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課上, 蘇渺發現湯玥頸子上好像又添了些紅痕,臉龐紅腫,服也是臟臟的, 頭發糟糟的…
畏畏地坐在最后排,像極力在忍耐著眼淚, 甚至都不敢抬頭, 脆弱的眸子里是一片破碎。
這些痕跡,這樣的表…真的太悉了, 這就是那些年的蘇渺親經歷過的一切。
下課后,將湯玥到了辦公室, 領著來到班主任徐仲強邊——
“徐老師, 您看看上這些傷, 您還能說這是同學間的正常往嗎, 您還能說這是為了培養學生出社會前的人際往能力?”
緒很激,眼底的憤怒都快溢出來了。
徐仲強見湯玥這樣子也著實可憐, 沒辦法糊弄過去了,于是義正嚴辭對道:“湯玥,你把周怡璐它們幾個到辦公室來,別怕,老師一定會為你做主, 哪些人欺負了你, 你把他們都過來, 老師讓他們給你道歉。”
湯玥聽到這話, 形輕微地瑟了一下,眼底浮現驚恐的神:“不不不!老師, 不了, 算了, 我不計較了。”
“你要是不敢去,那我蘇老師陪著你,行嗎?別怕,老師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湯玥用力地搖頭,眼淚滾了出來:“不!不!不是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跤了,才弄這樣,不是他們做的!”
“湯玥,你別怕。”蘇渺握著的肩膀,給勇氣,“老師幫你報警,你好好把事說清楚。”
“咳。”徐仲強輕咳了一聲,“報警…倒也不至于,湯玥同學也沒什麼事,警察一來,這事兒不就鬧大了?湯玥,你放心,老師會狠狠地批評他們,不讓他們再欺負你了!”
“……”
湯玥已經全然退了,堅決不肯把事鬧大,更不愿意將周怡璐他們來辦公室。
“老師,他們沒有欺負我,真的,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跤了,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你們別管我了,真的,都是我自己的錯。”小姑娘的緒都要崩潰了,“全是我的錯,跟別人無關!”
徐仲強反復問道:“真的是你自己弄傷的?”
“是…是我自己,上次你們批評了周怡璐之后,他們就再也沒找過我麻煩了。”
“好,那你去上課吧。”
“嗯。”
湯玥走出了辦公室,出門的時候,還特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生怕被其他人看到。
徐仲強輕松地端起了茶杯,掃了蘇渺一眼:“蘇老師,你也聽到了吧,這事兒就是你太敏了,湯玥同學都說了,上次之后,周怡璐就沒再找過麻煩了,這說明批評教育是有用的。哪用得著報警嘛,浪費資源,批評教育是可以讓他們認識到自己錯誤,畢竟都是孩子嘛。”
蘇渺冷冷地笑了:“徐老師,你真的這麼想嗎?你真的看不出來,湯玥只是因為害怕…”
“行了。”徐仲強將水杯重重擱在了桌子上,“別再糾纏這個問題了,你是語文老師,你的任務就是負責教好學生,提升他們的語文績,讓他們在高考里能考個好分數,讀個好的大學。其他的事兒有家長管,你瞎心什麼呢!我說實話,像湯玥這樣的學生,多得很,你幫的了幾個?而且將來能個啥樣,你也管不了,好好做你的本職工作吧。”
蘇渺眼睛都紅了:“徐老師,您知道我為什麼想當老師嗎?因為老師有編制,因為老師這個工作穩定,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什麼原因?”
“您說的對,像湯玥這樣的學生真的有好多好多,曾經的我…也是其中一個,他們弱小無力,試圖反抗然后招來了更恐怖的暴力,沒有人能真正幫到他們,他們在絕中無聲的哭泣,有誰聽到了?您聽到了嗎,徐老師?還是您捂住了耳朵,不肯低下高貴的頭顱去聽一聽?”
“……”
“徐老師,您知道這些孩子他們會怎樣嗎?有些人會陷不斷的自我懷疑,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就像剛剛湯玥所說的那樣,都是自己的錯,為什麼別人只來欺負,肯定是自己有問題啊!他們會陷抑郁,甚至一生都走不出來…”
“還有些人,有些生,們覺得老師幫不了們,學校幫不了們,們會向更強大的力量尋求保護,們會去談,去找男孩子保護自己,然后您知道結局會怎樣?們大概只有百分之零點一的機會遇到好男孩,絕大多數孩會陷更恐怖的境地,們會失去更多,甚至去墮胎…這些您都知道嗎!”
