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忌辦公室出來時,長桌上好幾個人正直勾勾盯著瞧。
周芙本就有點兒心虛,這下更是忍不住張起來。
“怎麼了?”心頭發,語氣弱弱問。
單婷婷眨眨眼,一臉八卦地問:“老大你進去改圖?”
周芙一時愣住,不過大抵是和陳忌呆久了,被他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問題給鍛煉出了較為穩定的心理素質,這回的反應倒是快,點點頭,順勢答了句:“嗯嗯。”
“訓你了嗎?”李順接著問。
周芙不知該怎麼回答比較好,想了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讓陳忌小背一下鍋:“訓了。”
李順嘖了聲:“不愧是老大啊,脾氣還是這麼沖。”
周芙見眾人都沒有什麼異樣的反應,大抵是糊弄過去了,心下悄悄舒了口氣,表都放松了不,小啄米似的跟著點頭,還隨口附和一句:“可不是麼……”
臉不紅心不跳的。
單婷婷抱著杯茶喝了兩口,一邊嚼著珍珠,一邊含含糊糊說:“我還以為,老大新婚,心應該不錯,脾氣耐心應該也會稍微好一點兒的吧?沒想到還是一個樣。”
老余聞言笑了聲:“脾氣耐心?你們可真是異想天開,在咱們老大這兒,就本沒有這倆東西。”
“你說是吧小周?”
周芙心虛地了下,隨即表示了贊同:“你說得對。”
老余繼續道:“我估計啊,這輩子能讓老大好好說話的,怕也只有他家那位新婚小太太了。”
周芙表登時不自然起來。
“你們是不知道,早上我問老大那戒指的時候,他順著我的話低頭盯著手上看的眼神,甚至都可以用溫這種可怕的詞匯來形容了,你們說嚇不嚇人。”
單婷婷年紀小,屬于被偶像劇和小說洗腦長大的那一批選手,立刻開始浮想聯翩:“你們說,老大會不會也是電視里演的那種,在辦公室里頭沖我們發完火,轉頭和老婆打電話的時候,就開始一口一句寶貝之類的哄著的那種人?”
周芙:“……”
以目前對陳忌的了解,他應該不會是這種人……
他只會不有點兒良心,時不時提醒不要在法律邊緣試探,一邊吃飯還要一邊說吃不完扣錢。
寶貝……
周芙努力回憶了一下認識陳忌這麼久以來,他過自己的稱呼。
最多的便是冷冰冰連名帶姓地著“周芙”,從前偶爾會故意喊“新同桌”,除此之外,似乎再沒有別的更親昵的稱呼。
就連相之后,大多人都會喊的“粥粥”,都從來不曾聽他這樣過自己。
不過回想起來,自己似乎也一樣。
從前在今塘,親近的人都喊他“阿忌”,周芙是知道這個稱呼的,但是也從不曾這樣喊過他。
一開始是覺得這樣的稱呼太過親,當時初到今塘,和陳忌之間的關系遠沒有達到能這樣稱呼的地步。
后來臨近回北臨的那段時間,有好幾次,周芙都差點忍不住學著那樣喊他,最后礙于臉皮薄害臊,沒敢。
如今想來,好在當初沒那麼他。
好在于而言,對他最親的稱呼便是最尋常的“陳忌”兩個字。
這樣哪怕兩人關系不復從前,也同樣能悄悄地,用屬于自己最親的稱呼喊他。
而“阿忌”不行。
臨下班前幾分鐘,陳忌給周芙發來消息,說讓等會兒和他一塊去停車場。
周芙覺得兩人之間這特殊的關系轉變得有些突然,一時半會兒在辦公室里也不好明說,總覺得影響不好,不自在,能瞞著就盡量瞞著,并不像陳忌那樣無所顧忌。
想到兩人一塊下班一塊去停車場,肯定會引來同事們各種八卦討論,周芙覺得還是分開走比較好,索讓他先行下去,等同事們那趟電梯走了之后,自己再搭下一趟。
似乎是擔心一個人下來找不到車的位置,周芙一到達停車場,就見陳忌那臺如今已經很悉的車,正停在老地方,十分高調不斷地閃爍著廓燈。
見狀,以為他是等得不耐煩了,周芙忙小跑過去。
開了車門后,作利落地坐了進去。
陳忌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點著,懶懶偏頭睨著,半晌淡淡道:“你跑什麼?作這麼快,跟怕被人看見似的。”
周芙一時沒懂:“?”
