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現在的場面,就變得比較怪異了。
一行三人,調查了一圈,回到六扇門的時候,金舒的手上多了一個錦華樓的大食盒。
在六扇門當了大半輩子仵作的嚴詔,也是頭一回瞧見,竟然還有仵作出去辦案,回來的時候帶著一條招牌清蒸魚的。
可金舒一點不見外,十分自然地將那食盒放下,自袖兜里出綁帶,麻溜地綁好了手腕,大步往林姑娘躺著的那間小屋子走去。
步伐穩健,毫不慌。
嚴詔背手而立,站在屋檐下,嚴肅地盯著李錦的面頰。
被他目得不得不開口的李錦,深吸一口氣,辯解道:“原本是當先去林家,盤問一下林家的家丁仆役,但天降小雨,又提著條魚,實在不妥,只得先折回來,驗一下林姑娘的況。”
這話,說得李錦自己都倍心虛。
見金舒進了小屋之后,一言不發的嚴詔,才冷哼一聲,目灼灼盯著李錦的雙眼:“王爺當知曉,我要問的可不是什麼魚。”
嚴詔要問什麼,李錦一清二楚。金舒扮男裝,瞞得過別人的眼,可瞞不住這大仵作的眼睛。
他遲疑了片刻,收了面頰上的笑意,手里一片一片撥弄著扇葉,半晌才說:“是魚,也是餌。”
聽到這個答案,嚴詔一怒意直竄上頭,氣極反笑:“王爺好興致哇,坐臺垂釣啊!大的是魚,小的是餌,真是一手好算盤!”
邏輯縝,于算計,戰略謀劃能力拉滿的李錦,嚴詔太了解了,因為了解,生怕他走上歧途,因為了解,擔心他誤黑暗。
千提醒,萬叮嚀,沒想到還是讓他在眼皮底下,把八竿子打不著的無辜民眾,牽扯進了這京城的一潭泥沼里。
金舒是魚,金榮是餌。
用金榮釣著金舒,讓離不開六扇門,讓離不開李錦的手心。
可是,金舒這條魚,也一樣是個餌。
釣的是心懷鬼胎,生怕六年前的案子重見天日的,那群只敢躲在影里的魔鬼魚。
往昔,李錦未得金舒,大仵作又因為圣旨,不能參與皇子之間的爭斗,所以李錦就算知道那案子是個冤假錯案,也始終沒有法子走上翻案的第一步。
但現在不同了,若這金舒真有繼承他大仵作缽的本領,那依著李錦的謀略,別說是翻案了,整個京城的天都能翻過來。
可能力越大,的危險也就越大。
金舒的存在一旦揭曉,眨眼,就會為那群人的活靶子。
想到這,嚴詔額頭的青筋便突突直蹦。
“先不說實力如何,能否堪當大任。就眼下,這可是活生生兩條人命,殿下有幾分把握,能護們周全?能保們全而退?”
他冷笑一聲:“再者,萬一份暴,太子可是能有十萬個方式,讓為你找出的所有證據,全部變一張廢紙。”
子仕,便是太子將金舒除掉的,最強的一張牌。
他說的這些,李錦都懂。
帶金舒回來,本就是他下的大賭注,不是他想要賭一把,而是他本別無選擇。
時間越久,客觀條件上,六年前那案子的證據便越,越難得到。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找到一個,像是金舒這般天才的尸語者了。
即便現在,他沒有十把握能護周全,亦沒有十把握,能讓全而退,可他自從決定帶回京起,便是要盡十二分的心,十二分的力,努力讓平安,讓周全。
在,他才有翻案的希,不在,李錦這六年的努力,便一切歸零。
小雨淅淅瀝瀝,將李錦的心得格外沉重。
院子里,屋檐下,一片微朦。就像是李錦選擇的這條道路一般,模糊不明,看不到方向。
而金舒,就像是他在這片迷宮中,唯一的指路芒。
許久,他深吸一口氣,沒有回答嚴詔的任何一個問題,唰地甩開扇子,格外嚴肅地往驗尸房走過去。
看著他的背影,嚴詔的神,更是沉得可怕。
他冷笑一聲,咬牙切齒地吐出來兩個字:“犟驢!”
驗尸房里,金舒全神貫注,任由屋外小雨淅淅,毫不打擾。
的世界,在這一刻,僅剩等待張的正義,僅剩不能言說的冤屈。
仿佛時間停滯,與世隔絕,甚至李錦站在后許久,都未曾發覺。
的目,全部匯聚在林茹雪的里。
不出金舒所料,從口腔開始,整個食管,一直到胃部,均被水銀嚴重灼傷,胃部殘留的水銀量,足足有小半杯酒盞。
而枕部的鈍傷,將頭發剔除之后,呈現出多次打擊才會形的裂紋,顱骨上,印有幾個邊緣不清的,角度不大的凹陷,層疊在一起。
最后,據肺部的況來看,最終是因為溺水窒息而死。
金舒站在那,瞧著眼前一切,沉默了許久。
這一言不發,有些奇怪的樣子,引得李錦有些疑。
他上前兩步,剛想開口,卻見大仵作嚴詔,從屋外大步地走來,帶好手套,系上面巾,二話不說就俯查看起來。
手指,腳趾,關節,指甲蓋,五,傷痕……仔仔細細看了一個遍。
半晌,嚴詔抬眉,瞧著眉頭鎖的金舒,指了指眼前的林姑娘,冷冰冰地說:“講。”
“死亡時間在昨夜亥時至子時,枕部遭鈍重擊,顱骨骨折星芒狀,創角較鈍,創緣不整齊,表皮落,出嚴重。死后呈趴著的姿勢,因此頭面部有大面積的青紫尸斑。”
金舒不慌不忙,有理有據:“據口腔灼傷和牙齦汞線,解剖后發現胃容殘留有大量水銀,食管灼傷嚴重。肺部積水,口鼻含泥沙。”
頓了頓:“綜上,最終致死原因是,溺水窒息死亡。”
嚴詔聽完,微微瞇眼。
不得了。
親眼見識了一番,確實要對這瘦小的子刮目相看。
他睨了一眼李錦,只見他臉上掛著一得意洋洋的笑意,仿佛在說:小場面,不必震撼。
這表,惹得嚴詔更是想要刁難一下,探一探這姑娘的低了!
他直起腰,依舊是一張冷冰冰的臭臉,睨著金舒:“依你之見,是何造的顱骨骨折,案件的質又當如何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