“徐老師,您是人民教師,您知道這四個字的意義嗎?”
“夠了!”徐仲強被蘇渺說得面紅耳赤,緒也激了起來,握著杯子的手不住地抖著。
他在北溪一中教書這麼多年,蘇渺說的那些,他怎麼會不知道。
但他能有什麼辦法,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弱強食,現在他們在學校里有老師保護,那出社會之后呢,誰來保護他們?
周怡璐的家庭背景不簡單,他本幫不了湯玥。
網絡上校園暴力事件層出不窮,學校是最大的害者,一旦出這些事,教育局會調查,學校的部分人員會被分,班主任當然首當其沖!
他才不能讓自己惹上這樣的麻煩。
徐老師站起,鄭重地對蘇渺道:“蘇老師,既然您也是校園暴力的害者,但現在您能這麼優秀、為老師,還是名牌大學畢業,說明這些…這些沒有影響到您,您是很堅強的人。所以我常常給學生說,格決定命運,將來他們是什麼樣子,全靠他們自己,誰都幫不了他們,一切都要靠他們自己。”
蘇渺滿眼荒唐,搖了搖頭:“不、不是格決定命運,是運氣,我運氣好,遇到了一個特別好的男孩,他和他的朋友保護了我。”
只是運氣,蘇渺一生的運氣都賭在了這件事上。
但絕大多數孩,沒有這樣的運氣。
能怎麼辦?
……
蘇渺走出教學樓,聽同學說看到湯玥朝著學校后山的方向跑了。
在后山找了很久,終于在一條連通學生宿舍下水道的小河邊,找到了。
這里因為有一條排放污水的河流,常年彌漫惡臭,所以幾乎不會有學生過來。
蘇渺捂著鼻子,走到湯玥邊。
坐在草坪的斜坡上,抱著膝蓋,將臉蛋埋了膝蓋。
蘇渺知道這是讓覺到安全的姿勢,因為曾幾何時,也總是這樣,抱著自己,就像抱了僅有的全世界。
“乖乖,還好嗎?”
湯玥抬起微紅的眼眸,看到了蘇渺:“蘇老師,你怎麼來了?”
“有同學說你來這里了。”
蘇渺看著面前這條惡臭的小河,不解地問,“這里好臭啊,你來這里做什麼?”
湯玥連忙抬手替蘇渺扇著風,驅逐臭味:“抱歉蘇老師,您快走吧,別坐在這里了,蚊子也多。”
“一起走吧。”
搖了搖頭,依舊抱著膝蓋坐著:“這里是我的基地,我喜歡來這里。”
“為什麼?這里…”蘇渺看著面前這個灰黑的小水渠,緩緩地流著,流向了遠的小拱橋,“不覺得很難嗎?”
“他們都不會來這里,所以這里就是我的基地了。”湯玥著這條惡臭難聞的水,笑著說,“我不覺得臭啊,唔…習慣就好了。怎麼說呢,我有時候甚至希自己變這條臭水里的魚兒,只要我渾上下散發著惡臭,周怡璐們就不會靠近我了,任何人都不會靠近我,這樣…我就安全了。”
“你怎麼能這樣想呢?”蘇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你之前跟我說過,只要自己努力,飛得越高,他們就追不上你了,怎麼能讓自己變得更糟糕,以此來希他們遠離你?”
“蘇老師,這次月考績下來,我又倒退了。”湯玥低著頭,手指尖纏繞著自己的運鞋帶,愧地說,“我可能以后連普通二本都考不上,又不可能去讀三本,學費太貴了,我媽媽負擔不起的,我想,我可能真的就像這條水里的魚,永遠留在這里了,這樣一想,就不會覺得這里有多臭了,我要慢慢學會去適應。”
蘇渺聽到這樣說,真的無奈又心酸。
真的太理解湯玥的覺了。
想讓自己徹底爛下去,自暴自棄,最終放棄自己,徹底對生活麻木,就像臭水里的魚,好歹活著,卻再沒有希了。
曾幾何時,蘇渺近乎已經快要為這樣的人了。
在最要的關頭,是一直以為對沒有太多的媽媽…拉了一把。
媽媽去求了那個男人,沒有尊嚴地…求了他,最終將轉學到環境更好的學校。
媽媽怎麼會不,媽媽是全世界最的人啊。
只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如果媽媽在天上看著,看著把自己的生活過了現在這樣的一團糟,看著畏畏、自暴自棄,大概會指著鼻子、對破口大罵吧,說不配當蘇青瑤的兒,太沒出息了!
