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古長樂不耐煩了。

他一把甩開了他娘鄭氏的手,抬腳要往屋里去，在經過地上那朵菌菇時，腳步一頓,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面上神猙獰了片刻。

古長樂抬腳將它碾到地上的黃土里,低了聲音，惡狠狠道。

“沒用的東西！”

旁邊，鄭氏瞧著他的神，怎麼會不知道，榕娘昏迷的這件事,就算不是他做的,定然也和他有莫大的干系。

一拍大,面上有苦相。

“哎喲喂！糊涂喲！”

“那好歹也你阿姐，又那般護你,我和你爹老了，還能幫你多久？你子骨差,家里田里的活兒，不指著你阿姐姐夫,你還能指著誰？”

“那勞什子的菩提子……這麼多年了，它指不定就被人吃了！糊涂啊，兒啊，你糊涂啊！”

……

日頭一點點偏西，鄭氏坐立難安，左思右想,最后還是放心不下，懷里揣了個火折子，抬腳出了院子大門。

先從家門口的那幾棵樹開始瞧起。

樹干筆直,上頭兩個分叉的枝干，鄭氏瞧得很認真，一通瞧下來，失落不已。

“怎麼就沒有呢？到底埋在哪一棵樹下了？”

……

這邊，鄭氏不放心的埋頭苦尋，那邊，顧昭也跟著古施潘一行人回到了古家。

古施潘安置好婆娘，瞧著板車上的厚棉，想著方才丈母娘家鋪在地上的薄棉，心里慨不已。

有的時候，至親的人待你還不如街坊鄰居。

古大足拍了拍上的塵土：“哥哎！嫂子沒什麼事了，那我就先家去了。”

古施潘收回心緒，拍了拍古大足的肩膀，沉聲道。

“大足啊，這次的事，我領你的了，以后有什麼難事，你只管喚我一聲。”

古大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這有啥啊，哥你客氣了，咱們鄉里鄉親的，我就喊個人推個板車的事兒。”

古施潘的視線落在板車上的厚棉褥上，他婆娘那時的況兇險著呢，要是真的沒了，古大足這床好棉的鋪蓋也就別用了。

山里人家，扯一床鋪蓋，那都是家里的大件了。

古大足不邀功，他古施潘可不能當做沒這回事！

古施潘將這誼記在心里。

……

古大足離開前，目和顧昭對了下，顧昭笑了笑，古大足沒說什麼，只臉還是板著，聲音有些繃。

“小郎要是下山，還是要早一些，山里多豺狼虎豹，尤其是夜里時候，遲了該不安全了。”

古施潘怔楞了一下，也開口應和道。

“是啊，旁的不說，林子間草木茂，就是那長蟲也是不的。”

顧昭拱手，“多謝兩位伯伯提醒，我正打算說這事，表哥找到了，我也得下山和家里人說一聲，免得他們掛心。”

古大足意外，表哥？居然還有外鄉人？他左瞧右瞧，在知道這表哥只是一只白貓后，神頓時一片古怪。

片刻后。

古大足一言難盡的嘆道。

“唉，咱們山里人家，就是和山外頭的人家不一樣。”

“你這小郎好端端的喊只貓兒做表哥，這不是平白的認一只畜生做大爺了嘛！”

古大足搖頭:傻！傻得冒煙兒了，真是白瞎了這一臉的聰明相！

聰明相的顧昭：“呃。”

衛平彥咧，出里頭鋒利的貓牙！

你才畜生，你全家都畜生！

顧昭一把住衛平彥的腦袋，阻止了他要撲上去咬人的作。

古大足又是一陣驚奇，這貓兒還真是機靈，就好像聽懂了自己說它一樣。

最后，古大足搖著頭，推著板車走了。

……

顧昭轉頭和古施潘告別，“伯伯，那我和表哥也下山了，今日叨擾伯伯了。”

沖古施潘和古源然笑了笑，繼續道。

“對了，我家在玉溪鎮長寧街的西街，你尋個人問問就知，你和弟弟要是下山了，到我家歇歇腳喝喝茶，我也招待招待伯伯。”

古施潘應下，“，我也不和顧小郎客氣，下山了一定尋你去！”

