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桓崇郁的海東青死死抓住薛芷語的胳膊,即便隔著袖,也在胳膊上生生撓出一條痕。
薛明萱早嚇得臉蒼白,雙灌鉛似的,坐地上起不來了。
烏雪昭地把茵姐兒護在懷里。
茵姐兒到底膽子大,這種時候還敢從姐姐的前冒出一雙眼,睜圓了盯著兇狠的海東青,一瞬不瞬,眼里有興之意——這鳥沒養過,想養。
薛芷語在馬房附近到逃竄,驚聲尖,竟是一點世家貴的形象也沒有了。
海東青又是極兇猛的鳥類。
即便不認得它的,眼下看它抓撓薛芷語的樣子,也無人敢上前,只敢遠遠看著。
離奇的是,這只海東青只抓薛芷語不抓旁人。
像是準行刑一般。
薛芷語怕被抓花的臉,抬了手背遮擋,胡拍打海東青,手背上也出了幾道痕。
一旁的人也漸漸反應過來,仆從趕過來幫忙。
海東青松了爪,飛了起來。
烏婉瑩也在旁邊。
原是過來找茵姐兒的,哪想到兇抓人。
到底沒躲過。
海東青起飛后,落在腦袋上借力,往高飛。
爪子一抓,腦袋上的發髻又都散了。
這死鳥!臭鳥!
才重新梳過的頭發!!!
烏婉瑩哇哇,又怕被抓,抱頭鼠竄,瘋婆子似的。
海東青振翅一飛,盤旋在天空。
薛芷語整條手臂被抓得模糊。
幸而方才遮得好。
否則的臉……
想到這里,殺人的心都有了。
薛芷語扶住丫鬟,借力站起來,著手指著在天空翱翔的海東青,嘶吼道:“這、這是誰養的!給我死它!死它!”
馬蹄將將而至。
桓崇郁及時勒馬,在泥草味彌散之中,冷聲道:“朕的。”
后跟了一隊親軍衛,隨伺候的侍,還有領了海東青過來的鄭喜。
眾人大驚。
皇帝來了!
永寧侯府一家子最先過來接駕,跪道:“臣婦參見皇上。”
一旁驚懼加的年輕眷、郎君,世家仆婦等,也都反應過來,烏地跟著跪了一通。
烏雪昭和茵姐兒,還有頭發凌的烏婉瑩,自然也趕跟著跪了下來。
薛芷語還在發怔。
仰著馬背上的天子,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樣,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又遲鈍地想起來,皇上說,說海東青是他的!
薛家的丫鬟拉了一把,薛芷語和薛明萱姐妹兩人,才跟著眾人跪下。
空氣中,還有薛芷語胳膊上出來的腥味兒。
桓崇郁看著馬蹄前,一片跪下去的膝蓋,低下去的人頭。
目鎖在烏雪昭上片刻,見無事,便收回了目。
冷淡地命令道:“起來。”
“謝皇上。”
永寧侯府的人先起,其余人才敢跟著起來。
這會兒不比阜寺里問罪的場景。
一眾勛貴家眷,都可以抬頭看天子。
待嫁待選的眷,陸陸續續仰臉打量天子長相。
五如畫,眸長眉寡冷,薄微抿,相當的俊,眼眸微睨時,又冷得驚心魄。
人又又怕。
海東青從天空中悠然飛下,方才還兇猛嗜的猛,竟然乖乖落在帝王肩上。
溫順極了。
然,帝王不聲,習以為常。
海東青沖著薛芷語歪了歪腦袋,便去啄自己的羽。
仿佛剛才差點抓死人的罪魁禍首,不是它。
一片死寂中。
帝王冷掃薛芷語一眼,不問傷勢,而是淡淡地問:“你怎麼在這里?”
西苑是帝王私苑。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隨意進來。
薛家人全都臉煞白,噗通一聲,又跪下去。
其余人也嚇得趕低頭。
薛芷語忍痛解釋道:“回皇上,先帝在時,曾對姑母說,臣若想來西……”
“駕。”
桓崇郁沒聽完薛芷語的解釋,騎馬帶著親軍衛走了。
隨行人馬皆跟上。
等到出西苑門時,桓崇郁才不經意勾一笑。
了肩頭,立大功的海東青。
帝王一陣風似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薛芷語的那半截話,被噎在口中,沒有說完,如鯁在。
然而誰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先帝的許諾,當今自然不會明著忤逆,但薛家這般恃寵,實在不知趣。
皇帝方才那無言的一掌,比海東青撓得還重。
薛芷語還想進宮?
簡直是妄想。
秋風凜凜,天子在西苑遠去的背影,漸一幅勾人心魂的畫幅。
許多貴收不回眼神,也收不回芳心。
永寧侯老夫人淡定地同薛芷語道:“既是皇上的寵意外傷了姑娘,姑娘快去止吧!別落下了疤痕。”
薛芷語淚如雨下。
這還能不落疤痕?
且疤痕之外……等待的,又即將是什麼呢?
薛明萱也被嚇到。
哭著和薛芷語一起離開。
薛家人一走,賓客們開始議論紛紛。
其中年輕的小娘子,說的最多的,不外乎是:“皇上長得比傳言中還俊!”
