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軍自北往南折返, 分作幾路。借道瀾州為其中一支,共計一萬余人。
此一支行軍極快,獨獨在瀾州營地歇腳兩日, 營帳篷以桐油布搭,簡陋卻也便捷。
李佑白的到來,驚的人寥寥,唯有領軍的將領劉安與副將趙暉來迎, 二人在池州時, 便已追隨李佑白多年。
先行的暗衛已然通報過, 李佑白此番來瀾州乃是行事,劉安與趙暉前來相迎,自也十分低調, 屏退左右, 只在進營地的小道旁相迎。
然而,見到李佑白,二人俱是大驚。
他滿污, 形容著實狼狽,然而令二人更覺詭異的是, 他的馬前還坐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子。
二人怔了片刻,當然不敢多看,連忙拱手垂頭, 拜道:“公子來了。”
李佑白低應了一聲, 二人便開道, 將李佑白引去了其中一較為寬敞的大帳, 其余諸人各歸其帳, 只當是尋常兵士相待。
李佑白風塵仆仆而來, 帳事前備下了一個盛滿熱水的大木桶, 但劉安與趙暉顯然沒想到他還能帶一個郎來營地,故此只備了一個木桶和一兵士的干凈。
黑馬停在營帳前,趙暉委婉地表達了招待不周的這個意思。
李佑白不置可否地翻下馬,回再看,周妙竟也迫不及待地翻滾了下來,立在馬旁,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他的線抿,沉默須臾后,對周妙道:“你先進去梳洗。”
周妙聞言,雙肩不由落下,扭頭再看那兩個將士打扮的人,只見他們一個往東瞧,一個往西看,通通別過了眼,就是不肯看。
還是低聲說了一句:“多謝。”便開帳簾,走了進去。
營帳雖比別寬敞,可也只最多容納三人,中央那一個冒著熱氣的紅漆水桶占據了帳中大部分的位置。
周妙手去探,桶中水溫正好,再左右一看,一側的矮塌上果然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套干凈的白衫,黑綢。
周妙三下五除二地掉了服,泡進了水桶。
已經半個多月沒洗澡了。
雖然在船上時,偶爾也會用水,不至于臭烘烘,但終歸渾不舒服。
周妙一進水桶,溫水包裹全,幾乎要滿意地發出一聲喟嘆,可一想到簾外還有人,只得把這一聲嘆息生生憋了回去,抬手取了一側的澡豆,速速洗完了澡。
等換過白襕衫,穿上黑綢,又用布帕包了頭發,才小心翼翼地探,往帳外去。
外面卻已空無一人,李佑白不見了,那兩個將士也不見了。
周妙只好又回了營帳,坐到了矮塌上。
眼前的水桶里還冒著一又一的白煙,著水煙,疲憊地發了一會兒呆。
這半個月來,可不輕松。
……還該再跑麼?
周妙腦中冷不丁地又冒出了這個念頭,如果要跑,該怎麼跑?從營地里跑出去,似乎比從宮里跑出去還艱難。
能順手牽馬麼?或者回京的路上再跑?
在李佑白眼皮底下能跑功麼?
要真回了宮,還能跑掉麼?
周妙忐忑地想,要不算了,不跑了。
這個忽而弱的念頭陡然升起,周妙腦中立刻警鈴大作,慌忙搖了搖頭。
不,真要留下來了,就要開啟宮斗了。
以的智商,這樣的格,何談宮斗,第一天就得代在宮里,更何況,莊太后也不喜歡,頂著這樣一張臉,說不定不只不喜歡,甚而是厭惡。
今年有阿姝,阿芙,明年說不定還有阿貓,阿狗。
周妙想到這里,臉都快綠了。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功逃跑。
周妙不握了握袖中雙拳,手心又是針扎似地一疼。
簾外卻傳來一聲低低的喚:“周姑娘?可以進來抬水桶了麼?”
立刻起道:“進來吧。”
兩個小兵模樣的年掀簾而,兩雙眼睛只顧盯著腳尖,一左一右地抬起那大木桶便往外退,本不看周妙一眼,簡直可謂避之如蛇蝎,健步如飛,唯恐腳下哪一步走慢了。
周妙只得閉上,默默地看二人離去。
帳簾落下,片刻便又開。
周妙一見來人,下意識地扯下了頭上包著的布帕,細聲細氣道:“公子。”
李佑白上帶的黑袍也已換下,換過一潔白的襕衫,腰間系著黑帶,頭發披散了下來,像是才沐浴過。
偌大的軍營,想來,要給他找第二個浴桶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的眉目間仿佛暈著水汽,朝來,神和了不。
可是,此營帳實在太過仄,他只走了兩三步便已停至前。
近到周妙似乎能拂到他上未散的熱氣,鼻尖聞到一澡豆的清香。
張地輕咳了一聲。
李佑白卻忽然扯過的手掌。他從腰間出了一個細小的瓷瓶,將藥倒在了的掌心。
細白的末覆蓋在傷口上,又酸又麻又痛,周妙皺了眉頭,咬牙關,一聲不吭。
李佑白抬眼看著的眼睛,問道:“不痛麼?”
周妙點點頭,鼻子輕輕地了,又見他換過另一只手,重復過上藥的作,囑咐道:“攤開手掌,暫且不能合上。”他的語調比平日里緩和了許多。
周妙垂著眼,雙手掌心朝上,聽得一時呆了呆。
李佑白收回了瓷瓶,周妙看見了他左手背上烏黑的傷口,像是一道黑紋,驚訝出聲道:“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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