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軒然大波
肖妙娘這事以王皇后封了為鐘秀鄉君告結,什麼都不知道,高高興興地住進了肖岡讓人收拾過的收回的肖家宅子,每天忙著拾掇房間,雙林去看過一次,肖妙娘喜滋滋指著院子裡的枇杷說明年春天一起吃,肖岡也並沒有對說雙林的真實份,只說目前在東宮當差,也懵懵懂懂沒問太多,每日只忙著整治房子,而同興鏢局這頭的重點也開始挪往京城,肖岡和肖妙娘兩人每天也忙碌起來。
雙林暫時放了心,也收了心,老老實實用心伺候起楚昭來。雪石七七法事那天楚昭又去了,緒低落了一陣。
雙林以為接下來楚昭該留心下太子妃了,逝者已矣,太子妃卻是小皇孫的生母,背後還站著譚家利益共同,雖然這麼說有點冷,但是帝皇家,又談什麼真呢,面上該給的尊榮滿,都得給了,元狩帝噁心家幾十年,仍然好好的供著太后,養著貴妃,同時照顧著大皇子。
結果事居然是出在前朝,雙林這下也大大意外了,難道裴柏林這次的預告居然出錯了?
這日一下朝,楚昭就直接東宮召了幾個心腹在書房商議,人人面上嚴肅,如臨大敵,東宮宮人自然也都是察言觀慣的,這一日不得小心翼翼伺候著。冰原在書房伺候的,晚間回來和霧松、雙林閒話道:「殿下如今遇到大麻煩了。」
霧松忙問:「怎麼了?」
冰原道:「聽說是禮部的譚侍郎上了摺子,彈劾京中炭敬冰敬的陋俗,元狩帝如今震怒,要求百嚴查,反躬自省,還讓百都提出這整治的法子,今日閣幾位學士朝上都當即上了奏摺謝罪。」
霧松一向是個圓通之人,一聽便道:「炭敬冰敬這事也是舊俗了,京哪個沒接過……京薪資收不多,哪有不接外的別敬的,一貫是瞞上不瞞下的,彈劾這人可是斷了京的財路啊,只怕要惹眾怒,這又與殿下何干?是要商議如何整治嗎?」
冰原拍掌道:「若是只是這般還好了,偏偏就是這彈劾的譚侍郎,偏偏正是太子妃的庶弟,太子殿下還頗為重他,帶他出行過,如今誰不把這事當是殿下授意?這事出了,聽說譚指揮使專程登門和殿下解釋,說是譚侍郎年輕氣盛,和太子殿下暢談針砭時弊之時,殿下也曾表示過此為變相賄賂,譚侍郎到底年紀輕了,便以為合該肅清場風氣,自作主張上了個摺子,誰想到掀起軒然大波,這解釋如今還有什麼用?如今人人只道是太子殿下要銳意清除場舊弊,大干戈,掙一番作為。只是積習既久,查不勝查,殿下這一下子站到了所有京的對面,如何是好?這炭敬冰敬,便是閣諸相,也沒有哪個敢說自己沒收過的。勛貴們個個冷眼都在看笑話,畢竟武收得,勛貴們有爵位供養,反是要送禮給文們辦事,這整治於他們不痛不。」
霧松嘆氣道:「要我說這三敬的舊俗,如今也確實有些不堪了,聽說如今最低也要八兩,其實輒上百兩甚至上千兩,那地方外要孝敬這許多京,豈有不變著法子勒索下邊百姓的?我看殿下平日裡也是有些不滿的。」
冰原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咱們也算是五品當差的了,朝廷五品員一月俸祿不過十六石,折合起來才八兩銀子,我看還不如咱們這府裡當差的呢,若是不接炭敬冰敬,只怕一家大小要喝西北風去了。」
霧松道:「如今咱們殿下出這個頭,可真是太招搖了些,也不知要如何收場了。」
冰原道:「我聽諸位大人說了,雖然如此,然而已是這般了,索因勢利導,若真的能一革舊弊,將這場不良習氣給革了,也未必不是一件能青史留名的大功,畢竟咱們太子殿下原也是天潢貴冑的,犯不著討好員們,談不上得罪不得罪的,至於這整治該如何整治,倒是該擬個章程出來,因此今兒殿下和諸位大人都在忙這事。」
雙林心中暗嘆,看來裴柏年說的小心太子妃,是應在這一次上了,譚家並非鐵板一塊,古代宗族勢力廣大,卻也不是沒有破出宗族的人,太子妃這位庶弟,要麼是真年輕氣盛,要麼是假裝意氣用事,總之這事的確是結結實實坑了太子一把。歷朝歷代,太子要怎麼做?自然是平和中庸、寬厚仁慈,才是百心目中可以擁戴的下一任皇帝,才能教還在帝位上的君父放心,他也確實寬厚仁和了這麼些年,一直沒出什麼大紕,即便是上次巡查河工,查出不陋習,他也在東宮諸人的輔佐下,小心翼翼地擬了摺子,不曾得罪一人。只是這一次的摺子,的確將太子推上了進退兩難的風口浪尖。
這炭敬冰敬,其實就是變相賄賂,灰地帶,幾千年古到今,歷朝歷代,直到民主社會貪都仍是斷絕不了,更何況是如今這專權的君權社會,只要集權,必有貪,說要擬個防止貪的制度出來,談何容易?
