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 未央宮大封諸夫人。
淮安殷嬙乃淮安王后與前夫之,淮安王也若珍寶, 又封容樂縣主。在掖庭待詔之后, 毫無意外的封了人,比十八等爵,乃諸夫人中最高。賜居昭殿。
燕國丞相之上黨夏氏夏朝歌封了八子, 爵比中更,乃第十三等爵。賜居合歡殿。
鄭太后族河西鄭氏鄭韶封了容華,視八百石, 爵比左庶長, 乃第十等爵。賜居披香殿。
豫章王王后的胞妹謝氏謝白真因在瑯玡曾有過錯, 位分不高,只封了十三等爵的婕妤。賜居蘭林殿。
奇異的是,章華王氏之王微不知是不是沾了皇后的,也得從掖庭拔擢而出,一樣封了十三等爵的婕妤。賜居蕙草殿。
只此五人為婕妤之上,另居它殿,其余掖庭待詔雖封了充依、五、順常等, 有了品級爵位,相應的銀餉, 卻仍然歸掖庭轄制。
大封夫人是未央宮僅次于帝后大婚的大事, 鄭太后托以病辭,不與辦,一切雜務都落到了皇后肩頭。
幸而朱晏亭雖未持過這等大事,亦曾經在丹鸞臺上看著長公主治郡國, 與丞相商議兵戎或是政之事, 泱泱一國雜務, 說來類旁通,歸結底,不過六個字“任其人,司其事。”
雖也因不未央宮況,遇到些刁難,幸而托母親留下來的未央宮舊人,玉藻臺高效運轉,還算得力,化險為夷,腳不沾地足足半月,方辦了下來。
諸夫人向跪地叩拜時,已無端詳之心,只淺淺掠過,留了一個環燕瘦的照影在腦海。
視線倒是在王微面上停了一瞬,似有所,軀微。便移開了。
……
九月十三,秋意蕭瑟。
一封史臺的詔書再次呈了宣室殿。
這是史自齊凌登基以來第六次因子嗣單薄的事上書,這一次的上表,措辭格外嚴肅。
因齊凌在大婚、廣封諸夫人之后,并沒有遵循祖法老老實實耕耘、勤于開枝散葉,反而是因秋至鳥,理政事至于便沉迷于在上林苑狩獵,還把政務都搬到那邊理,常常一住就是幾日,還剛好都是初一、十五等按禮法必須去椒房殿的日子,剛好避開了和皇后見面。
不見皇后也就罷了,也沒有攜帶新封的夫人伴駕。
帝后大婚三個月過去了,除了最開始皇后和太后似有似乎的桎梏之外,未央宮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好消息傳出來。
這一副不上心的態度讓史臺憂心忡忡,為江山社稷著想,終于在斟酌中再次上了表,希皇帝以江山社稷為重,收斂一點掀起不正之風的個人好,多用心于綿延子息上。
……
上表的消息傳到椒房殿的時候,朱晏亭正留著臨淄國送來的吳若阿用飧食。
以前的皇后鄭太后是河東人,喜食、油鹽擱的很重,送來椒房殿的膳一開始是照舊例,皇后都不吃。
近些天才慢慢扭轉過來。
近日,府按照皇后的口味,從楚地接了幾個廚子,再自云昌冰庫運取杜若、竹筍、熊掌、豹胎等,取楚地飯稻羹魚的傳統,多進魚膾、楚苗、安胡飯等。
秋日魚,今天進的是一尾金鱗赤尾的鯉魚膾,其下鋪冰磚,留頭及尾,其間襯著紫蘇,白如霜雪,堆如羊脂玉。“春用蔥、秋用芥”,蘸食魚膾是芥醬和梅子醬。
此外還有煮的爛的熊掌,搭配微酸的芍藥醬同食。烤的外焦里的羊羔脊上,佐以椒鹽,犓牛之,菜以筍。
暮日映照椒房殿,秋熏暖,霞爛漫,迤邐鋪陳在窗間。
朱晏亭近日面上總有倦,對滿桌森森楚味興致寥寥,只取用浸泡杜若和蘭英的章華玉泉酒。
吳若阿從臨淄來,攜臨淄王后派出的小支隊旅,帶來十二笥王后贈給皇后的禮——齊魯綢、織、、明珠等,其中還有一樹扶疏錯落的珊瑚樹。
朱晏亭認得它,這是從前母親章華長公主的舊,被朱恪送去臨淄的途中扣押,后來被朱恪索孝敬臨淄王夫婦了。
不想一通輾轉,又回到了朱晏亭手里。
收到這個珊瑚自是歡喜,罩上水晶罩,擺在了含芳閣。
吳若阿道:“姑姑一直惦記殿下,唯恐殿下委屈,讓妾跟殿下說,有用得著人、用得著的地方,殿下盡管開口。臨淄國與殿下的娘家是一樣的。”
朱晏亭笑道:“舅母有心了,有勞舅母掛念,我今夜修書一封,吳郎明日替我送回給舅母。”
吳若阿微微一笑:“倘若王后隨妾一同來長安,見殿下今日之景,應當……”在瑯玡時,朱晏亭還是落難貴,雖卓有其質,也如玉璧蒙塵。此時在椒房殿一晤,青得要滴水的發間工整挽著黃金華勝,披云霞,只教人不敢視。
仿若那座是比著的威儀來作的。
吳若阿由衷贊道:“殿下母儀天下,威儀萬千,姑姑一見,定無憂慮了。”
朱晏亭未接話茬,只是笑:“若阿應當不回瑯玡了罷?”
