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阮卿一覺醒來，才想起來昨天晚上說太多話了，反而忘記跟廿七說那件事了。

　不，這不怪,要怪就怪爸!

　他昨天竟然沒給回電話!

　阮卿一醒來想起來這茬，立刻就給老爸打電話過去興師問罪。沒人接。

　老人人覺淺覺起得早,這個時間搞不好在練太極劍。阮卿又撥了一遍，這回有人接了：“練劍呢，一大早催命似的干嘛呀？”

　“怎麼昨天也不給我回電話啊？”阮卿撒,睜眼說瞎話，“我等了一晚上。”

　又問:“給沒給我去問啊?”

　“問了問了。”阮爸爸說，“你七叔爺電話里拉著我話家常，扯了整整三個小時。我跟你說……”

　“別別別,我不想聽！”一聽出來爸爸想拉開架勢給復述七叔爺那些“張家孫子離婚了”、“李家小子生了二胎又是閨”之類的東西，阮卿就頭皮發麻,“我就想知道我問的那個道觀的事,你有幫我問清楚嗎，到底是不是真的，現在還在不在？”

　“問了問了。”阮爸爸只好被拉回正題,“你七叔爺說啊,是真的。”

　“那道觀里原來有十幾個道士，后來都下山打鬼子去了。就留了一個小道守家，后來他們一個都沒回來。”

　“后來就剩那小道一人了，你七叔爺說啊，算起來,那個道啊比他大了快三十歲。他小時候當傳說聽的。”

　“說是早些年那道還肯下山,拿點山貨換點油鹽醬醋舊服什麼的。村里人問他干嘛不出來生活。他說要守山門，等著師父師兄們回來。”

　“后來破四舊,小將們聽說山里有個道觀，就一幫子人進山想去砸了。結果就跟山里迷路了。最后是那個小道把他們從山里帶出來的。”

　“你七叔爺算了一下，那個時候那小道得有快四十歲了，那時候你七叔爺才是個十歲的小孩。村里的小孩就圍著那些小將問山里的事。那些人一開始不肯說，后來還是吐口了，嘿，你猜怎麼著，說得玄乎其神的。我跟你說，就跟小說似的，又像武俠劇……”

　“……”阮卿額角，“爸你能趕說重點嗎？”

　“咳，真是，年輕人真是沒耐。”阮爸爸嘟囔了一句，接著說，“說是那個小道，不是，已經中年道人了，說他能飛檐走壁。小將們有個摔下山崖的，都是他救上來的。說要不是他，這一群小將都得死在山里。”

　“你七叔爺小時候可迷這個事了，老想進山拜師學藝。但山里那條通往道觀的路老早就荒廢了，沒人找得著。有一次你七叔爺自個也在山里迷路了，幸虧干糧、服帶得足，才沒凍死、死。后來撐著走出來了，被他爸也就是你太爺爺的親堂弟給揍了一頓，就再沒進山尋過道觀了。”

　“但是從那一回小將們要砸道觀之后呢，山里那人也再也沒出來過了。已經多年的事了。”

　阮卿心算了一下：“那如果……那個人還活著，得有九十多歲了吧？”

　阮爸爸覺得差不多：“得有了。比你七叔爺大了有三十歲呢。”

　九十多歲在城市其實見的了，城市里猝死的年輕人更多。但在農村，偶爾就會有那麼一個兩個的百歲老壽星。

　阮卿不由得咬起指節。

　“喂？喂？”阮爸爸聽這頭沒聲了，連著“喂”了幾聲，把阮卿拉回神。

　“干嘛呢？”阮爸爸嘟囔，又反問，“對了，我還沒問你，你突然打聽這事干嘛？”

　“噢，我呀？”阮卿開始胡扯，“我最近要休假，想找個地方去采風，搞點靈。忽然想起來老家那里，就問問。”

　“你要休假啊？”爸爸的聲音都提高了，“那正好，回來看看我們。我跟你說，我有個老同事的孩子，我跟你說，這孩子可優秀啊，普林斯頓的高材生，前幾年一直在M國，今年35，決定回國創業……”

　“聽著好的，基因不錯。讓他趕結婚生孩子，最好生兒子啊。”阮卿說，“等他兒子滿18了年了，記得給我打電話，我可以去見一見，我就喜歡年輕的男孩。”

　阮爸爸氣得倒仰:“你正經點!”

