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熱辣的太炙烤著山崖,酷熱難耐,一行人慢吞吞地走著,陳烈也不催促,他走到江川旁邊,了一眼天上炙白的太,說道:“鬼山的天氣真是熱啊。”
江川淡淡一笑:“走過這一段,進了書院就涼快了。”
陳烈和江川并排走著,看似無意地說道,“今天表現得不錯。”隨后又轉向了眾人,大聲道,“如果這是真實的戰場,那麼現在咱們就是得勝歸營。”
這句話讓程南君大為震驚,自己頭一回輸得這麼狼狽,聽陳烈說得勝二字,便如鯁在:“傷的傷,瘸的瘸,請問陳教頭,得勝在哪?”
陳烈笑瞇瞇的:“破了羅漢陣,通過了考核,便是得勝。傷了、瘸了也是得勝。”
程南君那執拗氣又冒了上來:“原來軍出征不算死傷多,鐵甲軍就不一樣了,鐵甲軍出征,最好不損一兵一卒。”
一句話把陳烈頂在了那里。
陳烈的脾氣還是好的,自打調去帶廂兵之后,脾氣都被磨平了,轉圜的本事也還是有的:“我可不是這個意思,軍和鐵甲軍都是瑨國的軍隊,職責不同,都是保護圣上和百姓。”
程南君哼了一下,不說話了。陳烈見大家都無打采,大聲道:“大家對練兵可還習慣?”
“報告,還行。”半天沒人說話,從后傳來一個小聲的應承。
說話的是魯俊辰,他左右瞧了瞧,見沒人回答,怕陳烈尷尬,這才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陳烈大聲道:“那就好。習慣是慢慢養的,再過些日子,你們不練你們還會不習慣。”
像陳烈這樣的教頭,是在練兵場上打磨出來的,真正厲害的地方是,是能迅速拉近與士兵之間的距離,獲取他們的信任。
來尚方書院帶兵,跟軍中帶兵不同,軍中帶兵天天與自己的兵呆在一,而尚方書院相對要松散很多,軍中士兵的份較為統一,尚方書院的學子們,則份背景各不相同。并且以往,跟他們只有在練兵場上相見,今日終于有了拉進關系的機會。
別說還有人搭茬,就算這些人全都不說話,他也能講下去。
“我現在再看你們,終于有了兵的樣子了。我看著高興!不過這幾天又是練又是考核的,大家都煩了吧?”
“沒!”這下多了幾個稀稀拉拉的回應。
“我要是你們,我就覺得煩。”陳烈聲音更大了,“但是,一個兵的人生,是從哪里開始?是從列隊開始!軍隊代表了什麼?代表了一個國的形象,軍人的氣神就是這個國的氣神,我就一直告訴我的兵,你們每一個人都是瑨國脊髓的一份子,軍隊就是瑨國的脊梁。”
這回總算把這些年的熱給喚醒了,大家鉚足勁異口同聲:“是!”
陳烈又是和藹可親的笑笑,“不過你們不一樣,你們是我瑨國的腦袋,你們的練一共為期三個月,三個月能練什麼樣便什麼樣。我大瑨的軍人,是何等鐵骨錚錚,為國捐軀,馬革裹尸。哈,說起我大瑨,以武立國,人人皆兵,當年就連婦孺小孩都能練使用各種兵……為什麼要人人尚武,因為安居樂業、國泰民安從來不是靠想象,靠的是流和犧牲。”
這些話,引來了一片贊嘆聲。
陳烈哈哈一笑,“近戰靠的是膽氣、勇氣和實力,遠程戰,靠的是弓箭和弩……說到了弩,話說有一種連發弩車,能幾排連發,當年對戰西梁的鐵浮屠和拐子馬用的就是這種弩車……”
說著說著聽見魯俊辰嘀咕了一聲,便問道:“魯俊辰你在說什麼?”
“報告,我只是好奇。”
陳烈接著道:“既然你好奇,那我就好好講講這一段,西梁的鐵浮屠和拐子馬你們都聽說過吧?這鐵浮屠是重甲騎兵,人和馬都穿著盔甲,每三個騎兵一組,用皮索勾連在一起,行時采用的是列陣中間突破戰,而拐子馬則是輕裝騎兵,人馬不穿盔甲以箭為主,速度快,戰斗力也很強。這兩種兵種常常相互配合,鐵浮屠中間沖陣,拐子馬位于鐵浮屠的兩翼,包抄……所以,西梁這兩支騎兵從一出現,便橫掃沙場。”
陳烈看這幫學子,聽得津津有味,說得更加賣力了:“當年,西梁王率一萬鐵浮屠和拐子馬來犯,賢王爺率鐵甲軍迎戰,那時候的鐵甲軍,裝備遠不如鐵浮屠拐子馬良,最開始派出去的都是死士,就是以之軀迎戰,他們即便被碾泥,也無一人退。這支西梁鐵騎一路以無可披靡的陣仗近京城,在京城百里外扎下大營。鐵甲軍聯合軍一同抗敵,可一日不破鐵浮屠和拐子馬大戰一日不能結束。就在關鍵時刻,有一天清晨,有守城的士兵來報,說營門外有人送來了五十輛連弩車……”
說到這個,魯俊辰可就來勁了,“報告,這個我知道。”
陳烈一愣,竟然還有人知道連弩車,便說:“那你來說說。”
魯俊辰張就來:“對戰鐵浮屠和拐子馬的連弩車,每一輛高三丈,寬五丈,可同時發百弩,開一張弩需五頭牛拉,用的是小弩,你們一定想問為什麼用的是小弩而不是大弩,那是因為小弩遠程擊的殺傷力更強,不但能穿鎧甲,還能穿過前一個人的,傷后面的人,倘若再在箭頭上抹上硝石硫磺,便能形火攻之勢,別說是鐵浮屠拐子馬就算是再堅固的城池也能摧毀。”
陳烈樂了:“魯俊辰你知道的不啊,那你說說這連弩的缺點。”
講這些,是魯俊辰的拿手絕活,滔滔不絕:“缺點是連弩車太過于笨重,不利于遠途運輸。并且制作連弩之人,在做連弩時故意留了一手,所贈小弩用完之后,連弩車便了一堆廢鐵,這麼做,皆是因為制工的匠人只想破了鐵浮屠和拐子馬,穩固我大瑨江山,卻又不想因為自己制作的連弩,讓更多的生靈涂炭……”
陳烈瞇著眼打量著魯俊辰,疑地問:“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有家人參加過那場戰斗?”