吳若阿赧道;“姑姑……姑姑讓我留下來侍奉皇后殿下,若能為殿下椒房殿一尚書,也是妾若阿的門庭之耀了。”
吳若阿的事,朱晏亭已和臨淄王后商議過,臨淄王后曾與有雪中送炭之恩,為恩人計、為自己計,都勢必要幫助吳若阿。
與王后心照不宣,在“獻”這件事上,瑯玡王宮有過幾次搖擺。
最開始諸王獻角逐座,臨淄打算讓吳若阿去。
但從朱晏亭瑯玡,知曉了先帝詔的事以后,臨淄王當即決定:臨淄不獻。
因為章華國早已湮滅,如今的朱晏亭在瑯玡封后,就是瑯玡的勢力,不必再添一,臨淄已是最大的贏家。
但這個決議后來又被否定了:現在的臨淄王后吳氏是臨淄王齊雍娶的繼室,非世子齊元襄的親母,吳氏嫁過來以后未能生育兒子,急于穩固自己的勢力,說服臨淄王待獻風頭過后,再送吳若阿宮,襄助皇后。
臨淄王在枕邊風下,出于穩妥的考慮,答應了。
故而才有吳氏向朱晏亭私下里涉,希能將吳若阿帶宮這一事。
如今新后才封,自己尚且立足不穩,在幫助王后達的愿這件事上,朱晏亭出不了什麼力,頂多能諸晉封有名分。
至于扶上去之后能否事,卻要看自己。
“你出貴重,生的又極,我豈敢獨占你,作一尚書,也委屈了你。”頓了頓,對奉事監說:“安排吳氏郎先住在椒風殿,撥宮娥十二、宮長一、史四,一應所用皆從長亭殿府庫出。椒風殿前些日子剛打掃出來,雖然偏遠一點,好在清凈。待我回稟陛下和太后,再為你計較,你先安心住著,缺什麼對我說。”后半句是對吳若阿說的。
監一聽這宮人的配置是比照婕妤的例來的,不由對看著裊娜纖弱的吳若阿肅然起敬,滿殿宮人都覷了幾眼。
吳若阿會意,下跪叩首謝恩,領過飧食,便在宮人的帶領下退下了。
這時,鸞刀方小聲在朱晏亭耳邊說了史臺再度上書的事。
鸞刀眉間有一攏憂,自從上次齊凌怪異的造訪椒房殿卻不之后,過去了快兩個月,再也沒有提出要來椒房殿,全然不似新婚夫婦,大大有異。
而其間發生了分封夫人、會宴諸國使節等事,朱晏亭有些玉藻臺不能斷的事也拿去宣室、清涼殿找他,二人談笑自若,行默契,又斷斷不似生了桎梏。
但任是瞎子也看得出,皇帝在避著皇后。
這讓朱晏亭也有些惱火。
按例初一、十五齊凌必須來椒房殿。上月十五,朱晏亭本以皇嗣為重,收起心不可言說的懼怖之心,按例膏沐以待,沒料到等到月出時分,等來的卻是齊凌這日興起去上林苑圍獵、不回來的消息。
這月初一,又是一樣。
一而再,再而三如此,顯然是有意為之。
朱晏亭腦中一閃即逝某一日似乎被過的案牘,再思及那一日正巧是自己抬舉鄭夫人去伴駕那天,也似乎是那一日之后,齊凌再也沒傳召過后宮,后來大封了瑯玡選來的貴,也不見他去寵幸。
眉間微蹙,腦海中突然掠過了皇帝是否在賭氣的猜想。
然而這個想法是在太過匪夷所思,也大大有悖于齊凌展現出來的冷靜睿智、不為他人左右的君王形象,很快被朱晏亭否決了。
這個煩惱困擾了朱晏亭多日,一面要思索皇帝究竟是什麼意圖,一面又要彈因為自己看起來有些失去君王寵而蠢蠢的鄭太后和新封夫人們。
這時,看到史臺又有上諫的消息,握著書卷的手松了又。
“陛下可看過了?”
“看過了。”
只是看過了,沒有其他消息。
又問:“陛下此時何在?”
“在上林苑,說是要擇選勇士去送哪里的王子……奴婢們聽得不清楚,但是有個李將軍騎了得,陛下看著龍大悅,封賞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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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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