著上廁所的空隙留下的記號。
張川當時確實是急之下想出的辦法,刻字的時候其實也知道,大概是沒有人會發現的,就是發現了,誰又知道他張川是誰呢?說不定還以為是熊孩子搗,胡刻的。
當時他猶豫了001秒,思考要不要多刻幾個字,加上父親的份,說明自己的遭遇,但一想,那個男人估計不會找他,也就算了。
以前怕他們對父親有意見,給他們灌輸的都是爸爸的好,爸爸的辛苦,可是,真的當他們傻嗎?虎蛋是真傻,但他不是。
哪一個真正孩子的父親,會把孩子扔老家這麼多年不聞不問,他從出生見過爸爸的次數一個掌就能數過來。
伯娘家生病的堂哥一直說,虎蛋最乖,以后要去他家給他當弟弟,而他張狗蛋不聽話,爸爸也不要他,以后只能出去當野狗討飯。
他曾經哭著說,他的爸爸才不會不要他,他的爸爸最他了……直到去年來了礦區,他心里的幻想徹底被打破。
真正的爸爸,應該是隔壁衛東爸爸那樣,能給他們洗服,能把他們舉高高,不會無緣無故大吼大,不會莫名其妙摔鍋砸碗,再苦再累回來都會問一聲他們吃飯沒,作業寫完沒。
他的爸爸對誰都大方,經常請這個那個領導吃飯,但不會管他們有沒有子穿,陸叔叔是礦區有名的“摳瓢”,但他會悄悄背著衛阿姨給衛東幾個買冰兒吃,買氣球玩兒。
小呦呦力氣小,吹不起氣球,他會“呼”的一口,吹出一個比洗臉盆還大的彩的輕飄飄的球,還會找線拴上,讓呦呦拎著,招搖過市。
他的爸爸隨時笑瞇瞇的,陸叔叔不怎麼笑,但他覺著如果能選擇的話,他想當陸叔叔的兒子。
反正,這世上也沒人會關心他的死活,給誰做兒子,誰爸爸,又有什麼區別呢?
除了自己那傻乎乎的弟弟會擔心他為什麼沒回家,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已經失蹤兩天了吧。
他真的想死,死了就能看見媽媽了。但他也有子氣,既然都要死,干嘛不拉幾個墊背的,他是這麼想,也打算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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