蘇渺的手揪了,忽然將湯玥從草地上拉了起來:“小玥,你跟我來。”
“蘇老師…”
湯玥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蘇渺牽住了手,拉著離開了那條臭水。
蘇渺地牽著,步履匆匆地穿過場,來到了教學樓。
進去之后,指著不遠樓梯口角落的一個監控探頭,對孩道:“我上次去監控室看過了,這個監控頭是正常打開的,你記住它的位置。”
“哦,好!”
話音未落,蘇渺又牽著湯玥來到了二樓走廊盡頭,指著角落里另一個監控視頻:“這個,也是打開的。”
“還有這個,這個攝像頭的角度很廣。”
花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帶著湯玥將學校里有監控的地方全部走了一遍。
學校里監控攝像頭很多,有些開著,有些則早已廢置了。
蘇渺是前兩天特地去了幾次監控室,借著和監控室工作人員閑聊的間隙,將所有開放的監控探頭全部留意了一遍。
湯玥不明白蘇老師帶看這些監控探頭的意思:“老師,為什麼你帶我看這個?”
“老師需要你把這些監控探頭的位置,牢牢地記下來,如果下一次,周怡璐再攔住你,要傷害你,你不要害怕地蹲下來、抱住頭,你要竭盡全力地跑開。”
湯玥連連搖頭,驚恐地說:“我跑不掉的,他們不會放過我,如果我跑的話,他們會加倍地對付我!我跑不了多遠,就會被抓住。”
蘇渺握住了的肩膀,用堅定的眼神著,給勇氣和力量:“聽蘇老師說,跑——這是你擺他們最好的辦法,就算跑不了多遠,也盡量跑到監控攝像頭能拍到的地方,這就是老師帶你尋找這些攝像頭的原因。”
湯玥愣愣地著:“您是說,讓我跑到監控探頭下面,然后讓監控拍到他們的所作所為?”
“對,拍到了,這就是證據,我們可以帶著這些證據去報警。”蘇渺看著,“想必周怡璐也知道這些證據會對造不利,所以每次欺負你之前,會沒收你的手機,對嗎?”
“對!就是要收走我的手機,不讓我錄音,不讓我錄像,前幾次我都準備要拍他們,結果們把我的手機都丟進下水道沖走了,我給媽媽說手機掉了,媽媽還把我罵了一頓。”
“所以,你要去監控底下。”
湯玥詫異地看著蘇渺,“老師,您…您怎麼知道這些,好像您親眼見過似的。”
“老師…親眼見過。”
那些暗無天日的歲月里,蘇渺真的見過太多了,知道這些里的蟲子最害怕的是什麼,最恐懼的是什麼…
“他們見不得,湯玥,咱們就是要曝他們,咱們要相信警察。”
“可是就算報警了,也沒有用,他們出來之后還是老樣子。”
“但會留下案底,這對他們一輩子都是很大污點,進不了國企,通不過政審,跟著檔案走一生的黑歷史,這是對他們的懲罰,他們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湯玥仍舊搖頭:“沒有用的,沒有用,學校本不可能把這些容給我,學校最害怕的就是學生報警,怕事鬧大了對學校聲譽不好,我拿不到這些證據的。”
早已經不相信學校了。
蘇渺看著:“湯玥,你相信蘇老師嗎?”
孩回避了的眼神,向側邊:“我…我不知道,蘇老師,我會給你帶來麻煩,你還是別管我了,我還有一年,咬咬牙就過去了。”
說完,湯玥轉跑開了。
“湯玥!”
蘇渺著的背影,就像看著當年那個絕的小蘇渺,“沒有人能代替你變得勇敢,沒有人能幫你,除了你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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