　“正經著呢。”阮卿玩著自己指甲，閑閑在在地說，“有這種十□□、二十出頭，長得好看、材也好的年輕小伙子就幫我留意著點，我請假回去見。三十五六心機深沉的大叔就算了。”

　放下手，起眼皮，涼涼地說：“回頭又聯合我親生父母一起算計我，我呀，怕了，怕了。還是小男生簡單單純，著放心。”

　阮爸爸一下子下來了，低聲下氣地說：“不是說好了都過去了嘛，不提了，不提了。”

　阮卿冷哼一聲。

　阮爸爸又磨泡：“都休假了，回來看看吧，你媽昨天晚上還念叨來著。”

　“端午不是才回去過嗎。不回。”阮卿一口拒絕。

　一回去就想給安排相親，煩。

　關鍵是媽媽到現在還不肯認錯。總是覺得當年自己可以又搞勤支持丈夫創業，又帶孩子做家務，當年的條件都能做到全能，現在條件比過去好百倍，阮卿怎麼就不能接他們給安排的人生呢。

　阮卿一回去，倆人親不過三天，一定會吵架。

　阮爸爸嘆氣，又關心：“缺不缺錢？”

　“你要給我就要。”阮卿又不是傻子，誰給錢還不要呢？

　“你們要不想給，以后老了都捐給慈善機構，我也沒意見。”無所謂地說，“反正我也不會死。”

　“我辛苦一輩子給別人賺錢啊，還不都是為了你。”阮爸爸氣咻咻地。

　說什麼前世的小人今生的小棉襖，本是前世的債務人今生催還債來了。

　掛了電話還氣咻咻呢，氣咻咻地給阮卿轉了二十萬零花錢。

　阮卿今天起得晚，醒了就在房間里講電話。

　廿七在客廳練功，單手撐著地，與地面平行，筆直地懸空，紋不。打算等出來洗漱再手給做早飯，材料都是準備好了的。

　阮卿在臥室里聲音不小，講電話廿七能聽得很清楚。

　聽到“十□□”、“小伙子”他耳朵了。原來阮卿喜歡年輕的。仔細回想，的確趙昊那小子很年輕。看那臉就知道很……

　廿七猛一發力，騰空了一下，換了只手繼續。

　真讓人苦惱，他雖然未曾娶過，還是初婚，但的確年紀有些大了。

　在他們那里，男人到了這年紀都要蓄須的。幸虧他是職業所囿，為著喬裝的時候方便，才不蓄須，顯得還年輕點。

　但阮卿會不會因為年紀大嫌棄他呢？

　正苦惱著，聽見阮卿說什麼“算計”什麼的，廿七微微轉頭，看了看阮卿的臥室房門。

　什麼算計，什麼人算計了？怎麼還聯合的親生父母？

　又是在跟什麼人打電話？聽著語氣親昵的，跟平時打工作電話的語氣完全不一樣。說話腔調好像厲害似的，但其實帶著一子藏不住的撒耍賴的勁勁，好像一下子變了小孩似的。

　阮卿打完電話從臥室里出來：“有早飯嗎？”

　廿七已經在系圍：“有，你先洗漱。”

　阮卿扔一下一句“吃完早飯我有事跟你說。”

　咦，會是什麼事？

　廿七眼看著阮卿進了洗手間，自己也進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油鍋熱起，昨天晚上弄好的面，包著保鮮發酵了一個晚上，切小條，兩條擰在一起往油鍋里一放。

　眼瞅著就膨脹起來了。

　膨脹得這麼快，是面發得好。

　阮卿洗漱完出來，看見餐桌上一盤致小油條，金黃黃的，那火候看著就掌握得特別好，讓人很有食。

　拈起一咬了一口，很驚喜：“這是哪個牌子的速凍小油條？比我以前買的好吃。”

　阮卿的冰箱里囤著一些速凍的食，已經漸漸被廿七解決掉了。

　古人覺得這技好的，能讓食保存更長的時間，但從食的角度上來說，真不行。

　“不是速凍的，昨天發的面，發了一晚上，早上炸正好。”廿七說，“牛大姐說早點店的油條也是這樣做的。”

　來到現代才十一天，這個古人已經進化到會炸油條這麼復雜的東西了。

　阮卿驚嘆。

　吃完早飯，說：“你份那個事，我現在有想法了。”

　把的想法給他說了說，廿七問：“行得通嗎？”

　阮卿說：“行不通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你不知道現在戶籍查得有多嚴，現在聯網了，可不是從前走走關系花點錢就能辦的了。”

　“我查過相關政策了，能夠補辦戶口的幾種況，什麼超生的、失蹤多年被注銷了戶口的等等等等，你都不行。因為你得證明你是這種況。”

　“這個證明，不是說你自己說自己是什麼況就是什麼況的，是得用大紅章來證明。”

　阮卿給廿七科普了一下。

　就拿超生來說吧，你想證明你是一個超生的一直未上戶口的人，不能靠一張空口白牙地說，得有相關單位，比如街道/村委會，當地計生委/衛生局/醫院之類的涉及到你本人出生、你父母家庭戶籍所在地的機關單位蓋大紅章來為你背書。

　然而蓋章就意味著要承擔責任。做了沒人夸，出事了就是自己的，基層最不愿意承擔這種責任了。

　所以村委會之類的還好說，村子里大家互相認識，諸如街道之類的，誰認識誰呀，你首先第一關就是得先向街道證明你自己的況。

　然而你就是要讓街道來證明你的況所以才來找街道的，你要是能自己證明也就不需要街道了。所以這就是一個死循環。

　這就是傳說中能把人跑斷的“證明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