魯俊辰講的正得意,原本還想講講連弩車的制作,聞聽此言,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吱吱唔唔:“我……我……”他一張就更結了,額頭上的汗都下來,與剛才的侃侃而談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恰此時,符羽騎著馬跑了一圈,回來了。
他勒住韁繩,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手擼了擼鬃,見魯俊辰十分窘迫,便替他把話說了:“陳教頭,這位眼鏡兒可是涇幫的人,在制工這件事上,涇幫沒有不知道的。”
陳烈聽到“涇幫”三個字便目敬佩,雖然時至今日仍然沒有查證出制作連弩的人究竟是誰,但是江湖是一直都有傳言,說連弩是涇幫老祖丁墨山做的,而丁墨山卻又一再否認與此事有關,所以這事就了朝廷的一件懸案。
陳烈看著他,眼神越來越親切:“你姓魯,莫非你是魯家的后人?”
魯俊辰最怕別人問及此事,當下額頭的冷汗就下來了,很是不安地垂著頭囁了半天,竟沒給出一個確切地答復:“對不起,我……”他咬咬,臉有些發白。
符羽替他道:“他是,他是涇幫魯家后人。”
魯俊辰愣住了,就好像符羽把他不可告人的說出去了一樣。又是愧又是無奈。
陳烈詫異了,看了看魯俊辰,又看了看一伍的人,問道:“他一直都是這麼唯唯諾諾的嗎?”
這些人大都不把魯俊辰放在眼里,所以竟沒人回答。
陳烈只得又把目放在了魯俊辰的上,魯俊辰慌了,他一手心地汗,使勁地在軍服上了,一會把求助的目看向了符羽,一會又把求助的視線投向了江川。
偏偏這個時候,這兩人不知道怎麼搞得,都不說話。他無奈,只好回過頭,推了推眼鏡:“報告,我……我是害怕……”
“你害怕什麼?”陳烈驚奇中,帶著循循善,他故意將聲線放的很平,讓魯俊辰對自己放下戒備,“你說說我聽聽看能不能幫到你。”
作為曾經軍中最牛的教頭,他能夠快速找到一個兵上的優點和缺點,并幫助到他們。
魯俊辰對他的防備確實了,小聲囁嚅:“我……我害怕我說錯了,我總是說……錯話。”
陳烈:“不著急慢慢說。”
許是陳烈的這份淡然,讓魯俊辰不到毫的被威脅,便慢慢放松了下來,小聲道:“我雖然是涇幫的,不!我重說一遍,我雖然是魯家后人,可我天生愚笨,本不能和其他師兄們相比,我……我頂多也就是涇幫一個小學徒,我長這麼大連工匠的考試都沒參加過……我……我心里清楚,我就是笨,我本不配為魯家的后人,我還怕我說錯話招人笑話,也害怕因為自己的愚鈍給涇幫臉上抹黑,我……”
“眼鏡兒!你害怕的事太多了。”符羽實在看不下去了。
魯俊辰被他說的都要哭了,拳頭堵著,一臉委屈地看著符羽。
陳烈便拍了拍他后背:“魯俊辰,你想的太多了,所以才會害怕這個害怕那個,實際上,是因為你把自己封閉起來了,才會覺得自己很差,可你真的差嗎?你要是很差的話,怎麼會進尚方書院?”
“沒錯,你可不知道,眼鏡兒有個偉大地目標,就是制造出一個比木甲伶衛更靈活更厲害的木甲出來。”
魯俊辰在憤怒中愕然,后悔當初讓他知道這件事,現在是愧難當。
符羽卻跟故意似地勸他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你放心,眼鏡兒,我保證在你沒做出來之前不再跟別人說了。”
看這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陳烈已經把魯俊辰的格了,開始鼓勵他:“那我對你有一個希。”
魯俊辰幾乎嚇一跳:“什麼希?”
陳烈:“我希你將來能造出連弩那樣的兵。”
魯俊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許是自己聽錯了吧?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提出這樣的希。
陳烈道:“先別想著自己做不到,你要搞定你自己,不是還沒開始就想著退,就拿墨子老先生來說,他想做什麼就能做出什麼,他突破了自己。”
魯俊辰覺得他說的很對,點點頭。
陳烈說:“我也把這個希放到你上,如果你功了,那樣的話,我們的士兵在戰場上就能一些傷亡,我們大瑨就能更加安定。”
魯俊辰此鼓勵,終于找到了一點信心,可不想,后傳來胡長堅的一聲“呸”:“就憑他?廢柴一,白日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