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時間,陸遠帶人查抄了周家所有田產。
一群衙役輾轉皖城各地,個個騎馬摔得鼻青臉腫,挽弓挽得手臂酸麻,卻不亦樂乎。
皖城總田產不過三十余萬畝,而周家一家,大小田產竟有六萬余畝,幾乎占了皖城的五分之一。
他們查抄一圈,得了麥子三十余萬石,幾乎十余萬貫錢,陸遠心中歡喜,再次賞了每人十貫,由不得他們不歡喜。
尤其是周倉帶來的三百老卒,第一天干活,連馬都沒騎,只押送糧食回城,就得了十貫錢,簡直是喜從天降,一個個對自己的新主公激涕零。
新抄來的這些田產,不止解決了他們所有黃巾軍老弱的生計,甚至暫時所有皖城的黑戶,都能夠擁有自己的田地。
陸遠看著忙忙碌碌搬運糧食的一群衙役,忍不住慨:“百姓吃不飽飯要造反,天經地義啊,我要是百姓,我也造反!”
他想的是董卓在郿屋存的那夠西涼軍吃三十年的糧食,長安那時殍遍地,這些糧食寧可爛掉,竟然也沒給百姓分一粒,簡直就沒把百姓的命當命。
周倉在一旁眉開眼笑:“現在好了,現在好了,有主公在,我們也熬出頭了!”
“行了,你趕快忙去吧!”
陸遠哈哈大笑:“糧食押送回城,賣給喬家,組織百姓分田,重修縣衙,這些都不能耽誤,你的事多著呢!”
周倉臉一苦:“主公,我正是為此事而來,我手上事太多,能不能分出點,是組織百姓分田,就夠我忙的的!”
他邊說著,邊看向一旁的典韋,很顯然,能幫他分擔的,就只有典韋了。
陸遠恍若未覺:“能者多勞,這些事都是你的,別多想了,忙不忙是你的事,我這只要結果!”
周倉怔了怔,干一笑,匆忙躬稱是,忙碌去了,這些事都是他的,他氣都得計算著點時間。
典韋在一旁嘿嘿直笑,甕聲甕氣道:“這臭小子,還想懶!”
陸遠一時沒心思搭理典韋,他磨磨蹭蹭這麼久,就是為了給陸遜爭取時間,現在已經沒什麼事可做了。
甚至喬景和許劭都已經離開,不了他這一路顛簸,他現在回去,只擔心陸遜有沒有把帶詔弄好。
典韋沒什麼心思,依舊在一旁得意洋洋,嘿嘿笑道:“主公,你看看我這騎,這匹小紅最是聽話,本不用韁繩就能隨我心意!”
陸遠隨意瞥他一眼,只見他騎乘的是一匹紅戰馬,普通人騎著還算神駿,但被他一騎,那戰馬子都矮了一截,吭哧吭哧地直氣,簡直像頭棕熊騎上了一條狗。
典韋哈哈大笑,大手一按戰馬脖子,那戰馬腦袋頓時垂了下去,幾乎直接垂到了地上,眼珠子凸起老大,呼呼著氣帶著典韋狂奔了幾步。
陸遠看得一陣頭疼,從前他說赤兔馬,的盧馬等等多有點隨意,現在看來,想要讓典韋能騎馬,必須得是那等良駒了。
典韋自以為把戰馬控制得服服帖帖就好,可這戰馬最多帶著他在舒縣和皖城奔波兩圈,多了就得累死,這還是典韋的兩條耷拉在地上,給戰馬省了不力氣。
“你的騎還是得練,不能用手控制戰馬!”
陸遠沉聲道:“戰馬上,要是有人用暗箭你,你能揮舞短戟格擋嗎,如果是面對千軍萬馬的箭陣,那換誰都死的不冤,可要是單單一個弓箭手就能要你命,那就太不值了!”
“能,主公你看!”
典韋嘿嘿笑著,隨即大一夾馬腹,那戰馬頓時肚子一癟,口吐白沫,直接蹲了下去,使典韋兩條腳踏實地,能在原地揮舞短戟。
陸遠看得目瞪口呆,這個牲口,確實給戰馬制服了。
不過他這樣算不上騎,只是蹲在地上防,上騎高手依舊得吊著他打,對方遠遠箭他追不上,短戟擲出的距離有限,比不上弓箭程,也只能在原地干著急。
“這幾天我們去趟譙郡,人不能多,你準備準備!”
陸遠琢磨一番,沉聲說道,現在沒時間跟他講騎的重要,但去譙郡的路上就有了。
他總得去趟譙郡,尋找華佗和許褚,而皖城這必須得留下兵力守護,防備周家,魯家,陳家反撲,帶著典韋,讓周倉看家正合適。
典韋興致盎然:“好,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你怎麼沒事,一大堆事等你呢!”
