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瀅既要送藥材到玉縣,還得去縣衙贖銀。
因是何叔與縣衙的衙差接的,所以虞瀅便喊上了何叔一同去玉縣。
先是去付了藥材,一共三十斤的藥材,得了四百八十文。
吳姓藥商得了便宜,笑著與面前的婦人道:“下回來玉縣時,我還在你這收藥材!”
虞瀅大概數了數銅板,然后才收了新的布袋子中,面帶溫婉笑意:“但下回便不能再這麼便宜賣給先生了。”
藥商笑臉一變:“怎麼?你是覺得與我合作不好?”
虞瀅忙道:“先生莫要誤會,只是我不能了醫館定下的價格,最多只能兩文錢,再的話,會有什麼樣麻煩,想必先生也是清楚的。”
藥商正想說天知你知我知的話,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他下回也未必會到玉縣收購藥材。
就此別過后,虞灌便也就告辭。
阿福把與何叔送出了客棧,讓何叔先去前邊等著,然后把用布包著的四十八枚銅板給了他。
今早出來時,虞瀅就已經數好且串好了四十八個銅板。
虞瀅道:“里邊有四十八文錢,人多眼雜的就不在客棧里邊給了。”
真拿到了銀子,阿福角的笑意也收不住,他忙道:“余娘子喚我阿福就好,莫要再喚我小二哥,怪不好意思的。”
虞瀅笑了笑,然后囑咐道:“對了,現在暫時就別找新的藥商了。”
剛嘗到了甜頭的小二哥聞言,驚道:“余娘子這是不打算繼續做藥材買賣了?”
虞瀅搖頭道:“這倒不是,只是太過頻繁送藥材來客棧,太過招眼了。這般招眼,對我和對小二哥來說都不好。”
阿福一愣:“如何不好了?"
虞瀅與他分析道:“藥商多是從醫館收的藥材,而醫館皆是低價收購再高價賣出藥材。我要是小打小鬧,他們倒是不會把我放在眼里,可我要是搶生意搶得太明目張膽了,阻擋到他們賺錢的路了,只怕是真的會惹了他們不快。”
如伏危所言,現在這個況與那些個醫館,只會是以卵擊石。
要做大,就需要慢慢一步一步的來,先小心謹慎的把基扎穩了,如此才能有承擔風險的基礎。
阿福想了想,倒也反應了過來,想起醫館多多都是有靠山的,臉不微微一變,忙道:“還是穩妥些好,穩妥些好。”
說罷,他琢磨了一下后,說道:“那我現在就只觀察在客棧落腳的藥商,等余娘子覺著到時候了,我再從中牽線。”
銀子雖然不嫌多,但要賺得長遠,這一點,阿福還是明白的。
虞瀅點了頭,然后也就轉離去了。
離開客棧后,虞瀅便與何叔一塊去了衙門。
來領他們進縣衙的,便是那吳記食肆東家的表叔,霍衙差。
霍衙差看了眼虞瀅,點了點頭,然后道:“與我進去把役銀了,明日便可出發去采石場了。”
虞瀅和何叔跟著霍衙差一同進了衙門。
到了掌管著服役名單的典史前,虞瀅便把伏大郎的名字與籍貫,還有現在的戶籍之地,最后就是其妻溫氏的都一并與典史說了。
典史在西樵山采石場的名單中找到了二人的名字。
看了眼還剩余的年限,掐指算了算,而后道:“陵水村伏震余三年四個月的役期,一年役銀一千二百文,折銀四千文。陵水村伏家之婦溫氏余兩年九個月役期,婦人役一年為一千文,折銀兩千七百五十文,共計六千七百五十文。”
