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灼熱滾燙。

　頭頂萬里碧空，白云薄薄的一層浮在上面，像拉的棉花糖。院中小樹跟打了敗仗似的，個個垂頭喪氣，葉子卷細細的條狀。

　舒明煙在廚房和容姨一起準備晚飯的食材。

　手巧，很多菜都會做，容姨只負責給打下手。

　想到領證的事，容姨心里很為舒明煙高興：“我在慕家幫傭有三十多年了，慕總打一出生就是我看著長大的。大概因為他母親走得早，老爺子之前又一直忙工作，他很小就學會自立，平時言寡語的比同齡人老，不過外冷熱，是個好心腸，和知衍那種只會耍皮子哄人開心的不一樣。”

　“容姨說的是，他們倆確實不是一種人。”舒明煙接過容姨切好的鮮白筍放進開水里淖一下，除去味，再拿笊籬撈出，過涼。

　轉頭又去調腌制鹿的料，打算晚上再做一道鹿丸子，老爺子吃。

　作不慌不忙，井井有條。

　容姨心底生出些慨，其實這年頭，沒畢業的大學生，能像舒明煙這樣什麼都會做的并不多見。

　外人只覺得優秀能干，卻不知背地里要付出多。

　小的時候，老爺子說孩子要學點本領，就把自己關進房間，用心學琴棋書畫，樣樣都學出點名堂，有空了還能陪老爺子下棋，流書畫。

　再長大些，學廚藝，一到假期就變著法子給老爺子做好吃的。

　杭麗琴總說一個外邊帶回來的野丫頭，要時刻記著慕家的恩。

　容姨心里卻看得明白，自打住進慕家，已經很努力的在報恩了。

　子沉靜，慕家人給什麼，就要什麼，自己從來不索取。

　慕家人多都有點興趣好，慕俞晚喜歡跳舞，鐘木槿花，慕柚喜歡收集珠寶，吃芒果，還很畫漫畫。

　三個丫頭都是一起長大的，沒有人知道舒明煙喜歡什麼。

　什麼都會，但好像又不那麼鐘，所有目的，都只是為了哄老爺子高興，盡盡孝道。

　當初默許和慕知衍的婚事，最大的顧慮，無非也是怕老爺子不悅。

　某種程度上來說，容姨覺得舒明煙和慕俞沉是有點像的。

　一個為了報慕家的恩，一個為了撐起整個慕家。

　他們都不由己，在為別人而活。

　就是不知道這兩個人如今結了婚，湊在一塊兒，能不能互相依靠，找到點只屬于他們自己的快樂。

　“慕總為了去集團工作方便，之前都住在市中心的茗公館，如今你們領了證，你要一起搬過去嗎？”容姨問。

　舒明煙神稍頓，搖搖頭：“他沒提，只說今晚回來住。”

　去外面和慕俞沉單獨另住，這個問題舒明煙之前還真從沒想過。

　這邊好歹有爺爺，有傭人。

　如果去茗公館，就他們兩個人，相會很別扭的吧。

　而且覺得，茗公館屬于慕俞沉的私人領域，他們倆不是因為相才結的婚，應該不適合去那邊。

　舒明煙甩甩腦殼，讓自己不要再想，專心做菜。

　——

　一整個下午，老爺子還在為慕知衍那個混賬生氣。

　越生氣，他就越覺得自己對不住明煙。

　他偏心這個大孫子，真的偏心過頭了。

　幸好婚事是沒，如果把明煙和知衍湊一對，最后害了明煙丫頭，他將來九泉之下，簡直沒臉去見舒家大哥。

　不過慕知衍在外面鬧出這檔子事，也讓老爺子對舒明煙和慕俞沉兩人突然領證，存了幾分猜疑。

　據他所知，這幾年慕俞沉和舒明煙的接很，就算見了面，話也沒多說過。

　怎麼這次一回來，倆人就說在往了？

　莫非明煙那丫頭是因為不想嫁給慕知衍，又怕他這老頭子生氣，所以去找的慕俞沉。慕俞沉本來就被他催婚催的不耐煩了，于是答應和領證？

　老爺子越想，越覺得很有這個可能。

　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找來管家問他的意見。

　管家若有所思著：“老爺子的猜測，是有點道理，那您打算怎麼辦？”

　老爺子沉片刻，問管家：“你覺得明煙丫頭怎麼樣？”

　管家：“溫婉漂亮，乖巧懂事，還心靈手巧。”

　“那我這小兒子呢？”

　“慕總有能力，有長相，自然也是萬里挑一的。”

　老爺子眼珠轉了轉，眉梢帶喜：“你的意思是，他倆般配？”

　管家說心里話：“明煙小姐配慕總，是比知衍爺強。”

　老爺子心里的開懷頓時遮掩不住，角翹起來：“我仔細琢磨了一下，慕俞沉那小子如果只是為了應付我結婚，他在外面隨便找一個也能結，怎麼偏偏就是明煙丫頭呢？他們倆愿意去跟對方領證，就算沒，至說明是有好的，你說對吧？”

　跟著老爺子這麼多年，管家哪里還會不明白他老人家的心思，忙順著接話：“如今這證也領了，不管他們為什麼結婚，一，總會有的。慕總和明煙小姐都是優秀的人，肯定能互相吸引。”

