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不像話嘛,稚死了。
元培支吾道:“就,還行吧。”
這是可以說的嗎?
然而也不知謝顯的運氣太好還是謝鈺的運氣忒差,后者一連挑了六七只蛋去跟親爹,竟然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這下連涂爻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向謝顯手中那只蛋的目中,帶上了敬重。
此乃蛋中將軍!
謝顯快樂地對大家宣布,“我要帶回去給公主看。”
還要反復講述連勝的輝煌歷史!
謝鈺的眉心狠狠一跳,忽然又抓了只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與他相。
“哇,碎了碎了!”元培睜大眼睛大呼起來,“侯爺的蛋碎了!”
喊完之后,他自己還愣了下,總覺得這話好像有哪里不對。
霍平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大把晾干的南瓜子,用的手指笨拙地剝,雖然不夠塞牙的,但有的吃有的看,他非常樂在其中。
達顯貴嘛,生活中往往一帆風順,多都有點怪癖,俗稱閑得慌。
習慣就好,見怪不怪。
謝顯重復了剛才謝鈺的沉默,顯示真的是親爺倆,繼而憤怒地出手指責道:“你知法犯法,你舞弊!”
看著那只終于碎掉的蛋,小侯爺眼底飛速劃過一抹快意,面不改道:“我沒有。”
“你有!”謝顯轉頭沖涂爻喊,“他剛才用了指關節,我都看見了!”
是生生用指骨碎的,本不是正經蛋!
涂爻默默地別開臉,完全不想管這檔子破事兒。
其余眾人也看天的看天,地的地,好像這些日日都見的風景忽然煥發出別樣魅力,人舍不得移開眼。
謝鈺木著臉反駁:“口說無憑,你沒有證據。”
“這就是證據!”謝顯悲憤道。
他還想拿回去給公主看呢。
謝鈺抬起下,雙眼微瞇,“辦案要講證據,人證證缺一不可。”
他帶著一種志在必得的篤信,一字一頓道:“你沒有人證。”
謝顯:“……你不孝!”
馬冰的表已經從震驚逐漸轉為麻木,如今徹底淪為不耐。
毫不客氣地把兩人拉開,搶回蛋籃子,“走開啦,弄這麼多蛋,你們自己吃啊!”
什麼玉樹臨風清武侯,什麼君子端方小侯爺,都是屁話!
父子倆鬧得不可開時,寧德長公主派了人來送東西,涂爻立刻抓住機會拉架,院子里終于重新奪回寧靜。
他甚至晦地對來的長史表示,干脆把駙馬帶回去算了,吵得人眼睛疼。
長史微笑,頷首,然后顧左右而言他,一整套做的十分練。
“公主聽說駙馬爺來這邊做客,便派小人來送幾樣瓜果,也算湊個趣。”那長史拍拍手,隨從們便抬上來兩個筐。
一筐淡黃的西域香瓜,足有嬰孩腦袋大小,圓潤可,濃香撲鼻,只搬進來這麼一小會兒工夫,眾人鼻端就縈繞著芬芳。
另有一筐黃燦燦的庭枇杷,都仔細整理束,還帶著葉,清脆可。
每顆果子都跟顆小蛋似的,不見一點磕,飽滿地鼓脹著。
眾人便都去洗了來吃。
一刀下去,香瓜里就流出瑩潤的來,那香氣更濃,甜味越重,乎乎的瓜瓤上托著一排小籽,顯出幾分乖巧。
馬冰取了一塊來吃,口細膩綿,甘甜似。
確實是西域來的,只有那里的瓜果才會這般甜。
說來,也有幾年沒吃過了。
枇杷外面常見,吃的卻不多,主要是不耐煩剝皮,總弄得滿手。