陸遠看他神,頓時呵呵笑道:“你先來管軍資的問題吧,每個兄弟的西涼戰馬,長槍,一石強弓,環首刀,百支箭矢,按照三千名兄弟來算,近期弄齊全!”
這本來是他的事,但典韋既然閑著,這等買賣東西的事就給典韋好了。
雖然典韋辦這事容易被商宰,不過在皖城,哪個商行要是敢宰他們,那不正好給他理由抄家嗎!
皮可比拔舒服多了!
典韋臉一苦:“主公,我們哪來這麼多錢啊,這樣算還得買兩千匹西涼戰馬,是這個就不夠了!”
“皖城不只有周家!”
陸遠笑呵呵道:“周家之后就是魯家了,以后你帶著兄弟們練騎,就找魯家的地盤,跟魯家家丁,打起來最好!”
典韋眼睛放,清了周家在皖城的田產就得了這麼多錢,要是再清了魯家,陳家,或者去舒縣清了周家老巢……
“主公,那我算是管錢了,咱們還是先給陸遜那孩子的錢還了吧,八十貫,估計是他全部家了,他不好意思跟你提,卻跟我念叨好幾次了……”
典韋想到管錢,頓時想到了陸遜。
陸遠一怔,是啊,上次讓陸遜做假扳指的錢還沒給,他讓陸遜保,陸遜也沒法再提,但陸遜差錢,也不知道會不會因為沒錢,給帶詔的事辦砸了。
他心中思索,眼皮不由猛跳幾下,一個假扳指都得做舊,帶詔豈不是一樣,陸遜一個孩子哪能想到這些,這不是要穿幫嗎!
陸遠越想越急,陸遜要是不明所以,就給帶詔拿出來,直接穿幫,那麻煩可就大了!
心里想到這些,他不由策馬越跑越快,漸漸甩開了典韋,只想著趕回去,看看如果出問題,怎麼補救!
典韋滿心惆悵,一提錢主公就跑了,那這錢到底還不還,按照從前陸家大公子的格,這錢肯定是不還了……
陸遠急急回了縣衙,大步進了府宅,剛一進屋,腦中直接一懵。
只見陸康,喬景,許劭,陸遜都恭恭敬敬跪在桌案面前,桌案上供著一塊青衫布條,上面還帶著跡。
顯然,帶詔已經拿出來了,看這樣子,應該帶詔!
陸康一臉肅然:“快,就等你呢,怎麼這麼久!”
“事太多……”
陸遠不及多想,訕訕笑道,在桌案前跪了下來。
他心中惴惴,上面就是帶詔,只要眾人看一眼,就難免穿幫,他得想個辦法在眾人看之前就將它毀掉!
陸康面深沉:“陸遜,開始說吧,你非要等他,他已經到了!”
“是,叔祖父!”
陸遜一本正經:“當時董卓已經進京,行廢立之事,城衛軍與董卓戰,祖父將此天子詔書給我,讓我來到廬江,親手給兄長!”
陸康沉默半晌,猛地握拳錘擊地面,一臉悲痛道:“那你當時怎麼沒有出來,早一點,哪怕早一天,也許老夫就能將你祖父救出來!他是你祖父,也是我兄長!”
“我出京城時,祖父已經戰死!”
陸遜抿著,小臉繃:“我到廬江后,將詔書給了兄長,兄長讓我先藏著,等他用時再拿出來!”
他說著,淚水奪眶而出,以至于喬景和許劭心有疑問,一時也沒法問了,人家祖父戰死了,正傷心呢,再問,那還是人嗎!
陸康老眼泛紅,面無表道:“孫兒,為何要先藏著!”
“為了……給叔祖父報仇!”
陸遠義憤填膺:“叔祖父為國盡忠而死,能為他報仇的,只有刀,以刀還刀,可孫兒當時手中沒有刀!”
陸康閉目嘆息:“怪老夫啊,老夫把陸家子弟教導一群綿羊,眼中只有子曰,沒有刀兵,害得你們兩個小輩忍!”
“祖父不必自責,這不怪您!”
陸遠沉聲說道:“當時即便我們手握刀兵,也沒有大勢,而現在天下諸侯共討董卓,大勢已經到了!”
他說著便已起,大步走到桌案前,一把拿起帶詔,剛想扔到一旁炭盆里,心中卻不由一怔,已經做舊了?
陸康匆忙厲喝:“孫兒,你干嘛,天子詔書,豈能隨意撕扯!”
“呃,對,祖父教訓的是!”
陸遠匆忙將詔書遞給陸遜,一臉凝重:“陸遜,還是你說吧,你最了解當時況!”
陸遜淚眼朦朧,怔怔盯著陸遠,語氣悲憤:“兄長,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你說吧!”
陸遠聲道:“你當時在京城,事了解得更全面一些!”
