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月初,天邊一片漆黑,無星無月。
棲風院里。
一片歡樂的聲音,眾人都在為太子妃開心。
太子妃大婚時,太子卻宿在了側妃的房中,這件事因為宋雨薇的虛榮心作祟,府中人都知道。
那時,大家以為太子妃不寵,們自然也會跟著遭殃。
但現在,太子妃得太子殿下重,那們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眾人小心翼翼地準備著,一一毫都不敢出錯。
屋子里。
宋弗一大紅嫁,端坐在床沿上。
團扇遮面。
下人們端著瓜果點心進進出出,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容,不時說上幾句吉利話。
宋弗坐了半個時辰。
到夜里亥時,李元漼還沒有回來。
下人們心中忐忑,準備了那麼久,若是此回太子又缺席了,那以后還不知人怎麼編排。
這些日子以來,太子妃對們很不錯,平心而論,們也希太子妃能過得好。
亥時一刻,玉珠把大家都遣了出去。
一炷香后,流蘇帶著一丫鬟裝扮的宋雨薇從后門而。
院子里的人都被遣走,們直接進了屋。
“娘娘。”
聽到流蘇的聲音,宋弗挪開團扇。
宋雨薇看著面前著嫁,彩照人的宋弗,連忙掩藏住自己心底的妒忌,對著宋弗跪下:“姐姐。”
這樣的宋弗,讓自慚形穢。
宋弗沒有讓起來,自己從床沿起,淡定的下上的紅裝,放在一側,對著宋雨薇道:
“今日這件事,我幫了你,但是我心中著實不快。
這嫁,便你自己穿,發髻也你自己梳,就別勞煩我的人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宋雨薇哪敢說個不字。
若是平時,必定要發一陣牢的,這種事怎麼能讓自己來。
宋弗下嫁,換上了普通的裳。
看都沒看宋雨薇,直接從門口出去。
在對面的茶室坐下,玉珠在院子門口候著。
屋子里,宋雨薇沒有人伺候,但是半點都沒有生氣。
想到今夜,整個人心澎湃。
在屏風后換著裳,也不顧及大門沒有關上,不時過屏風的隙看外頭,生怕太子突然就回來。
激到手發抖,手忙腳的換好了裝,梳好了發髻。
等做好一切,見外頭還沒靜,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襟發髻。
個子沒有宋弗高,嫁是宋弗的尺寸,穿著有點長,走路的時候都得提著擺。小心翼翼的走到梳妝臺前。
重新上了眼妝,極力模仿宋弗的樣子。
跟宋弗長得并不像,不過著紅裝又極力模仿,倒也有幾分影子。
等畫完了妝,又在臉上蒙了一塊輕紗,再用團扇遮面。
在床沿上坐下,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玉珠進來。
吹了屋子里的蠟燭,只留下供臺前的兩紅的喜蠟。
屋子里的,一下子便暗下來。
宋雨薇坐在床沿,心十分忐忑的等著。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頭傳來了太子的聲音:“妃。”
宋雨薇神一震,立馬在床沿上坐好。
聽著太子那醉醺醺的話,似乎喝得不。
門被推開。
先進來的是流蘇。
不知道往香爐里放了什麼東西,隨即屋子里便傳來一陣甜膩的香味。
宋雨薇大概明白是什麼,心不由得跳塊了幾分。
流蘇剛剛出去,關上了門,
門便發出砰的一聲,被人推開,而后像是被什麼撞上,然后傳來李元漼醉醺醺的聲音:
“……妃……妃,本宮來了。”
李元漼踉踉蹌蹌,踩著腳步,往床沿走。
屋子里燭昏暗,氣氛曖昧。
李元漼走近,待看到床沿上一大紅嫁坐著的人。鼻尖聞到那一抹甜膩的香,心口一陣火熱。
“妃……”
李元漼拉了拉襟,把襟拉開,走到床沿,揭開了團扇。
宋雨薇下意識的便垂下了眼睛,不敢看人。
這一幕落在李元漼的眼中,便是人怯,紅紗遮面,端得無限風。
李元漼再也忍不住,向床沿上的人撲了過去……
門被關上,未關嚴實的窗,吹來一陣風,把屋子里的大紅蠟燭吹滅。
只余外間兩細燭,發出淡淡的。