陳忌不咸不淡地諷:“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擱這兒呢。”
他扯了下角,抬眼睨:“是不是還像的?”
周芙:“??”
“我倒不知道,你還喜歡玩兒這種小刺激。”陳忌一句接一句,“花樣確實多。”
“……”
周芙明明自詡坦,臉頰卻忍不住燒了燒。
陳忌說完,隨手將車子發,問完地點后,也沒再多說什麼。
周芙安安靜靜坐在邊上,片刻后忽然想起上午辦公室私底下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婚戒,眼神控制不住往陳忌那邊飄過去。
男人的大手正搭在方向盤上,手指骨節分明,右邊無名指男款素戒若若現。
居然還真有。
可他好像從來沒和提過這個。
正想著,凌路雨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是催的,問快到了沒有,到哪了,要不要過來接一趟。
周芙下意識瞧了眼窗外,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倒是陳忌淡淡提醒了句:“二環高架。”
“噢。”周芙忙對著電話那頭復述了一遍。
凌路雨“嗯”了聲,半晌后察覺出點不對勁來:“你邊有男人?!”
周芙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忘記和他倆說,今晚陳忌也去。
想了想,將電話直接掛了,而后悄無聲息地轉戰人小群打字。
周芙:【忘了和你們說了,晚上陳忌也來,沒事吧?】
這仨人從小一塊玩兒到大,相起來其實沒有多顧慮,周芙也只是隨口問一句,實際上一點兒不擔心他倆會不同意。
果然,比起陳忌來不來,他們還是對陳忌為什麼會來比較興趣。
凌路雨語氣曖昧:【嘖嘖嘖,有況啊?咱們聚會,他一個外人來干嘛呀?瘋狂挑眉。該不會真被我說中,你倆了吧?】
凌路雨也只是隨口這麼調侃一句,哪想,周芙那頭直截了當回:【也不算,就是,我們倆結婚了。】
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勁的消息。
哦,結婚了啊。
???
結婚了?!!
凌路雨一時間差點沒認出來這個詞:【你們結婚了?!!】
簡簡單單幾個字,讓凌路雨差點懷疑人生。
申城冷不丁來了句:【凌路雨你還說那男的是外人,所以,我倆才是!】
周芙:【。】
這事說來確實神奇,就連周芙自己如今回想起來,還仍舊覺得不可思議,但就是莫名其妙地發生了。
簡單在群里講了一下領證那天的來龍去脈。
凌路雨此刻也已經差不多接周芙已婚的這個事實,心思全然放回這倆人糾結別扭的關系上了:【所以,你倆雖然領了個證,可到現在,還是普通室友關系?】
周芙想了想,好像沒什麼病:【嗯……】
凌路雨:【真想打開你腦殼看看你到底在想什麼。】
周芙:【?】
凌路雨:【他都這麼明顯了,你還覺得他不喜歡你啊?不喜歡你干嘛還把你弄到自己邊來住,不喜歡你還和你領證結婚,現在多得是畫大餅的男人,談了十來年長跑,還死拖著不愿結婚的滿地跑,他上來就和你領證,你以為真圖你那七千五的夫妻共同財產??】
周芙不自覺咬著手指頭思考著:【但是七千五真的很多誒。】
凌路雨差點被氣笑了。
周芙不自覺偏頭又往陳忌那邊瞧了眼,要說從前,說他喜歡自己,那還有點兒可能。
可是當初對他說了那麼過分的話,他不討厭死,就已經算心寬廣了,又怎麼還會喜歡。
況且從那之后,陳忌便再也沒來北臨找過了。
哪怕從前真喜歡過,也應該,早就沒覺了。
個人在群里叨叨了一路,待到雙方見面之后,又莫名安靜如。
只有手機不停在震。
凌路雨:【靠!周芙!這種長相的,你證都領了還不往他床上撲?我不理解。】
周芙:【……】
凌路雨和申城畢竟都和陳忌不相,聚起來自然沒那麼放松。
周芙夾在中間,眼神時不時在幾個人上掃來掃去。