顧昭騎著驢，揮別古施潘。

古施潘瞧著那驢的影出了村子，這才收回了目。

旁邊，古源然咬著手指頭，面上的神分外舍不得。

“阿爹，咱們怎麼不留小昭哥哥和表哥再多住幾天啊，我好喜歡他們呢。”

古施潘嘆了口氣。

他又何嘗不是這樣，那孩子合他眼緣呢。

只是，剛剛那菌菇給人瞧到了，要是讓人知道，那菌菇是怎麼種出來的，山下的人該怎麼想他們葫蘆村的人，尤其是他們還理虧，幾個月前，大山還真拿那害人的菌菇到山下賣了。

古施潘嘆了口氣。

他總不能拿村子里，大家伙兒的生計冒險。

大山做的那事兒，在山下人眼里，他們可不覺得是大山一個人心眼壞，那得是他們山里人全都壞！

以后，他們的山珍野貨還怎麼賣得出去？

古施潘郁氣的吐了口長氣。

真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啊！

驢得噠得噠，走過那條山澗，顧昭回頭看了一眼，低頭對騎在驢上的大貓開口道。

“表哥，我先送你回去，等你慢慢習慣了這貓妖之，過幾日，你自己就能知道怎麼變回人了，在這期間，你莫要再跑了，知道沒。”

衛平彥：“喵嗚喵嗚。”

表弟，你不回去嗎？

顧昭又回頭瞧了一眼這羊腸的山路。

“我得弄明白一些事，等我弄明白了，我就回去了。”

不說那突如其來的記憶片段，就是那沾染了邪之炁的菌菇，那也是不容忽視的。

顧昭想起前段時日，山里有漢子來賣山珍，他們玉溪鎮的人吃了菌菇鬧肚子，旁的不說，知道的就有趙刀大叔。

他那般大個壯的人，也都因為菌菇鬧了好長一段時日的不舒坦，就連那巡夜的活計，還是家佑哥幫忙替值的呢。

剛才榕娘腹肚里吐出的菌菇殘塊，上頭的邪之炁濃郁，顧昭總覺得不妥。

衛平彥本來要應下了。

待他知道，因為自己掉到棺槨中，陳老伯居然詐尸了，衛平彥瞬間又炸了。

“喵嗚喵嗚！”

我不要回去！表弟，我不要離開你！

衛平彥驚魂不定，那陳老伯可不會那麼快下葬，要是再起尸了怎麼辦！

顧昭：

“放心吧，陳老伯心愿已了，鬼靈已經了鬼道。”

頓了頓，解釋道。

“那時也是巧了，陳老伯口中銜一口怒氣，正好魂靈又在棺槨旁，你初初化貓，靈炁充裕，這才被他借了貓命起尸，現在不會了。”

衛平彥還是不肯，貓爪拉著驢的鬃，就是不肯自己先被送回去。

反正當貓的日子，他一定是要膩著表弟的。

表弟去哪他就去哪，就連巡夜，他……他也要跟著！

顧昭頭大：

“不！”

衛平彥不滿，“喵嗚？”

為嘛不？

大黑都，怎麼到他這里就不了？

表弟偏心！

顧昭盯著大白貓，也在苦苦思索。

對哦，為什麼不呢？

唔，夜里時候，一直有一只貓兒跟著，月亮，貓兒貓兒，月亮……總覺得有些詭異的尷尬。

倏忽的，顧昭耳畔陡然響起一叱，“代表月亮消滅你！”

顧昭：

狠狠的打了個寒，不，不對，那好像是黑貓不，又好像是白貓到底是白貓還是黑貓？

顧昭的目死死的盯著白貓額頭的地方。

唔，好像還得烙一個黃黃的月亮才像！

衛平彥困，“喵嗚？”

表弟？

顧昭甩了甩頭，將那些七八糟的想法丟出去。

完了完了……的腦殼好像真的有點出問題了。

雖然還想不清楚緣由，但是，這并不影響顧昭的決定。

只見面容嚴肅，鐵無。

“不就是不，沒有為什麼！”

衛平彥蔫耷了回去，“喵嗚。”