之前祈福時離得遠,又一直跪著,沒能看到天。
今日得遇,一見傾心。
汪驪瑛提醒們:“可別忘了,天子可是已經為子祈過姻緣的。”
有人笑道:“祈過又怎樣,后位未定,皇上只是單純想祈個好姻緣不?”
很快有人附和:“就是。皇上即便有了心上人,以后總得雨均沾吧。”
朱清玥拿著扇子過來,掩笑們:“一個個還沒宮,都把自己當妃嬪了?也不知。快別說了!”
小娘子挽著的手臂,紅著臉笑道:“朱姐姐這可是給我們戴冠了,我們不過說皇上怎麼待妃嬪,又沒說我們就是妃嬪。再說了……”眼一眨,問道:“朱姐姐你心里難道不是這樣想的?”
朱清玥也被們說得臉紅。
不知誰過來撓的。
小娘子們笑鬧一團。
要說不想宮為妃,那都是騙人。
帝王乃天下至尊,站在權利之巔。
年輕又雋,還文武雙全。
誰不想嫁個如意郎君?
若非心有所屬。
再沒比嫁給這位更如意的了。
烏雪昭牽著茵姐兒,攙扶烏婉瑩回去重新梳妝。
從貴們邊走過。
朱清玥看見烏雪昭,立刻不和們笑鬧,跟了上去。
汪驪瑛也跟了過來。
烏婉瑩梳妝自有丫鬟伺候。
烏雪昭和茵姐兒得知臉沒有傷,也就松了一口氣。
茵姐兒眨著眼,小聲沖烏雪昭道:“姐姐,這種鳥可真靈,想撓誰就撓誰,想撓什麼樣就撓什麼樣。”
這麼兇悍的鳥,倒說個好了。
烏雪昭眉心跳了跳,掐斷茵姐兒的念頭:“你娘絕不準你養這種兇。這種兇也不是好養的,你一個孩兒家,萬一傷了胳膊、臉,以后還怎麼見人?”
茵姐兒了自己的臉蛋。
雖長得沒有雪昭姐姐好看,卻也有幾分。
罷了,真要傷了臉還是不劃算,爹娘、老夫人也會為傷心的。
烏婉瑩還在屋子里哭。
靈溪過來說:“姑娘,朱姑娘和汪姑娘過來了。”
烏雪昭讓靈溪領們進來。
兩人帶了些傷藥過來,都是今日從家里帶來,防著萬一的。
汪驪瑛一進臨漪殿的倒座房,就忙問烏雪昭:“烏姑娘,薛芷語剛才傷到你沒有?”
烏雪昭搖頭,面溫和道:“謝汪姑娘關心,我沒事。”
汪驪瑛又張地問:“方才皇上那只海東青,也沒傷到你吧?”
烏雪昭點了點頭。
汪驪瑛和朱清玥才同時松了口氣。
烏婉瑩在里面梳妝,聽到外面的對話,了角。
被海東青抓頭發的人是啊!
不是烏雪昭。
朱清玥和汪驪瑛倒也客氣著問了烏婉瑩要不要。
烏婉瑩打發丫鬟出來說,不要。
心里也舒服了點兒。
風波平定,大家的心也漸漸定下來。
汪驪瑛才后怕地說:“幸好只傷到一個。”
這話說得太直白了些,眾人靜默了片刻。
但也確實是大家心中所暗暗慶幸的。
朱清玥默然搖著扇子。
不想起了阜寺里的事,兩次烏雪昭都全而退,皇帝的海東青,傷人也傷得太巧了些。
瞧了烏雪昭一眼。
倒沒看出個所以然。
烏婉瑩重新梳完妝出來,和們坐在一起閑話。
不多時,朱清玥便起要走,還悄悄拉了汪驪瑛的袖子。
烏婉瑩畢竟是了婚的婦人,們沒出閣的姑娘,不好同多待。
烏雪昭和茵姐兒去送們。
薛芷語也上完藥,打算走了。
胳膊上一塊好都沒有,在這里也只能止,再不回去,別說不留疤……胳膊也別想要了!
出了臨漪殿。
正好看到朱清玥與汪驪瑛都圍在烏雪昭邊。
之前在永寧侯府里,還沒有一個人和烏雪昭搭話,倒比之前更左右逢源,也更討喜了!
薛芷語蒼白的臉,僵了僵。
怎麼到烏雪昭就這麼倒霉?連一只畜生都只抓和烏婉瑩,偏偏避過了烏雪昭。烏雪昭哪里來的好運氣?
劇痛之下,薛芷語閉了閉眼,想起一個人,暗地笑了笑。
……別得意。
如果真要宮為妃,皇帝若立那位為皇后,烏雪昭日子也不一定好過。
薛芷語被丫鬟扶著上了馬車,速速離開了西苑。
烏雪昭和茵姐兒送走了汪驪瑛、朱清玥。
私底下,茵姐兒悄悄問烏雪昭:“姐姐,那兩位姑娘,以后也會宮為妃的嗎?”
烏雪昭愣了一下,垂眸搖頭說:“不知道,這是皇上決定的事。”
腦海里,想起皇帝說的那句話。
——朕是來看你的。
烏雪昭淡聲說:“走吧,去用膳了。”
茵姐兒牽著的手,一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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