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唉聲嘆氣中,周芙安安靜靜抿著,將那條錄用通知反反復復逐字逐句確認了好幾遍。
浮沉建設的門檻果然如室友所說那般,多有些高不可攀,錄用比例奇低,一桌子六七個生當中,只有一個人算是僥幸踩中了考點,得了個實習名額。
明明是件該慶幸的好事,卻又忍不住更加張起來。
周芙默不作聲關掉手機,沒有擺出毫勝利者可以有的喜悅姿態,盡最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好在效果還算不錯,幾個生都默認整張桌上的人全軍覆沒,氣氛很快又融洽起來。
周芙稍稍松了口氣。
想了想,又重新掏出手機,點開相機,悄悄對著一桌子還沒怎麼過的今塘特小吃拍了張照片。
這似乎了離開今塘之后,最經常做的事。
但凡遇上和今塘有關的東西,都覺得彌足珍貴,無比珍惜。
忍不住想要將一點一滴全都記錄下來。
周芙將照片發到發小群里。
【你們就欺負老子在大不列顛啃樹皮,吃不著食唄,深夜放毒。】
申城最先冒泡,強烈譴責了周芙這個不人道的行為。
周芙笑了下:【抱歉,忘了英國現在是凌晨。】
凌路雨發了張流口水的表包出來:【哇,這麼盛,這是哪的菜?】
周芙:【今塘特小吃。】
他們或多或都了解,今塘于周芙而言,承載著怎樣特殊的,群兩人短暫且默契地沉默了幾秒,隨后又恢復到平常一貫的水群風格。
凌路雨:【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申城:【店在哪啊?我先提前記到我的小本本上,等老子殺回國,炫它個幾百頓!】
周芙笑笑:【就在我今天面試的公司樓下附近,味道還不錯,老板人也好的,噢對了,我今天的實習面試通過了,以后可以用工資請客了,下回等你回國,我們三個一塊去吃。】
凌路雨立刻舉手:【我覺得我們倆晚上可以拋下申城,先提前一頓,就當慶祝你面試通過!】
周芙:【好呀。】
申城:【不是人……我退群了,誰也別想挽回我。】
凌路雨:【你退退吧,誰搭理你,小豆腐粥粥,我圖發朋友圈了哈。】
周芙發了個“嗯”,隨手點開凌路雨最新的朋友圈。
剛才拍的那張照片,被凌路雨發了出去,搭配的文案是“我家粥粥說要賺大錢請我吃好吃的!”
周芙笑了笑,順手給點了個贊。
中午吃過飯,周芙給室友瀟琪打了個電話。
先前說要租房,瀟琪便說自己租的那套房子,正好還剩出一個單間來,還沒找到新室友,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租給,省去雙方各自再找中介的錢和麻煩。
周芙原本還有些猶豫,畢竟大學這幾年的宿舍生活中,大家和瀟琪的關系都比較一般,平常相時,算得上忍讓。
強行湊到一塊住,到頭來頭疼的還是自己。
可很多時候又確實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北臨近十年房價飛漲實在太過迅速,四環以,想要租個簡簡單單能住人的單間,都得每月四千朝上。
周芙前面十多年的人生從未為生計發過愁,不食人間煙火,生活都較難自理,能勝任的工作極,這幾年半工半讀,兼職賺來的工資完學費之后,剩下的也只能勉強維持日常開銷,想攢下錢來十分困難。
就連這第一個月的房租,還是去年參加一個小組規劃競賽,得了第一名之后,分到的獎金。
獎金拖了一年多,好在上個月末終于打到了賬上。
也不多,就三千塊錢。
瀟琪似是知道手頭有三千塊錢獎金,于是那間空房就正好三千塊錢每月。
不過比起在各大租房件上搜到的,四五千朝上的天文數字,三千塊錢每月已經算是最便宜的了。
周芙也沒有什麼資格挑剔,畢竟找別的房子,輒需要押一付三,再加至一個月的房租當中介費,實在無力負擔。