“當時的事太突然,我也不知詳……”
陸遜抿了抿,心中無奈,再次開口:“祖父說,是太常大人覲見了天子,天子就留下了這份詔書,封兄長為討逆將軍,讓兄長前往京城救駕,之后太常死了,祖父也死了……”
他說著,將那染的青衫展開,遞向眾人。
上面只有幾個潦草篆字:朕于京城盼討逆將軍陸行之。
陸遠怔了怔,討逆將軍,那自己豈不把孫策的職搶了!
可討逆將軍只是雜號將軍,跟常設將軍差了老遠,歷史上趙云混到最后也只是一個雜號將軍,眾人因此才紛紛為他鳴不平,說劉備對趙云太刻薄。
陸康看著上面的跡,頓時匍匐倒地,悲慟萬分:“陛下……”
陸遠遲疑一下,也學著陸康匍匐下來,哽咽著:“陛下……”
許劭淚流滿面,語氣悲憤:“天子竟被如此,一張紙,一份筆墨都沒有,只能以衫為紙,鮮為墨,字跡如此潦草,可見天子境遇,難得一分自由!”
喬景一臉沉重,卻忍不住問道:“太常死了,令祖父也仙去了,那就是現在知道此詔書的只有天子了?”
陸遜遲疑一下,猛地嚎啕大哭:“我不知道……”
陸遠有心說喬景兩句,沒事兒添什麼,可這是自己岳父,他終究沒法開口。
許劭卻開口了:“喬家主,你難道還要懷疑一個六歲孩嗎,你這樣問,對得起太常大人,對得起陸使君,對得起那些為了把詔書送出京,戰死的將士嗎!”
“我,我不是懷疑……”
喬景一臉尷尬:“我是擔心知道的人太多,對我婿不利,事很明顯,太常占卜,得見將星,因此天子下了此詔,可別人不知道我婿本事,難免以為我們偽造詔書!”
許劭冷哼一聲:“曹阿瞞的矯詔可以行遍天下,難道天子的真詔書還不敢面嗎!”
“哎,魚目混珠,假作真時真亦假,當初他在攬二喬事件上推波助瀾,不也是同樣道理嗎!”
喬景慨一聲,看向陸遠:“賢婿,此事不可張揚,現在只有我們幾人知道就好,大勢之下,別人說你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等你有了足夠的實力,再把此詔書拿出來!”
“岳父大人言之有理,小子教了!”
陸遠鄭重道謝,心中自有主意,等他將其他幾個世家吞下,實力就夠了,起碼不是任人宰割,北上之前,弓騎兵必須軍,詔書也必須是真的!
誰否認就滅了誰!
陸康從悲慟中醒悟,唏噓道:“忍只為圖強,但你是天子敕封的討逆將軍,逆便是董卓,你切莫忘了!”
“祖父放心,孫兒不敢忘!”
陸遠一臉肅然:“董卓是逆,不服朝廷管教的所有逆臣,皆是逆,孫兒自當逐個討伐!”
幾人沉默不語,心中各自思忖,這是什麼意思!
朝廷名存實亡,連圣旨都發不出來,天子手中連玉璽都沒有,天下員,即便想聽朝廷管教,也收不到圣旨啊。
這豈不是以后說誰是逆臣,誰就是逆臣,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興兵討伐!
陸康老臉抖了抖,了淚眼:“孫兒,不可胡說!”
陸遠躬稱是,看看陸遜,聲道:“為兄先送你去休息吧,你悲傷過度,難以自持,容易傷了子!”
陸遜一臉木然,跟著陸遠走出屋子。
他回頭看看屋門,去淚水,繃著臉道:“兄長,你如愿了,卻讓我做了陸家的不肖子孫!”
“放心,為兄自會替你斬了董卓和王允,還京城陸家清白!”
陸遠了他的小腦袋,輕嘆一聲:“你是怎麼想到做舊的,那是誰的服,誰的,為什麼會是討逆將軍?”
他回想著剛剛陸遜言行,嚴合,心思縝,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知道真相的除了當今天子外都死了,很難想象這是個六歲孩所為!
“上次幫兄長做扳指,記住了需要做舊這件事!”
陸遜淡淡道:“服和都是周瑜的,至于討逆將軍,五品的武職,我只知道這一個!”
“周瑜的……周瑜同意嗎,不是,他還活著嗎?”
陸遠忍不住擔憂起來,畢竟陸遜到了他這,就越來越有主意,他自然喜歡陸遜放開手腳,盡展天才之姿,但也不想陸遜壞了他計劃。
“他同意,所以他還活著!”
陸遜一臉淡然:“我找他借,問他割脖子好,還是割手掌好,他選的割手掌!”
陸遠松了口氣:“好,有空去找典韋,先還你八百貫,夠你把所有兵書都買回家了,回頭我再送你個小禮玩玩!”
陸遜臉難得變了變,流出一驚愕:“兄長,是八十貫啊!”
陸遠搖頭失笑:“討逆將軍,豈能只值八十貫,你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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