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良宜送給青槿的,是一塊極品的歙縣松煙墨和一支上好的羊毫筆。
“特意讓人從歙縣和湖州帶回來的,聽說你字練得不怎麼好,好好練一練。”
青槿將裝著墨錠和羊毫筆的匣子合上,笑著道:“先生真是隨時都不忘教書育人。”
說著又了他房中的擺設,房中除了一張簡易的床,其余地方擺著瀚如煙海的書籍和書畫文墨,書案上擺著文房四寶,西邊靠窗的位置放置一張琴案,上面擺了一把琴。
青槿突然問他道:“先生博學多才,沒想過去考進士做嗎?”
孫良宜端著茶盞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道:“我生來隨意慣了,既無大志,又無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懷,就不去禍害黎民蒼生了。”
“那先生以后想做什麼?”
“等……”他說著停頓了一下,挑了一下眉,才又接著道:“大概過幾年就離京去外面走一走,游覽天下勝景,累了就找一書院,還是當個教書匠。然后娶妻,生兩個孩兒,終此一生。”
他說的時候語氣輕快,目里帶著充滿希的明亮。
他放下茶盞,又認真的看著青槿,問道:“你到我這兒來,真沒有什麼事?我雖和你并無親緣,但也算得上是你的兄長,你若真有什麼事,你和我說,我自會想方設法幫你解決。”
青槿搖了搖頭:“我就是最近總有些睡不好,我昨晚夢到姐姐了,不大好的夢。先生,你知道什麼心有靈犀嗎?小時候若我有什麼事,姐姐總能心有應,而我也一樣……”
孫良宜臉上的表慢慢的沉下來,許久都沒說話。
青槿在這里呆了一小會,然后便離開了。來他這里也并不是想讓他做什麼,何況他也做不了什麼,有時候就是想找人說說話,掩一掩自己的心慌。
孫良宜在書案前靜靜的坐了一會,然后站起來,從旁邊的多寶閣前搜羅出一壇子好酒出來,準備去找人喝酒。
這府里對宮里的事最了如指掌的,除了孟世子邊的人,便該是宋國公夫人邊的人。
孟世子邊的人一向嚴,倒是宋國公夫人邊的平麽麽小酌兩口小酒。
青槿剛回到淞耘院,便被孟二夫人羅氏邊的人請了去。
孟家二房住在宋國公府西南方向的四宜院,青槿到的時候,孟二夫人羅氏正在花廳里招待一位客。
那子穿絳紫大袖,披紅披帛,頭上戴蓮花冠,額上點花鈿,是一位二十出頭的貴婦。
孟二夫人與坐于塌的兩邊,中間放一小幾,幾上擺著茶盞。兩人臉上都是笑意的,仿佛談得十分投趣。
見到青槿走進來,孟二夫人對青槿招手向前,一邊對旁邊的貴婦人道:“看看,這就是我們世子邊伺候最得力的青槿姑娘。”
貴婦循著聲音轉過頭來看著青槿,面帶溫笑。
“青槿,這是延平郡王妃,還不快上前來拜見。”
青槿上前屈膝行禮:“奴婢見過王妃娘娘。”
惠氏連忙上前將拉了起來,笑著稱贊道:“果真是好標致的一個姑娘,不說別人見了,就是我見了都忍不住喜歡。”
孟二夫人淡淡的含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并不說話。
惠氏又從頭上拔下一支簪子,然后到了青槿的頭上:“看看,多漂亮的人兒。”
青槿連忙拒絕:“王妃,奴婢不起。”
孟二夫人對道:“既是王妃賞賜,你直接謝恩就是。”
青槿只好道“是”,對惠氏屈膝行禮謝恩。
惠氏連忙拉了的手:“不用多禮了。”說著拿了青槿的手放在的手上,又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的手背,聲道:“好姑娘,我家王爺前幾日灌了幾碗黃湯,說了幾句胡話,唐突了你,你可別往心里去。”
“奴婢不敢。”
孟二夫人見差不多了,便讓青槿下去了。
孟二夫人又和惠氏含笑宴宴的聊了一會,看天已將到中午,又笑著道:“王妃留下來用午膳吧,我已經吩咐了廚房,準備了席面。”
惠氏道:“不必了,王府事多,一天都離不得人的,你如今管著國公府中饋,也是貴人事忙的,怎敢叨擾太久。”
“王妃也太客氣了,這馬上都是一家人了,說話好生見外。不過王妃既然不得空,我也不多留你。以后世子夫人進了門,兩家還是要多多走才好。”
“那我去給老夫人問個安?告一聲辭。”
“那,我隨您一道去。您也別見怪,按理該母親親自出來接見您,只是母親今日一大早就鬧頭疼,府里請了大夫,實在力不濟,這才代了我好好招待您。”
“二夫人哪里的話,老夫人不適該好好將養,倒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兩人一起去了歸鶴院,惠氏跟宋國公夫人說了兩句話,告了辭,這才回了延平郡王府。
胡惟瑞今日一直留在府里等,一回來,便著急問道:“怎麼樣?”