不過寧德長公主送來的這批顯然比市面上的強到不知哪里去,皮兒特別薄,輕輕一扯就下來了。
果又厚又細,大口吞咽時很滿足。
枇杷潤肺止咳,滋養腸胃,倒是正適合這時節吃。
回頭可以去集市上看看,若有多的買些來,細細熬枇杷膏,可以預備換季似的咳疾。
若無事時,挖一勺沖水也好喝的。
瓜果下肚,本就空的肚皮更幾分,眾人盯著鍋灶的眼睛發綠。
馬冰去看了一回,見火候差不多,就人擺桌拿筷。
謝顯從未做過這個,倍覺稀奇,也想混進去擺弄碗筷,結果出來時寬大的袍袖掃到櫥柜,一大摞碗噼里啪啦摔了滿地。
馬冰用力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來,努力出幾分笑,“侯爺,您不如去外面歇息。”
再過來搗怕自己忍不住手以下犯上。
主菜是魚頭豆腐湯,一大早漁民剛運進城的胖頭魚,馬冰先用油煎過,然后再小火慢燉,一個時辰下來便得到一鍋雪白濃湯。
里面幾點金燦燦的油珠滴溜打轉,切好的方塊豆腐隨著水泡布嚕嚕翻滾,像個話癆。
若有胃口不佳時,只舀了濃湯來喝,再吃幾塊豆腐和碎魚,熱乎乎一大碗下肚,通舒泰滿口生香,保管比什麼靈丹妙藥都強。
胖頭魚厚,魚刺相對較,那大的魚就拿來紅燒。
吃的時候澆一點醬,大口大口相當過癮。
前段時間大家累得夠嗆,也該好好補補。
胖頭魚口,且多吃些也不怕長胖,不必擔心夏日增重后頭暈目眩發心疾,可謂老咸宜。
還有切開幾瓣的流油咸鴨蛋,前幾日腌好的香椿芽,另有苦瓜炒蛋和涼拌小菜,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
原本謝顯還對魚頭湯贊不絕口,可視線落到香椿芽上,頓時臉大變。
臭草!
見眾人都吃得不亦樂乎,就連謝鈺也頻頻下筷,謝顯差點把臉皺麻核桃。
這開封府的人怎麼回事,為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
難得有空,馬冰好好休養了一下午,晚間去給趙夫人拿脈。
說起來,到開封府也有十多天了,還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的才哩!
聽聞素有才名,極擅填詞,坊間刊刻的幾本冊子都賣得很好呢。又養草種花,院外滿栽各四時花卉。
春夏之,氣候正好,幾樣馬冰認識不認識的花開得正濃,空氣中浮著淡淡花香。
往屋里走時,一路穿花繞蝶,足踏落英,簡直像進了仙境。
“前頭那樣忙還勞煩你過來,真是不好意思。”趙夫人歉然道。
的氣質極佳,雖已年過四旬,卻很有風采,舉手投足間都像活的仕圖般優雅,第一次見面的人很難不被吸引。
馬冰不住在心中慨,果然是腹有詩書氣自華,令人心向往之。
中醫講究文切問,此時天已晚,趙夫人也卸了妝,馬冰觀面,瞧著也不像有什麼病的樣子。
“夫人說的哪里話,我做的就是這個營生,分之事罷了。”
前兒跟謝大人據理力爭啦,說自己日常干著兩份工,合該掙兩份銀子!
記得當時謝鈺的表有點復雜,看了老半天,想說什麼又反復咽回去的覺,最終點了頭。
于是馬冰現在就很快樂。
賺銀子嘛!
取出藥枕,為趙夫人診了一回脈。
“夫人保養得很好,只是近來天氣漸熱,引得夫人犯了痰癥。夫人以前咳嗽吧?”
趙夫人點頭,“我年時曾有疾,后來雖然治好了,卻也留下了病,時常咳嗽。”
馬冰點頭,“這就是啦,夫人這幾日必然悶吐,四肢沉重,每日日頭最高時還有些頭眩心悸,對不對?”