和瀟琪打完電話,約好中午兩點空看看房,順便接一下鑰匙之后,周芙便按照發到手機上的定位地址,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從浮沉建設這邊過去的路線。
畢竟今天的面試過了,不出意外,之后至幾個月之,每天都得在這兩地之間往返。
說近也不算近,浮沉大樓在北臨最繁華的商業街,一點五環往,而瀟琪發過來的位置已經是四環再往外一些,地鐵需要換乘兩次,一趟下來,順利的話,也得坐個四十分鐘左右。
對比了下地鐵票價,周芙果斷選擇了公,雖然公需要轉乘三次,一趟下來比地鐵多坐半小時,但每天來回的車錢至能省下二十。
如今在看來,錢是能省則省,其他的,無非是早一些起床,晚一些到家罷了。
時間對于這樣的窮人來說才是最不值錢的。
昨夜熬了一個通宵,早上又神經繃地參加了面試,中午借著辣湯大哭一場之后,腦子已經有些昏昏沉沉,此刻一連倒了三趟公,累得險些在車上昏睡過去。
路上花費了將近兩個小時,終于趕在約定時間之前,到達了瀟琪所說的住宅樓下。
房子是個六十年代舊社區里頭的老破小。
沒有封閉式小區環境,保安亭形同虛設,人人都能輕易同行,不需要任何份驗證。
每幢房子的間距很近,樓與樓之間窄小的過道被電車和自行車等通工塞得滿滿當當。
道路兩旁原本用來種植綠化的片區,也都被當地居民們見針地改了菜地。
外頭商業街和馬路的視角看不見里頭的破敗,無需做面子工程,年久失修無人維護,因而越往里走,樓房越發破舊。
瀟琪所說的那棟房子在最靠里的位置。
樓久經風霜,戶門窄小昏暗,幾面墻除了滿怎麼清除都無法清除干凈的城市小廣告之外,不地方還被素質低下的人,用噴漆畫了鬼臉涂,看起來尤為目驚心。
周芙一時沒防備,被那駭人的鬼臉嚇了一跳。
糟糟的心跳好半晌才堪堪平復。
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往樓上走。
幾十年前的樓房,設計缺陷也尤為明顯,樓梯間沒有通風采,氣味難聞不說,應燈只剩下忽閃忽閃的微弱芒,想要看清各家門牌號都困難。
好不容易到了瀟琪所在的房子門前,周芙敲了敲門,半晌沒有人響應。
翻出手機,給對方打了個微信電話。
約莫在門口等了將近一個小時,電話才終于被接起。
結果是個男人接的,嗓音還帶著濃重的困意,含含糊糊問了幾遍是誰,聽清楚找瀟琪之后,這才把手機往邊上正睡的人耳朵上塞。
“噢,你來了啊,我忘了你上午說要過來了。”瀟琪的聲音聽起來應該也是剛醒,“都到門口了?行吧,我給你開門。”
說著,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片刻后,閉的房門終于打開。
然而來開門的卻是個著膀子,兩邊手臂布滿紋五大三的男人。
周芙忍不住擰眉。
以為找錯地方,正打算扭頭離開,就聽見里頭傳來瀟琪的嗓音:“你進來吧,我還在穿服,等會兒,或者讓我男朋友先帶你看看房間。”
果然不出室友所料,瀟琪已經理所當然地將男朋友帶回合租房來住。
明明來之前也是說好的,互相都不帶異回家。
然而這才第一次看房,居然連裝都不愿意裝一下。
男人的視線毫不掩飾地在周芙上上下打量。
周芙了手心,強忍下那莫名涌上的惡心,著頭皮在男人的注視下走進房間。
等到打開那間屬于自己的房門時,周芙才終于知道,為什麼瀟琪急著把這間屋子出租給。
里頭放了張上下床。
床與墻之間的隙,只容納得下一人側而過。
別說書桌和柜,就連窗戶都沒有。
大大小小的雜堆在下床床板上,像是從隔壁廚房強行隔出來的小空間。
“下床那些東西,你住進來之后,把它們搬到客廳放著就行。”瀟琪穿著個吊帶打著哈欠走過來,瞧見周芙的表,“別嫌小哈,你不知道,北臨房價就這樣,找個房子多難啊,要不是和你室友一場,哪有一月一付還不要你押金中介費的。”
“噢對了,鑰匙。”瀟琪拍了拍邊男友,“把你那把先給。”
男友皺眉:“我的給,那我怎麼進來?”