聽聞不足七千文,虞瀅心頭暗暗呼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自己的手頭可以寬松一些了。
雖然加上打點的已經有七千五百文左右了,但是比起他原本預算的八千文要省下許多。
即便在路上再花去一些,可到底是能省一些是一些。
虞瀅取出了背簍中的銀錢,先是約莫一兩七錢,再而是五貫錢,全數放到了桌面上。
最后才從布袋里邊取出了五小串,也就是十文錢為一小串的銅板,如數放到了桌面上。
“這些銀錢,應是夠了,且請爺點一點。”
典史朝著一旁打雜的兩個小衙役使了個眼,而后兩個小衙役抬來了一架略重的衡,把五貫錢都放在了上面量重量。
幾番檢查,約莫無誤后,典史看了眼婦人,語氣冷淡道:“為免在銀錢上弄虛作假,故要多五十文,若了就補上,若是沒有,便做車馬茶水錢。”
雖然心里無奈,但畢竟民不與斗,虞瀅還是多了五十文。
典史見這麼爽快了五十文,倒也沒為難,當即給寫兩張役期期滿放歸文書,然后拿去給縣令蓋上印。
蓋了文書,由衙差送去采石場。
而為了不讓人冒充,衙差前去,家里頭的人也至要有一人同行。
從衙門出來,霍衙差說道:“明日有去西樵山采石場的牛車,每人自備二十文的來回車錢。”
想了想,又道:“牛車會經過陵水村,約莫巳時到,你們且等著。”
說罷,又看向虞瀅,道:“到了西樵山采石場,也不需再多其他銀錢,只需帶上幾壇子酒,還有一些吃食送去即可。”
虞瀅點了頭:“多謝霍衙差提醒。”
霍衙差頷首,繼而轉回了衙門之中。
虞瀅轉而看向何叔,道:“既然是我讓何叔何嬸陪同的,這車錢我來付便可。”
何叔搖頭,說:“我與你何嬸并非是陪同你一起去,而是去看我們的二郎。”
頓了一下,又說:“我們到底是托了你的福,才有了霍衙差這個門路,也能順利地去見一見二郎。說不定霍衙差從中幫忙說一兩句話,二郎在那采石場也能過得好一些。”
說到這,何叔嘆了一口氣,繼而說道:“我也打算去買些酒帶著去采石場,與那些役差打好關系,總歸是對我們二郎是有好的。”
何叔琢磨了一下,又說:“若是坐牛車,倒也能快些,估著去的時候,也就是在途中歇一個晚上,第二日晌午就能到采石場。”
虞瀅一盤算,那大概三天左右就能回來了,也不用去太久。
與何叔一塊去買了酒后,虞瀅也買了一些干糧和能存儲的零。
家中油鹽米,蛋,還有青菜,倒是不用擔心這三日的吃食問題。
只是,還沒有與他們說要出去的事。
晚間吃著暮食的時候,虞瀅把要出遠門的事說了。
“我明天要出一趟遠門,大概三四日。”
的話一出,祖孫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竹筷,錯愕地看向。
一旁的伏危慢條斯理地放下了碗筷,說道:“這事我知曉,要回娘家一趟。”
聽到是回娘家,羅氏稍稍松了一口氣。
以前總是覺著六娘不屬于伏家,伏家也配不上,可真聽到要走,心里卻忽然生出了許多的不舍。
“那小嬸還會回來嗎?”伏安神有些張。
虞瀅看向伏安和伏寧,說道:“自是回來的,到時候給你們帶一個大驚喜回來。”
伏安低下頭,拉著碗中的米粒,小聲嘀咕道:“我不要大驚喜,我就只要小嬸。”
虞瀅聽到這話,笑意淺淺的給他夾了一塊放在碗中,說道:“我是你小嬸,也是你小叔的妻子,肯定是要回來的,我不回來我還能去哪?”