他還是他，還是那般兇的表弟，一點都沒變！

日頭一點點偏西，暮漸起，天邊綴一橘黃的落日。

長寧街西街，顧家。

顧秋花站在門口來回踱步，踮腳翹首盼著。

“秋花啊，別擔心了，昭兒不是托那鳥兒送信回來了嗎？尋到平彥了，你就別心了，快過來吃飯吧。”

灶房間，老杜氏的聲音傳了過來。

顧秋花頭也沒回：“哎！就來！娘，你和爹先吃，我再瞧一瞧。”

老杜氏探頭瞧了一眼，嘆了一口氣。

這當娘的心吶，都是一般模樣。

雖然知道孩子平安，卻還是忍不住的焦灼。

太一點點墜下，這時，街道傳來一陣得噠得噠的蹄子聲，夕將驢的影子拉得很長。

顧秋花眼睛一亮，“昭兒！”

顧昭笑瞇瞇，“姑媽，我把表哥找回來了。”

拍了一下懷中的大貓，不贊道。

“表哥，瞧見姑媽也不喊人！”

阿娘。

衛平彥蔫耷的喵嗚了一聲。

顧秋花可算是知道什麼做騎著驢抱著貓，六眼都瞅著了，可不是六眼麼！

的視線落在顧昭懷中的大白貓上，眼里有著震驚。

知道是一回事，真切的瞧到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真的可以變貓兒

“這，這是平彥？”

“是啊。”顧昭點頭。

翻下了驢，將手中的大白貓遞了過去，寬道。

“姑媽莫憂，過兩日他習慣了這貓，自然便能換回來。”

顧秋花接手，“喲！這還怪沉的。”

顧昭眼里涌出笑意。

可不是，真沒想到表哥居然是一只胖白貓，可見平時那些魚兒沒白吃。

顧秋花抱著衛平彥進了院子，顧昭牽著驢，抬腳跟了過去。

老杜氏和顧春來圍過來瞧大白貓，頗為稀罕模樣，顧秋花從一開始的憂心，到了現在，倒是也品出了兩分的趣味。

這樣抱著貓兒子

嗐！還真別說，皮還順的！

一家人逗了一會兒衛平彥，衛平彥攤著手腳，生無可的任由他們腳，還得安自己，還還，好歹這次沒有人要給他抓跳蚤。

片刻后。

顧秋花瞧了一眼天，連忙道。

“哎！都這個點了！”

“昭兒快去吃飯吧，夜里還得當值呢。”

今兒家里沒做什麼菜，下午是在陳家吃席，吃席剩的菜，各家都裝了一些回去。

今兒傍晚，老杜氏熬了一鍋白粥，那些剩菜都混在一起熱了，一家人吃得倒是有滋有味。

顧昭擺手，“我，我吃姑媽腌的小菜就！”

老杜氏嗔道，“憨娃，吃席的菜混著煮，那滋味才是好呢！”

顧昭搖頭，“不要！”

滋味再好都不要！

老杜氏犟不過顧昭，瞧著吃了一碗白粥配醬黃瓜，提著燈籠和銅鑼，肩上背著梆子便出門了。

顧昭一路往東面走，在涼亭見到趙刀。

顧昭：“趙叔！”

趙刀回頭，瞧見顧昭時面上愣了愣，隨即歡喜，他兩步從亭子下來，大掌拍了拍顧昭的肩膀，暢笑道。

“今兒是你和我巡夜啊。”

顧昭點頭，“是啊，以后都是我，表哥不想干了，”

兩人一起往前走，趙刀不忘關心衛平彥。

“我平彥侄兒呢？”

顧昭：“在家里呢。”

趙刀不解，“他昨兒去哪里了？到都沒瞧到人，連吃飯的家什都丟在天井角落里了。”

顧昭看天，“唔，他瞧著有點怕，上茅房去了。”

趙刀：

他睨了一眼顧昭。

嘖，這借口找得，敷衍了。

每家都有難念的經，多也有自家的，趙刀心的不再問了。

再說了，在他眼里，這平彥侄兒啊，他是有些神神叨叨的，夜里巡夜的時候，時不時的張，那牙口，一瞧就是不好的！

……

夜漸漸的深了。

“梆，梆梆！”

“三更天，鳴鑼通知，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