明明個人背地里都不是善茬,怎麼偏偏都能裝出一副優雅斯文來……
臨結束前,陳忌一言不發起去前臺把賬結了。
一時間,桌上只剩下發小人。
凌路雨憋了一晚上,終于找到機會開口了:“粥粥,我不是說啊,我就是覺得,你男人看著有些眼。”
明明在陳忌來之前,只是聽過名字,并沒有見過本人。
剛說完,申城也適時開口:“我也覺得,總覺他對我有種莫名的敵意,而且吧,那個帶著敵意甚至還出一警告的眼神,我總覺得特別特別悉,好像在哪里看過一樣。”
個人淺淺聊了兩句,陳忌便已經結完賬回來了。
告完別,大家各回各家。
陳忌沒喝酒,自己開車,周芙坐在邊上,仍舊抱著手機在群里侃天侃地。
下一秒,凌路雨和申城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出了類似的消息。
凌路雨:【臥槽!我好像知道在哪見過他了!】
申城:【我終于想起來那個眼神在哪見過了!】
周芙:【……?】
申城都覺得這事離譜到不可思議:【你還記得八年前你從今塘回來北臨那天,我和凌路雨去碼頭接你那時候嗎?】
周芙:【怎麼了?】
申城:【那天你出站的時候,我看見他了。】
周芙睜了睜眼,下意識否定:【怎麼可能啊?那天他送我上船之后就走了,他沒和我一起來,你們不知道,他因為家里的原因,當時特別討厭北臨,不可能來的,所以你肯定看錯了。】
申城這會兒十分篤定:【不可能看錯,我就說怎麼那個眼神那麼悉,八年前他就是這麼盯著我的。我就記得那會兒你從出站口出來,五米的距離后邊,有個個子特別高的男的,一直跟著你,你停他也停,你走他也走,我盯了一會兒,覺得奇怪,后來你沖我們倆招手的時候,他看過來了,眼神和今晚一模一樣。】
【當時我被看得心頭都發,還以為他是不是認識我,本想等他出來的時候問問,結果等你出來之后,他就忽然回頭走了,沒有出站。】
【嘶,我記得那人當時穿著件看起來非常奇怪的黑。】
周芙一下了手心,下意識偏頭往陳忌那看了眼。
那天他送自己到碼頭的時候,確實是穿著織的黑。
所以……那天,他上說著讓自己趕滾蛋,還他幾天清凈日子,結果其實,一直陪著自己回了北臨嗎?
凌路雨:【我現在都不知道是你這個厲害,還是我這個比較不可思議了。】
繼續發著消息:【粥粥,你還記得我當時給你說過的那個,主要求加我微信的帥哥嗎?】
申城冷不丁了一句:【??什麼加你微信的帥哥?】
凌路雨:【。。。等會兒,這個事回頭再和你說。】
凌路雨:【小豆腐我想起來了,那帥哥是你男人……】
【太久了,我就見過那一面,他平時也不發照片什麼的,我都差點忘記他長什麼樣了,今晚見了就覺得眼,想了好久,終于想起來了。】
凌路雨:【我當初還以為真是自己招來的桃花,結果沒想到!他是沖你來的!你記得吧?那天我們在你出租房附近吃飯的時候,我和你說過,他連著點贊了兩條和你有關的朋友圈,之前從沒見他詐尸過。】
【真的,不信我截圖他頭像給你,你看看是不是他。】
凌路雨的截圖剛一發過來,周芙便瞬間怔住。
凌路雨:【難怪前兩年,你不在北臨,我朋友圈里沒發和你相關的東西時,他半點兒靜沒有,原來是想盡辦法想看看你啊……】
【所以……他其實,是不是,很想你啊……】
周芙這會兒打字的手都帶著點兒:【是……什麼時候啊?他找你要微信是什麼時候?】
凌路雨:【等會兒啊,我看看系統自發的那條聊天記錄是什麼時候。】
幾秒鐘之后,凌路雨發了個年份日期的截圖。
周芙眼眶當即紅了。
那天,也不過是故意暗示他,要的生活他給不起,讓他別再來北臨找的半個月之后。
對他說了那麼難聽的話,以為他討厭了自己八年。
可如今看來,他好像……只是生了不到半個月的氣……甚至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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