伏危畔微微一揚,隨而道:“小嬸會回來的,”
虞瀅看向伏寧,伏寧沒有說話,靜悄悄地繼續吃飯,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麼,
晚間就寢的時候,小姑娘卻是地抱著虞瀅不肯撒手,好似一撒手,小嬸就會丟下不見了一般。
耗了許久,小姑娘終于扛不住睡了過去。
虞瀅輕著小姑娘的腦袋,知伏危還未睡,便低聲說道:“我一把人接到,就立刻回來。”
伏危輕嘆了一聲:“比起接人,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虞瀅聞言,心里頭覺著有些暖,笑了笑:“我會注意的,我這幾日除了采藥外,還磨了一些有些許毒的藥。”
想了想,又說:“我也給你留了些,那些藥的毒不大,頂多讓人渾發紅腫個一兩日,但也是足夠嚇唬人的。”
伏危“嗯”了一聲,繼而道:“萬事小心,連弩還是帶上吧,若有搜查,便直接扔了。”
“曉得了。”
........
天漸亮,虞瀅起來后,伏寧就一直跟著。
虞瀅收拾妥當后,小姑娘拽著的袖子,扁著紅著眼眶,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可憐的。
虞瀅蹲了下來,把昨晚上悄悄做的一朵青的簪花取了出來,給了。
“小嬸送給你的簪花,等小嬸回來的時候,再戴給小嬸看,好不好?”
所謂的簪花,其實是虞瀅用舊荊釵改的。
了三朵小青花,又用線一圈又一圈地纏在了荊釵上邊,倒是改得像模像樣。
但伏寧不接,依舊抓著的袖子。
虞瀅想了想,又說:“伏寧乖些,小嬸早點去,才能早點回來。”
說著,抬起頭看向了羅氏。
羅氏會意,上前把孫的手掰開,然后抱了起來。
小姑娘忽然被抱起,頓時崩潰直接哭了出來,一直朝著虞瀅手過去,哭得好不可憐。
虞瀅轉想走,可最終還是不忍心,轉回了小姑娘的腦袋,然后在的額頭上輕輕的親了一小口。
保證道:“小嬸說話算話,最晚第四天就回來。”
小姑娘這才緩了緩,但眼淚依舊沒有聽過。
虞瀅深深呼了一口氣,然后抹了抹小姑娘眼角的眼淚,這才轉離去。
*
快至晌午,烈日當空,在西樵山采石場中,傳出叮叮鐺鐺的鑿石聲,還時不時伴隨著難聽至極的怒罵聲。
在采石場中的男人多為著膀子,曬得全黑紅,肩頭上邊磨出了厚厚的一層死皮。
有人赤著腳,也有人穿著一雙破爛的草鞋。
而人們,全臟兮兮的,臟連面容都看不清楚,上的服破了又,了又破,腳與肩頭的地方都已然破爛不堪。
一筐一筐石頭地往山下抬去,作稍慢一些,便會被辱罵或是鞭子。
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神幾乎麻木,眼神里更是空得沒有半點鮮活的氣息。
忽然有三聲敲鑼聲響起,表示著要歇息吃中食了,也能一口氣了。
所有人都立即放下家伙什,如狼一般跑向抬飯來的役差,就怕跑慢一步得著肚子。
因婦人搶不過男人,所以男是分開了來領吃食的。
男人是兩個窩窩頭,婦人則只有一個窩窩頭,然后都再配上一碗粥水。
一個高大的男人率先搶得了兩個較大的窩窩頭,接著打了粥水后,便在婦人群那邊尋找妻子的影。
不一會,便見瘦弱的影被人群出了外邊去,不一會窩窩頭就已經被搶完了,只剩下粥水。
男人徑自走了過去,抿著,一句話都沒說,遞給了妻子一個窩窩頭。
瘦弱的婦人默默地接過,兩人靜默不語地走到一個涼的地方啃著窩窩頭。
這時,有役差站在采石場中,高聲喊道:“陵水村伏震夫婦何在?”
聽到自己的名字,男人抬起了目,往役差的方向去,抬起了手。
役差見到了他與他旁的婦人,心中了然,然后又高喊一聲:“陵水村何敬何在?”
離伏震不遠的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雖一臉茫然,但還是倏然抬起了手。
役差見人齊了,便冷淡道:“你等三人立刻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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