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芙記得,從前在陳忌面前提起申城時,他就是今天這樣怪氣的態度。
周芙下意識想解釋。
明明兩人如今也不過只是室友一場,但是偏偏就是不想讓他誤會。
“這個是有緣關系的。”雖然這個緣關系,想起來就覺得惡心,但又確實是事實,解釋道,“他爸爸是我父親的親弟弟,我喊他爸媽是喊叔叔嬸嬸的。”
提到叔叔嬸嬸,周芙的面也明顯不佳。
陳忌從始至終睨著,臉上的小表,一一毫都難逃他的眼睛:“你不喜歡這個哥哥?”
周芙點點頭,垂著頭,眼神瞧著鞋尖:“很討厭。”
不是不喜歡,而是很討厭。
陳忌不自覺蹙起眉,周芙向來溫吞,幾乎是他見過脾氣最好的人,他甚至從未見有過這樣強烈的緒,從沒從里聽過這麼重的詞匯。
哪怕是談到瀟琪那傻男友,也沒有流過這種緒。
“為什麼?”他覺得不太對勁。
解釋完關系,周芙似乎便沒有再細說的|,沉默了半晌,再次抬起頭來時,面上帶起了笑容,只是這笑容,多顯得有些刻意:“因為他長得太丑了,你不覺得嗎?這麼丑的長相,怎麼討人喜歡。”
陳忌太過了解的子,知道這不是,連聽都不用聽,便知道是在扯謊,但是看得出來,不想說。
陳忌并不想,皺的眉心雖還未松開,卻還是輕扯了下角,順著的話,涼涼附和一句:“那倒是,你這審,還是有救的。”
小姑娘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
陳忌的緒顯然切換得比練,語氣很快回到往常慣有的傲慢:“畢竟天天對著你室友我,確實很難再接那種七八糟的長相。”
周芙:“……”
“抱歉啊。”陳忌冷不丁來了句道歉。
周芙一時有些懵,此刻已全然將方才遇到周嘉晟的不愉快忘到了腦后,不解地抬眸看向他:“嗯?”
“把你的審養刁了,是我的錯。”他一本正經地說出了最不要臉的話。
周芙這回是真沒忍住,眉眼彎起,低低地笑出聲來。
這笑容,比起方才的刻意,才最是真實。
是發自心的笑。
陳忌滿意地扯了扯角,語氣仍舊淡:“走了,回家吃飯。”
周芙抿著安安靜靜的沒吭聲,笑意卻直達眼底。
忽然發現,除了那晚帶搬過來時,他隨口扯上幾句“員工宿舍”這樣的詞匯,而后似乎就沒再聽他提過。
陳忌好像尤其喜歡用“回家”這個詞。
而好像,也尤其喜歡聽。
周芙乖巧地點點頭,跟在他邊一同走:“要我幫你提點兒東西嗎?你手上提了好多。”
“行了吧你。”男人漫不經心的話語從頭頂上飄下來,“這種客套的流程,以后在我跟前就別再走了,你能提個屁。”
周芙:“……”
小區的綠化做得相當到位,覆蓋率也廣,正值烈高懸之際,耀眼的燦黃被頭頂繁枝細梢打碎,在兩人上灑下忽明忽暗的點點。
周芙空著手,睨著眼前人寬闊的脊背,總覺得這條回家的路,與當初在今塘放學回家時那條必經的山包小路無二。
與這八年間無數次夢見的場景也如出一轍。
邊有他。
只要安安心心跟著他走完這條路,就能如愿到家。
進門時,周芙聞到了陣撲鼻的飯菜香。
想來陳忌應該是已經回家過一次,甚至連飯菜都已經做上了。
也不知怎麼半中間居然還再出門一趟。
咕嚕見兩人一塊回來,興地沖過來繞著周芙轉。
“這小王八蛋還能獻殷勤。”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陳忌涼涼嗤一句,“以前我回來的時候,就沒見它這麼黏人,只知道罵罵咧咧討貓糧吃。”
周芙仰頭得意地沖他一笑,而后索直接往地上一坐,摟著咕嚕湊上去吸了半天。
陳忌站在后,居高臨下睨了半晌,最后實在看不慣這一人一貓的膩歪樣,俯下,無地出手去,將咕嚕從懷里搶了丟到一旁,然后沖板正道:“起來,別坐地上,什麼習慣,再過兩天你不是該來例假了?到時候別跟我哭疼。”
周芙脊背當即僵了一瞬,表微怔,他怎麼……連這種日子都記得這麼清楚。
片刻后,周芙不自在地抬頭看他,不知怎麼的,和他說起這種孩子的私事兒,竟然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現在……時間已經沒像以前那樣那麼準了,不太規律。”
八年呀,八年都過去了,自己都不太記得從前該是什麼時間,他居然全記得。
“起來洗手吃飯,我再炒個青菜。”陳忌沒再多說,提著東西進了廚房。
周芙洗完手過來,就見他站在料理臺前作利落地把方才剛買回來的青菜洗凈。
靠在門邊安靜看了會兒,而后不自覺走到他邊。
“有什麼我可以幫你一起做的嗎?”問。
“沒有。”陳忌毫不猶豫一口回絕,“不是才和你說,別跟老子來這套。”
周芙,忙解釋道:“我不是客套,我現在很多事都會做的。”
“真的。”似是因為他的沉默,怕他不信,繼續補充道,“我真的會,不會給你添的。”
陳忌顛勺的作一頓,仍舊不吭聲,抬手從上方柜子中拿了個盤子出來,將剛剛炒好的青菜盛出來,隨后才微低著頭淡淡道:“不用你會,出來吃飯。”
到最后,周芙仍舊和從前一樣,只分到了個拿碗筷的重擔。
將碗筷湯勺從消毒柜里拿出來,整整齊齊在餐桌上擺放好后,就只需要老老實實坐著等他就有飯吃了。
沒一會兒,陳忌端著最后一盤菜走出來,也沒急著坐下。
站在桌邊,拿過的飯碗,默不作聲替了一座小山進去。
周芙見狀,忍不住說:“好像有點……太多了吧?”
