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茶房

最後雙林沒讓霧松替自己冒這個險，霧松上還寄託著家裡人的期待的，冰原也沒說錯，楚昭貴為太子，不會為了他這樣一個卑賤而份敏的奴僕而去和一個老太監搶人，霧松親自將他送去了茶房，顯然是為了讓茶房的人知道這新來的侍認識東宮太子的侍，又揀了四下無人的地方，眼圈紅紅低聲對他道：「是哥哥對不住你，沒盡力保住你。」

雙林知道他親自送他過來的良苦用心，心裡十分領，對他道：「哥哥待我的心，我心領了，只是這路總要一個人走的，難道我能一輩子靠著哥哥拖累哥哥不？您也不要太擔心了，得喜公公既然能在宮裡這麼久，未必就和傳說中的一樣了，上有宮規呢，我猜他還是有分寸的，再說我也還小呢。」他含蓄的提醒了下，雖然後世也有癖，但是上次聽他們議論的，這位得喜公公，只怕喜歡的還是年輕乾淨的年，他這子如今還未長開，應該還有幾年時間能爭取。

霧松嘆了口氣道：「希如此吧。」一邊又了下他的頭髮道：「雖然病了一場，你這模樣還是長得出挑的，難怪一眼就被他挑中了。」心下又覺得得喜專程挑了來的，只怕不會放過這邊的，更加憂心了，然而自己一時無法可想，如今只能寄希於他年齡還小，不得趣，頂多打兩下，忍忍也就過了，哪裡還能有坤和宮這麼好的地方呢，宮裡哪個地方當差，不挨打挨罵的？只好猶猶豫豫地回東宮了，走之前還特意當著院子裡其他小侍的面說了句：「若是有甚麼不習慣或是缺什麼的，只管去東宮那邊找哥哥我。」

雙林看他這般照拂，心下更是，一邊問了個小侍得喜公公的住，便走了過去向得喜公公問安，也是個報到的意思。

得喜作為掌印太監，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雙林敲了敲門沒見人應門，便自己走了進去，進了院子便看道一個年太監著上跪在院子一側面對著墻，雙手舉過頭上，端著在頭上的一盆水，深秋淡淡的下，那年的腰十分白皙韌，背上卻目驚心有著幾道似乎是籐條出來的細細紅痕，縱橫錯，仔細看纖細的手臂還在微微抖著，顯然已堅持不了多久。

雙林一下子在這裡見到這等罰的畫面，自己嚇了一跳，轉頭看院子裡，卻看到院子廊下躺椅懶洋洋躺著一個人，上不過是半新不舊的天青夾縐紗袍子，腳下履凈，手裡打著一把象牙骨金邊扇，半瞇著眼睛在曬太，旁邊紅爐上咕嚕嚕的一個小泥壺裡撲撲冒著熱氣，一個小侍大約七八歲的正在那裡看著火。

雙林小心翼翼走過去，行禮低聲道：「小的傅雙林，見過得喜公公。」

得喜擡眼看了看雙林，彷彿打盹才醒了過來一樣道：「是你啊，過來了啊，不錯不錯。既然來了，就好好學著，你得喜爺爺有的是好東西教你，管你用不盡。」

話才說一半，只聽到哐啷啷的聲音嚇了幾人一條，雙林看過去，只看到那個年頭上的水盆打翻在地，那年渾水淋淋的，正向得喜這邊伏跪著，時已深秋，秋風吹來，那年瑟瑟發抖，不發一言。

得喜叱道：「真是不懂規矩，看把新來的小林子都給嚇著了了吧？老規矩，廊下跪著，小玉子，去拿了那水裡泡著的皮笊籬來，打他十下。」

雙林看著那年跪行到了廊下，轉過，深深俯下子，退了子，將部高高翹起，兩手卻向後扳住自己的大，一副等著刑的樣子，那正在看火的小玉子起了果然在院子水缸裡頭拿出一把皮笊籬來，沈甸甸地站在他後頭，重重地往他部去，那雪白的皮子登時就出了紅印子，眼看著就腫了起來，那年卻只是一聲不出，實在疼得厲害了才嗚咽一聲，卻仍是極快地將聲音又吞了進去。

在心驚跳的啪啪聲音裡，得喜卻彷彿欣賞一般的看著，一邊對雙林慈眉善目地笑道：「他犯了錯，就要罰，你以後乖乖聽話，看你這小樣兒，我可捨不得罰你。聽說你才大病了一場？可憐見的，是被刑嚇到了吧？聽說這次坤和宮死了不人啊……我和你說，在宮裡活得久了，見到的事兒多了，像這樣的事還多著呢，你這次聽說是太子邊的小兄弟救了你一把？」