院子里都沒有下人。
只有玉珠守在了院子門口。
屋子對面的茶室里。
宋弗聽到屋子里的靜,面不改的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茶,帶上面紗。
“走吧。”
“是。”
二人從側門出了棲風院,然后順著一條小路從小門出了太子府。
巷子里靜悄悄的,遠遠的能看到大家府邸門口掛著的紅燈籠。
風吹來,街角的大樹葉子被吹得嘩嘩作響,更顯得夜寂靜。
宋弗向著京城夜市而去。
京城繁華,四方街在夜里燈火通明,街道上有來來往往的行人。
從前宋弗很出來逛街。
份尊貴,出行皆是馬車,府中的嬤嬤說,模樣太盛,若是和普通老百姓一樣隨意逛街,怕引起轟,被人知道會失了份。
更是沒有像如今這樣,半夜里出過門。
不用等到傍晚,只要太下山,便只能待在府里頭。
從前,宋弗的生活是個規規矩矩的府邸嫡大小姐,遵循著禮儀,一步都不敢走錯。
宋弗在街角站了許久,才向著街市走去。
長街上,有琳瑯滿目的商品。
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有客人看中那些東西,跟小販討價還價。
整個街市,熱鬧里出幾分繁華的意味。
原本宋弗以為,自己終于有機會出來,終于有機會見著京城繁華的夜市,會很興,頭一回這般出來,會很新奇。
但事實上,心無波瀾,來了這里,只是靜默的看著這一切。
不覺得興激,也沒有悲傷難過。
覺自己像一個要完一件事的工,而不像一個人。
卻也并不為此到悲哀,重活一世,能了卻憾,已經萬分激。
不過是沒了期許,人生哪能事事如意。
宋弗靜靜的走在人群中,一步一步丈量著京城的四方街,永安巷……
整個夜市,都走了一遍。
夜深了。
夜市卻越發熱鬧,半點沒有消停的意思,仿佛夜下的京城,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停下腳步,面前路口縱橫,
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夏初的夜風涼涼的,吹起他的發,拂過的指尖,涼意一點一點的滲心口。
后,流蘇上前:
“娘娘,到晚意樓了。
咱們走了許久,進去喝杯茶吧。
這是公子的地方,不會被人打擾。”
宋弗回頭,頂上晚意樓三個大字,飄逸仙。
“好。”
二人上了樓,小二見著流蘇,直接把人帶到了雅間。
宋弗進了門,一眼就看到了窗口花瓶里的鮮花。
新鮮可人。
在窗前坐下。
窗外的西京湖畔,有人在放花燈。
浮在湖面上,若星點點,倒映著水中的波紋,鏡面相疊,煞是好看。
等再回過頭,面前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點心。
熱茶的輕煙從壺,裊裊而上。
人世間的煙火氣息,讓人到心安。
人還是需要有所皈依的。
這份皈依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是一院子,也可以是一掌燈,也可以是一壺茶。
無皈依,似飄零。
流蘇倒好茶,退到了一側候著。
宋弗在窗前,喝了一口熱茶,上的涼意驅散了許多。
底下傳來喧鬧聲,似乎是一個小了行人的錢袋被當場抓獲。
橋邊一下熱鬧起來。
宋弗收回目,瞥見對面的屏風。
想起第一次來晚意樓,和陸涼川見面。
陸涼川便是在屏風的那一邊,他們隔著屏風說話。
現在,看到對面屏風的間隙,有。
隔壁雅間。
陸涼川也坐在窗前。
他靜靜的喝著茶,看著窗外夜里的喧鬧。
從宋弗出現在街角,他便看見了。
哪怕蒙著面紗,但走在人群中,依舊是耀眼奪目的存在。
他的目跟著,走完了東市的三條街,又看著站在街口,茫然無措。
一旁,裴佑年急切又張的在面前走來走去,聲音的極低:
“大哥,你就讓我見一見唄。
反正太子妃也是看風景,你看我作為晚意樓的掌柜,給客人送些吃的過去,很合理吧。
跟客人說兩句話,名正言順吧。”
陸涼川看了他一眼:“太子妃今日心不好,你別去湊熱鬧。”
裴佑年湊過來:“啊,心不好我怎麼沒看出來,都出來逛街了,能不好到哪里去。