好不容易書房那邊散了,太子留了主簿何宗瑜說話,雙林正好送文書進去,何宗瑜一眼看到雙林笑道:「你這位小公公找回來了?」原來前些日子何宗瑜了差遣出去辦事,才回來幾日,卻是沒見到雙林。
楚昭看了雙林一眼道:「他在外邊心都野了,要不是被孤逮回來,只怕就留在宮外邊了。」
何宗瑜笑呵呵道:「傅小公公腦筋靈活,想必在宮外日子過得也不差,自然是不願回宮蹚渾水了,他腦瓜子靈活,不如問問看,興許能別出心裁也未可知?」一邊轉頭問傅雙林道:「傅小公公可聽說朝廷要整飭吏治,革除炭敬冰敬等舊弊的事了?你可有良法?」
雙林沈默了一會兒,才道:「水清無魚,殿下若是要革除舊弊,也還當給百一些甜頭安安才是。」
楚昭道:「有些六部員,收取外炭敬冰敬多達上萬之巨,甚至開口索賄,賣鬻缺,要挾外,欺上瞞下,大開方便之門,此口若是封上,自然是一視同仁,難道還要留下後患不?父皇今日雷霆震怒,道這些人都是國之祿蠹,必當嚴懲,只是這查該如何查,辦又該如何辦,若是一概視之,有些員,的確也僅為常例,也並未有枉法之舉,一概查辦,牽連甚廣,自是不公。所以這查辦的輕重,擬定的規章,都有些難辦。」
雙林聽他說了一會兒忽然不說了,有些詫異,擡眼去看楚昭,卻看到楚昭正看著他,他一楞,楚昭這是,在問他?楚昭看他呆呆的樣子,這些天他都是魂不守舍,人被帶回宮裡,魂卻彷彿沒有回來,有些不滿道:「問你呢,你倒是說說看?」
雙林料不到楚昭居然是正兒八經在問他,而且是在何宗瑜這樣的大臣前問他這樣一個小侍,不由起了一荒謬之,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小的倒是有個養廉銀的主意。」這前世今生,沒有哪個朝代能真正杜絕貪,而養廉銀是雍正帝提出來的舉措,推行效果自然不可能立竿見影,但是,應該是比較能符合皇家利益的舉措,同時又能安到百的了。
何宗瑜喃喃道:「養廉銀?顧名思義,用來養廉吏的?」
雙林道:「是,員俸祿微薄,因此革除炭敬冰敬必使之不滿,但若不堵上,員隨意貪贓枉法當然也不,若是堵上的同時,另設立養廉銀,按品級,在每年磨勘時,若是品行良好,無貪贓枉法之事,則可領取。」
楚昭搖頭道:「前宋員,年俸三千銀,仍是無不貪,上上下下沆瀣一氣魚百姓,加上外侮,亡國滅族。正所謂人心不足,以高俸養廉,到時無非是養廉銀也要,魚百姓依然,貪贓枉法不絕,反白白養大了這般國蠹的胃口,更何況這項銀子又從哪裡開支?白白增加國庫負擔。」
他雖然說話反駁,語氣卻頗為平和,並不怪責雙林,雙林便道:「可從地方火耗田賦上開支……」
何宗瑜道:「殿下,這貪贓枉法,嚴厲剛烈,嚴刑峻法,重典治貪,剝皮充草,連坐族誅,尚不能絕了此事,殿下您是懷抱負,心懷黎民,只是如今您仍是太子,這百文臣的心,您還是要爭取的,這法子雖然一般,卻難得能兼顧兩事,既杜絕了貪借炭敬冰敬大肆收賄賂,又能讓清白守心的好有錢度日,能讓百唸著您的好,倒是難得的良法。」
楚昭轉過頭道:「君玉是想孤收買百人心嗎?只是孤如今還是太子,有些事,父皇能做,孤卻不能做,此彈劾摺子大家都早已認定是孤授意,如今這養廉銀的摺子再一上,這討好百,收攏人心的名頭是跑不掉了,到時候,父皇是否會見疑於孤?」
他聲音已是有些淒然:「上次河工一事,依著你們的意思,寫了個花團錦簇的摺子上去,父皇十分不滿,斥責我江南視察河工,優寡斷,縱容貪弊,婦人之仁,幾無作為,這些日子,父皇時時斥責於我,我不得不凡事多想幾步,倒如今,也已不是孤該做什麼,而是孤能做什麼,或者說,父皇希孤做什麼了,他若是希孤做這把革除弊端殺人流的利刃,孤也只能乖乖去做。」
何宗瑜啞然,楚昭轉頭看了看雙林,雙林低了頭,心裡不得不承認,楚昭這話,說得有道理,所以這太子職務,就是個坑啊!
外頭霧靄沈沈,天已暗,猶如外頭霧松過來回話:「殿下,天繪院來人傳話,道是太子妃娘娘備了晚膳,想請殿下過去用膳。」
楚昭擡頭道:「就說孤還有事要商議,請太子妃自便。」
這時何宗瑜開口道:「殿下,您與太子妃本是一,齒相依、榮辱與共,萬萬不能自相攻伐,兩敗俱傷,如今譚家那邊出了子,只怕娘娘心裡正是悽惶不安之時,您合該去安安的心才是,這也是安了譚家的心。」
楚昭微微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了眉心道:「好吧,就說孤一盞茶後就過去。」
何宗瑜又道:「傅小公公這主意也未必不能行,可明日再商議商議,殿下不如讓小公公寫個章程出來,明兒咱們再商議合計一番。」
楚昭點頭,轉頭吩咐雙林道:「你就在書房這邊寫了罷,今晚不必你伺候了。」雙林垂手應了,看著霧松服侍楚昭起,先送了何宗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