“我再給你配一把不就完了?”兩人之間理所當然的對話,甚至都沒瞞著周芙。
是拿定已經將三千塊錢轉給,不得不在這住下了。
把鑰匙給之后,瀟琪說:“那你自己慢慢整理吧,我們回去繼續睡了,困死了。”
饒是再好的脾氣,需要替別人收拾這一屋子狼藉,也很難心平氣和。
可是確實沒別的辦法。
見時間還早,周芙索直接開始將東西往外搬。
期間,凌路雨打來電話,問晚上約在哪里見面。
得知周芙正在新的住打掃衛生時,便嚷著要過來幫忙。
周芙瞧了眼自己此刻的境,沒敢讓過來,找了好多借口才把人勸住。
快到約定的時間時,周芙匆匆洗了把臉,背上背包便往樓下跑。
凌路雨知道新租的房子離公司不算近,因而將頭地點約在了四環附近的商業廣場。
吃飯的店也是凌路雨提前找好的。
知道周芙自打母親出事后的這幾年,過得應該并不輕松,挑選的地方也十分諒。
是個地道的小館子,價廉。
兩人尋了個位置坐下,凌路雨拿起菜單瞧了眼,便說:“我剛剛在路上沒忍住,吃了倆甜筒,現在已經八分飽了,點碗面差不多了,別想我吃太多有的沒的,我這個月已經胖三斤了。”
周芙一邊看菜單,一邊握著筆認認真真在上頭勾勾畫畫,凌路雨掏出手機來對著專注點菜的模樣拍了張照片,簡單調了調濾鏡,便發到朋友圈上。
照片中,小姑娘握著筆的手指蔥白細長,溫的公主頭披散在后,垂著眸,羽睫卷翹,恬靜優雅,乖得要命,跟幾年前埋頭刷卷子的模樣如出一轍。
搭配的文字是“吃到啦!”
對應的是上午發的那條朋友圈。
——我家粥粥說要賺大錢請我吃好吃的!
——吃到啦!
等發完態,周芙也點得差不多了,凌路雨從手中接過菜單,檢查了下,順手替劃掉幾個貴菜之后,直接回給店員。
等菜的間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凌路雨隨口問:“你和那個陳忌,后來真的連電話都沒再打過嗎?”
周芙眼神睨著桌上倒扣著,用來給上菜倒計時的沙,微微出神:“當初回北臨的時候,我媽不是已經出事了嗎?我叔叔嬸嬸他們似乎已經找我很久了,那天才剛一到家,就把我東西全扣下了。我不知道他們想干什麼,整整小半個月,他們只許我呆在自己的房間里,不讓我添,我沒辦法和任何人聯系。”
“手機到最后也沒能拿回來,有次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打電話,結果每次打過去都是關機。”周芙垂著眸,自嘲地扯了下角,笑并不達眼底,“可能好不容易把我送走,終于能過上幾天清凈日子了,我在今塘的時候,總是給他惹好多麻煩。”
“后來我有聯系我當時那個小姐妹,偶爾也會聽提起陳忌他們的近況,但是每次問我,要不要替我去找陳忌,把電話給他的時候,我又忽然不敢了。”周芙咬了下,“我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接我電話,我不知道,莫名其妙再給他打電話,算不算一種打擾,他會不會覺得我有什麼病,沒事找他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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