“多嗎?”他眼皮子都沒抬。
周芙點點頭。
“一斤五千,忘記了?”陳忌適時提醒。
周芙像是沒把這事當真,只扯笑了下。
陳忌垂眸瞥了一眼,面不改道:“噢,忘了告訴你了,有獎就有罰的。”
周芙:“?”
“吃不完扣工資。”他隨手將盛好的飯擺到面前,繼續說,“掉一斤扣一萬。”
周芙:“??!!!”
他怎麼不早說?!
這是!
能隨隨便便!
忘記的嗎!
周芙想了想,準備最后再掙扎一下:“那我……不要獎,行嗎?”
畢竟對長這塊,確實不太自信,賠率太大了。
“那不好意思呢。”陳忌不咸不淡回,語氣欠得要命,“不行哦。”
周芙:“……”
“還多嗎?”他看向。
小姑娘這回態度十分端正地接過:“不多,輕輕松松。”
陳忌眉梢揚了揚:“那再添點兒?”
周芙咬牙切齒:“……那倒是大可不必了。”
不過陳忌肯定是知道循序漸進這個道理的,也沒真為難,只是比往常吃的,稍微多要求了一點點。
兩人面對面吃完飯,周芙立刻舉手說要進行洗碗這項事宜。
不能白吃白喝白住他的,還事事都要他來做。
除了準備等收到工資之后,就立刻把伙食費生活費之類的轉給他以外,其他能做的該做的事,都得積極主一點。
結果只換來陳忌一句拒絕和嘲諷:“沒聽說過洗碗機?”
周芙:“……”
下午上班的時候,陳忌難得的,給這一批進來的所有實習生,統一布置了練習任務。
其實容要求都和上次他單獨給布置的大差不離,每人分發了一份小型公建的一草,要大家按照施工圖的標準,把電子版繪制出來。
按理來說,大家也都已經職了小半個月,同期實習生差不多都該畫過這種標準的施工圖。
只是有些人先前仗著帶領的人正好忙,魚得便肆無忌憚一些,如今冷不丁被陳忌安排了任務,多有些戰戰兢兢。
周芙先前本就是陳忌親自帶的,他抓得嚴,也已經被訓過一回。
一回生二回,加之當初返工完圖紙之后,自己還從方欣先前收集整理的小型公建圖紙中,挑了兩套出來,額外多畫了幾回。
這會兒拿到分發的一草之后,整個畫圖的條理都十分清晰,上手很快。
一連幾天,一桌子實習生沒了前些天的悠哉,一個個頭也不抬地扎在電腦前,作鼠標鍵盤的手就沒停過。
老余得空幸災樂禍了一句:“看看前幾天給你們舒服的呀,現在嘗到忙的味道了吧?我看還得老大親自出手。”
實習生里頭個頭最高,長相也最為眉清目秀的男生李順,仰頭灌咖啡的空檔,哭無淚地回他:“別笑了別笑了,我們一會兒集哭給你看。”
老余嘖了聲:“我看人家小周就淡定,得心應手的。”
李順委屈:“已經被老大摧殘習慣了,我們可不一樣。”
周芙:“……?”
這詞怎麼用得奇奇怪怪的!
方欣跟著笑了笑,說:“那讓粥粥給你們先提點提點,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老大改圖那是相當兇且不留面,要是錯的地方多了,他能直接把圖紙撕了砸你們腦門上!”
老余舉手:“我被砸過!”
方欣:“我也被撕過圖。”
李順睜大眼:“臥槽,孩兒都撕。”
方欣倒是替陳忌說了句話:“搞建筑的分什麼男,你這個觀念太老舊了,這說明老大從不搞別歧視差別對待。”
老余點頭:“這倒是。”
周芙回想起自己那幸存的幾張圖紙……可能,改圖那天,正好北臨的老教授也在辦公室,陳忌才把火給了下來吧……畢竟當時圖紙出的錯,現在想來確實低級氣人的。
想到這,忍不住提醒道:“那個,規范最好多看看,樓梯臺階之類的得按照規范計算好,別直接用天正生,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只是這話輕飄飄的,似乎沒有幾個人在意,名單婷婷的黑長直姑娘頭都來不及抬,說:“哎呀,來不及了,直接生吧,反正也差不多,到時候再改改,現在哪還有時間看規范啊,我還有三層平面沒開始畫呢,反正我們是第一次畫,老大應該也不會在意這些小細節。”
“對對對,圖是關鍵,能上再說吧。”
隔天終于到了陳忌看圖的日子。
辦公室里幾個實習生忙得跟無頭蒼蠅似的,傻愣愣站在打印機前,半天刷不出張紙來。
陳忌懶洋洋拿著杯子出來倒咖啡,正巧經過。
單婷婷見狀,也沒多想,張口便向陳忌求助:“老大,這機子怎麼用啊?能教教我們嗎?”
然而陳忌甚至連腳步都懶得停下,徑直朝辦公室的方向離開,只滿不在意留下一句:“這種事都要我教你們?上廁所要不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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