趙夫人含笑點頭,看向的目充滿了贊賞。
“世人都說教書要找老學究,看病要找老大夫,可依我說,你的醫可不比他們差。”
“這話我可不敢當,”馬冰連連擺手,拿出紙筆寫了張方子,“我不過是因走的地方多了,也見了些疑難雜癥,趕鴨子上架罷了。”
將那方子遞過去,“夫人放心,并無大礙,不過是時節之故,連正經藥都不必吃的。我開了個二陳湯的方子,用時再加兩顆烏梅,酸甜開胃,吃幾回也就好了。”
正經的二陳湯或許會再加橘紅和白茯苓、甘草等,但趙夫人的癥狀極輕,甚至本算不上病,胡吃藥反而會給增加負擔。
“若連這個也懶怠吃,吃些新鮮枇杷也不錯,只是效果不如這個好。”
枇杷畢竟是鮮果,療效不強,除非熬枇杷膏,不然只怕要吃到撐。
趙夫人看了一回,贊道:“好字。”
骨架完整,字形飄逸灑,著凌厲,倒不像尋常孩兒家寫的。
“春夏之,氣候反復無常,”馬冰又補充道,“夫人注意飲食,莫要貪涼,也別那些燥熱之……”
細細說,趙夫人就細細聽,還讓丫頭去拿了幾盤點心果子來。
馬冰有點不好意思,趙夫人卻笑道:“我的兒都不在邊,若不介意,陪我說說話可好?”
的笑容讓人無法拒絕,馬冰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下來。
況且……這幾盤點心也太漂亮了吧?
江南點心素來以致小巧著稱,趙夫人出大族,更為講究,連裝點心的盤子都考慮了配和造型,端的賞心悅目。
那就……吃?
馬冰拿了一塊,發現竟然是餡的,似乎摻著火,對看時竟有幾分晶瑩剔。口咸香,而不膩,最適合半夜肚子時吃。
還有裹著皮的紅豆糕,著香的山藥餅……
馬冰一不留神就吃多了,幾個盤子溜發亮,干凈得嚇人。
著鼻子,臉上紅撲撲的。
“咳,紅豆益氣養,山藥健脾養胃又止咳,這幾樣點心夫人吃些也無妨,只是別礙了正餐。”
努力正道。
趙夫人看上去高興極了,微微帶著皺紋的眼睛里出慈的。
“能吃是福,我年輕時候也是吃的,可惜如今年紀漸長,脾胃也弱了,只能看別人吃。你們吃得香甜,我也高興。”
馬冰飛快地了角的點心渣子,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好像這屋里伺候的丫頭都……滿健康?
對嘛,孩兒就該乎乎的!
“才剛你說走過很多地方,”趙夫人看著的臉,聲道,“難為你這麼小的年紀就在外闖,很辛苦吧?”
兒這麼大的時候,還膩在邊撒呢。
一句話,差點把馬冰的眼淚說出來。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兩下,有些不自在地含糊道:“還,還好吧。”
趙夫人笑了笑,忽然抬手替攏了攏頭發,“不過我也羨慕你能在外面行走,可曾遇見過什麼有趣的人和事嗎?”
的手指溫暖而,還帶著好聞的香味,的瞬間,好似冬日午后的一縷暖,直直照進馬冰心底。
仿佛看到細小的浮塵在空氣中游走,塵封的記憶碎片從荒蕪的戈壁灘上拔地而起,隨著柱翻滾,勾起某些破碎的思念……
來之前,馬冰完全不知道趙夫人是這樣溫和氣的子,說了幾句之后也漸漸放開了。
因為某些不便言說的緒,不由自主地想親近對方,甚至不惜挖空心思努力憋了兩個笑話出來。
屋里的幾個丫頭都沒笑,甚至還有點懵,但趙夫人卻極給面子,捂著笑得前仰后合。
又說了一會兒話之后,馬冰察覺趙夫人約帶了倦意,便主起告辭。
趙夫人意猶未盡地拉著的手,“有空再來說話,過幾日城里有馬球賽,我帶你去玩。”
馬冰笑著應了。
出門時,院子里幾個小丫頭正對著一棵樹蹦高,嘰嘰喳喳不知說著什麼。
馬冰順口問了句,才知道們剛才正在收服,不曾想一陣風將趙夫人的披帛刮到了樹上。
那樹是頗有年份的柿子樹,枝繁葉茂,十分壯,們幾個也沒有會爬樹的,正想著要不要請外頭的男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