聽聞子最喜歡逛街,心不好,逛著逛著心也就好了。
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讓我見太子妃,才編出這種胡話。
可惡。
再說了,若真的心不好,那我是誰?人稱京城開心果,四方街一枝花,保管讓太子妃喜笑開。”
陸涼川沒說話,目卻是往屏風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外頭的同心橋。
裴佑年上前一步,微微弓著子,試探著低聲音問道:
“我不管啊,我就當你默認了。”
說完他看了一眼陸涼川,見他沒說話,一抬便走到了門口。
吱呀一聲打開門,走出了屋子。
“咚咚咚……”
宋弗和流蘇聽到聲音,流蘇往外頭去。
打開門看了看,然后回來稟報。
“娘娘,是晚意樓的掌柜裴公子。”
宋弗略微一驚。
晚意樓是陸涼川的,這位裴公子是晚意樓的掌柜,那裴公子肯定也是陸涼川的人。
裴倒是見。宋弗想到什麼,面詫異。
“既是公子的人,請他進來。”
“是。”
裴佑年一聽宋弗愿意見他,滿臉驚喜。
他站在門口,抬頭特意理了理襟。
咳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才抬步往離間走去。
一眼看去,活便是京城一貴公子。
窗邊,宋弗起。
裴佑年打開珠簾,一眼就看到了宋弗。
不由得瞪大眼睛:原來這就是太子妃。
“太……太子妃。”
“太子妃安好,在下晚意樓的掌柜裴佑年。”
宋弗笑了笑,出手示意他坐:
“裴公子請坐。”
“哦哦,好好,好的。”
裴佑年反應過來,三步并做兩步走到宋弗桌子對面的凳子上坐下,滿眼驚艷:
“太子妃這京城第一人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宋弗:“一副皮相,不過是生得周正了些。”
宋弗語氣風輕云淡,沒有半點因為貌而沾沾自喜,高高在上的模樣。
裴年對的印象十分好。
他提起茶壺,不等流蘇來,自己拿著茶杯給自己倒茶。
作灑,毫不拘小節。
“不瞞太子妃說,我好早就想認識太子妃了,不過一直沒有機會,今日貿然來見,還請太子妃莫要怪罪。”
宋弗語氣平和。
“裴公子前來,所為何事?”
裴佑年喝了一口茶,擺擺手:
“沒事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就是我跟大哥在隔壁房間下棋,聽說你來了,便想著來看看。
常常聽大哥提起你,但是他卻不讓我來見,說怕給你帶來麻煩。
今兒不是遇上了嘛,我正好在隔壁,而且又是自家的地盤,自然說什麼也要來見一見。”
宋弗看了一眼隔壁:“你大哥?”
裴佑年也看向屏風,對著宋弗示意。
一手放在邊,悄悄的開口道:
“我大哥,陸涼川。”
宋弗點點頭,表了然。
前朝陸皇后的表兄,娶了前朝永川公主,裴佑年是他們的孩子。
他是陸涼川母后的表侄,也是陸涼川親姑姑的兒子,對于陸涼川來說,應該是這世上他最親的人。
想到裴佑年前世的結局,宋弗眸微暗。
裴佑年看著宋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太子妃,大哥十分敬佩你,我也十分敬佩你。
其實我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太子妃,如今見了面,又不知從何問起。
總之,劍南道的事,還有飾品的事,還有老于的事,我裴佑年除了佩服,還十分激太子妃。”
宋弗:“不過是我跟公子的合作,裴公子不必道謝。”
裴佑年正言:“那不行,必須要謝的。
若不是你,我們還不知道有多大的損失呢。你能幫我們,是我們三生有幸。”
裴佑年笑嘻嘻的,努力想要給宋弗留個好印象。
宋弗:“我跟陸公子相互合作,是各取所需。對付敵人也算同仇敵愾。裴公子不必如此。”
“太子妃太過謙遜。”
裴佑年正說話,外頭又想起了敲門聲。
流蘇過來傳話:“娘娘,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