　心思得到認可，老爺子舒坦地晃著搖椅，閉上眼睛：“行，那就這麼著吧，咱們就當什麼也不知道，的事讓他們自己去。這也算是歪打正著，我了卻一大樁心事呢！”

　舒明煙做好了筍湯，惦記著老爺子中午沒吃什麼，先盛出一碗給老爺子送過來。

　老爺子接過來喝了一口，味道鮮醇，贊不絕口：“你在外面讀書，我可好久沒嘗過這個味道了。”

　舒明煙開心地笑：“您喜歡就好。”

　老爺子看看時間，里嘟囔一句：“都五點半了，俞沉怎麼還不回來？”

　舒明煙道：“才剛到下班時間，他工作忙，往常回來也是很晚的。”

　“今天不一樣啊，你倆剛領證，他得早點回來，婚禮的事咱們還沒商量呢。”老爺子說著對舒明煙道，“你給他打個電話，催催他，讓他早點回，得把你們倆的婚期也給定下來。”

　舒明煙啊了一聲，讓催慕俞沉回來不好吧？

　老爺子悄悄看一眼：“怎麼了，很為難？”

　“沒有沒有，我是在想他會不會在忙。”當著爺爺的面，舒明煙不好表現的和慕俞沉太不。

　沖老爺子莞爾一笑，“我這就去打。”

　舒明煙拿著手機去樓上，在三樓的客廳沙發上坐下，摟著抱枕醞釀好久，把要說的話反反復復在心里過上一遍。

　找到慕俞沉的手機號，一咬牙，果斷撥過去。

　——

　慕氏集團，邱書進去總裁辦，給慕俞沉送了一杯咖啡。

　門打開時，辦公桌前的男人西裝革履，此刻手上正拿著結婚證，盯著里面的照片出神。

　一個下午，他每次進來老板都在看結婚證。

　就一張證件照，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居然看了這麼多次。

　而且老板中午不是回家了嗎，結婚證怎麼還帶在上？

　邱書心里嘀咕著，把一杯咖啡放在辦公桌前。

　慕俞沉掀起眼皮看他，沒有半點被抓包的恥，神坦然地把結婚證重新放回服口袋里。

　“明天的行程空出來了嗎？”慕俞沉淡聲問他。

　邱書道：“已經都安排好了，您明天盡管去陪太太回老家祭拜。”

　慕俞沉嗯了聲，掃一眼腕上的時間：“通知各高層，十分鐘后開個會。”

　“好的，慕總。”

　語落，慕俞沉桌上的手機嗡嗡震，邱書余掃了眼備注：“小慫包”。

　很難想象，老板平時一本正經，笑容都很見的人，會這麼給人打備注。

　邱書識趣地退下，順便帶上門。

　慕俞沉看著備注，正要接聽時，對面的通話結束了。

　男人微垂著流暢的下頜，盯著陡然黑屏的手機，眉心幾不可見地輕蹙了一下。

　他如果沒數錯的話，剛才手機只響了七下，不屬于太久沒人接自掛斷，只能是自己掛的。

　另一端，慕家老宅的三樓客廳，舒明煙掛斷電話后，完任務般從沙發上站起來，準備去跟老爺子說慕俞沉在忙，沒人接。

　等著手機響了整整七聲呢，不算應付老爺子，如果手機在邊他肯定早接住了。

　一番自我安，渾輕松地走到樓梯口。

　不等下臺階，手機鈴聲響，慕俞沉回撥過來了。

　舒明煙形微僵，片刻后著頭皮接起來。

　耳畔傳來男人清悅耳的聲線：“什麼事？”

　舒明煙支吾兩秒：“你今天能不能早點回來？”

　“嗯？”

　舒明煙頓時覺這話有點曖昧，趕補一句：“是老爺子讓我說的，他說要跟你商量一下婚禮。”

　說到這里，不太好意思地抿了下，低聲音，“我們還需要辦婚禮嗎？”

　和慕俞沉領證的事很倉促，完全就是因為慕知衍那一家子，被趕鴨子上架到這一步的。

　婚禮的事，沒有想過。

　但是不辦的話，還得想想怎麼跟老爺子代。

　朝樓下的方向看一眼，捂著手機小聲說，“老爺子剛才非要讓我給你打電話，你說咱們倆領證的事，他會不會懷疑了什麼？所以在試探我？”

　慕知衍外面的事這個時候抖出來，是很容易讓人聯想的。

　舒明煙覺得老爺子冷靜下來之后，很有可能會猜到。

　“要是這樣我們該怎麼辦？”舒明煙突然有點擔心。

　對面男人沉默了片刻：“你現在有時間？”

　舒明煙忙點頭：“有的，晚飯已經都做好了。”

　“那你來公司接我。”

　“啊？？”舒明煙差點以為聽力出了問題，很不確定地又問一遍，“什麼？”

　手機聽筒用力往耳邊了。

　聽到里面再次傳來慕俞沉極有耐心的語氣：“慕太太，你先生說，希你能來公司接他下班。”

　男人語調慵懶，嗓音溫醇悅耳，過電流傳出來時著說不清的與蠱，像極了一種紳士的邀請。

　舒明煙心上似被什麼撓了一下，砰砰跳著，臉頰迅速染上一抹淺淡的緋。

　握手機，抿了下：“現，現在？”

　“不然呢？”慕俞沉漫不經心地反問。

　舒明煙不吭聲，他頓了兩秒，“過來吧，順順談談婚后的事，家里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