惠氏甩了甩袖子,坐到玫瑰椅上,道:“別提了,我和國公夫人都沒能說上兩句話。說不適,讓家二夫人出來招待的我。這個羅氏可真是個能人,不過是個庶媳,也好一番派頭……”
說著把今日在宋國公府跟孟二夫人說話的形表演了一遍:“我和說‘我家王爺前兩日對府上的婢失禮,是我家王爺不對,我向貴府道歉’。跟我說‘王妃哪里的話,都知道郡王爺不是有心的,府中不曾見怪,就是青槿姑娘也是沒往心里去,不信我把那丫頭過來,你親自問。’,然后便真把那丫頭過來了……”
說著“呵”了一聲,繼續道:“我堂堂一個郡王妃,還要低聲下氣的給一個婢道歉,我這王妃連臉皮都沒了。”
胡惟瑞聽著不滿的沉下臉來,既恨國公府折他王府的臉,又唯恐真因為前兩日的事讓兩家越來越生分。
惠氏繼續道:“我跟那位二夫人無冤無仇,倒像是為了捧著那丫頭故意替出氣。可見這個青槿的姑娘,在他們家世子心中分量不輕,連這個二夫人都禮讓兩分。小姑子嫁過去,日子恐怕沒這麼好過。”
胡惟瑞不屑的“呵”了一聲:“不過是個丫鬟,就算得了主人的寵,頂了天就是個妾室。他孟季廷只要不昏庸,至面上也不會讓個妾室在正夫人頭上。”說著加重了語氣:“我延平郡王府也才是他正經的親家。”
惠氏翻了一個白眼,一個男人偏寵正妻以外的人,哪管昏不昏庸,那人站在那里,就已經是正頭娘子心窩子的事……比如他們郡王府側院里住著的那位玉姨娘。
惠氏對小姑子還是有幾分喜歡的,自進門,這位小姑子對禮重有加,行事也進退有度、穩重有節,既能幫著管家,也能時不時替住不安分的妾室。
惠氏于是對胡惟瑞道:“王爺若真是想要對小姑子好,不如多給些嫁妝傍。有了銀錢,以后就算夫妻不諧,日子過得也自在些。”
胡惟瑞冷撇了一眼,冷道:“你咒我妹子呢?我妹子是什麼人,自小聰慧敏達,難道還會不如一個丫鬟不。就算剛進門一時落了下風,日子久了,也有手段籠住丈夫的心。”
不過給多添些嫁妝倒也沒錯,一來顯得他延平郡王府對這門親事的看重,二來等他妹妹過了門,他這個兄長還多的地方需要幫襯的,兄妹關系自然是越親近越好。
胡惟瑞對惠氏道:“把家里在金水橋那邊的兩間旺鋪和清涼山那塊百畝莊田添進玉璋的嫁妝單子上去。”
他說完便轉去了胡玉璋的院子,對正在看書的妹妹獻功道:“好妹妹,為了讓讓你能十里紅妝的風出嫁,你哥哥我可算是盡了力了,都快把你嫂子的嫁妝都填進去了。父王去世時,讓你我兄妹二人互相扶持,我這個當兄長的總算沒有辜負父王的囑咐。”
胡玉璋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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