雙林低眉順眼道：「我們是一同的宮，又一同進了坤和宮，因此有些分，這次多得他幫忙，小的才得保小命。」

得喜慢悠悠道：「太子殿下還小呢，這事還是陛下寬容，不想為了個小奴才和太子過不去，畢竟三皇子才去，皇后娘娘正傷心著呢，但是這事兒總歸是不妥，陛下明面上不說，心裡未必不會存下刺兒，自己的胞弟沒了，母后難產，你這時候為什麼要惦著要赦一個小侍的生死，還是三皇子出事那天在三皇子邊伺候的……你說說，這事是不是做得太險了？」

雙林原本沒回過味來，忽然一下子會了得喜的意思，倏然睜大了眼睛看向得喜，得喜看他一副被嚇到的樣子，笑道：「回過味來了吧？悟還不錯。太子當時估計是看在邊侍的臉面上了一次手，沒想太多，等以後回過味來，只怕反過來要遷怒你們，如今陛下待太子厚萬分，未必會疑心，但是日久天長，陛下如今也才三十多歲，太子殿下這太子還要做許多年呢，來日為了這事兒生分了，你說太子會怎麼想？你和你那兄弟，還能討到好了？」

雙林張了張道：「殿下才多大呢……而且和三皇子是親生兄弟，向來很好……」

得喜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悟不錯，等以後多跟跟我，就能想明白了。天家無父子兄弟，唯有君君臣臣，在這宮裡，不是跟對主子就高枕無憂的，沒誰能夠常青不倒，當年跟著懷帝的慶喜公公，多威風啊，如今呢？還有惠皇后邊的法喜，如今又怎麼樣？還是一技在手，無慾無求，及時行樂，這才是在宮裡自保的路數。」

下邊跪著的那年已被打完了，白的屁已經變得又紅又亮，卻仍跪在那裡一不，得喜慢悠悠站了起來，手輕輕在那紅亮的屁圓上一拍響亮的脆響，那年抖了一下，得喜笑道：「小順子，起來去穿了服，帶這新來的小林子進去住，就住你房裡，給他說說規矩，不可欺負了人家孩子。」

那年這才起了，青白臉上有著一雙杏眼，果然長得十分漂亮，薄抿得的，低聲道：「是。」然後一瘸一拐地起了往裡頭走去，過了不一時果然換了一青侍服出來，頭髮也梳理過了，雖然仍著，卻梳得十分整齊。

得喜便對雙林和藹可親道：「下去吧，明兒便開始當差吧，一般人都是先從燒水看火候開始的，我看你乖巧，明兒先教你識茶。聽說你也還在書堂唸書，仍也是按規矩，隔天書堂隔天當差好了。」

雙林行了個禮，和那小順子一同出了院門，小順子剛剛過罰，走得十分緩慢，他也不得不走得慢下步子，卻也不敢貿然搭話，兩人一路沈默著走到門口聽差的那裡，聽差的老公公看到小順子笑道：「喲，順子欸，又被罰了？」

小順子寒著一張臉不理他，雙林連忙行禮後將自己放在那裡的行李鋪蓋拿起來，小順子便自顧自一個人走在了前頭，雙林跟在後頭一直走到了廂房一側的頭一間屋子，走進去有些意外，原來這屋子頗為敞亮，一側窗子看出去能看到外頭一叢桂樹，正開著花，芳香馥郁，房裡有兩張鋪蓋，一張上已擺著鋪蓋，看著頗為整潔，他指了指另外一張床道：「你睡那兒。」

雙林便謝謝了聲，自己過去將床鋪上了，一邊鋪床的時候，小順子一邊冷冰冰道：「茶房每天平旦就要起了，然後打掃茶房，燒上熱水，然後去熬茶膏，你新來的，也就一旁打打下手，前邊領茶的那裡，是不許新人去的，都是在後頭茶坊這邊幫忙，做些輕蒸、解塊、淋洗、收膏、模這些事兒，不過得喜公公看重你，說了明兒教你辨茶，公公一貫起得遲，這茶房裡人不多，就尚茶正、副使、尚茶、主事、筆帖式幾個是有品級的，你也不是新宮了，看服應該能認出來，其餘的都是一般的茶，和你我一樣的，茶房和膳房臨著，平日裡來往也多，那邊的公公也經常會過來辦差，到時候眼明心亮點莫要衝撞了人。還有我們吃飯也是到隔壁膳房和那邊的人一塊兒吃的，你從前在三皇子邊伺候，想必也懂得，有錢就能讓那邊自己做一些，沒錢就吃大鍋飯。洗浴用熱水我們這邊是不愁的，爐竈上時時都有著熱水，你讓人打給你便好了。」

雙林看他面上雖然冷冰冰，說話卻頗為周到，便十分誠懇回答道：「多謝哥哥指教。」

小順子冷笑了一聲道：「你現在看不起我，將來你也和我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