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白晝緩緩黯淡, 留青宮檐下的白燈籠一盞又一盞地亮了起來。
周妙在后院睡過一個午覺,此時不覺困,神好了不。
先去庫中點了點要挪去華央殿的茶, 才抬腳往偏殿而去。
一進雕花殿門,赫然發現偏殿里的件已了大半,猶為空。
周妙嚇了一跳,連忙彎腰去看床榻下藏著的紅木匣, 那一個木匣尚還好端端地藏在最深。
不由地送了一口氣, 手費勁地將那木匣撥弄了出來。
這幾日, 還是另尋一個穩妥的地方保管這個木匣好了。
捧著木匣,將將直起腰來,眼簾下印了一雙黑靴, 素白的袍腳有銀線流。
抬眼去, 李佑白不知何時竟進了偏殿,悄無聲息般地走到了眼前。
他的腳步極輕,自擺了木車后, 仿佛很難察覺他的忽然靠近。
周妙慌了慌,方道:“參見殿下。”
李佑白掃過一眼手中捧著的紅木匣, 邊揚起一點笑道:“如此看重你這一匣金餅。”
周妙點頭,答道:“回殿下,好不容易得來的賞錢, 自要看重。”
李佑白捉過的左臂將從地磚上拉了起來。
周妙一愣, 輕聲道了一聲謝。
李佑白松開了手, 徑自坐到了桌畔, 問道:“周妙, 你還記得曾經你在將軍府時同我說過的話麼?”
周妙心中一跳, 說過的話太多, 一時不曉得他說的是哪一句。
李佑白看驟然變了臉,又道:“你曾言,來日我若得償所愿,想要求個恩典,周妙,你倒是說來聽聽,想要什麼恩典?”
如此突然,宛如天下掉餡餅。
周妙半天沒回過神來,以為,李佑白又是要刁難,試探,萬萬沒料到,大位唾手可得,他終于要兌現最初的允諾了。
周妙猶不敢信,試探道:“什麼,什麼恩典都可以麼?”
李佑白見小心翼翼,輕笑道:“我允你,自然什麼恩典都可以。”
周妙仔細地看他的神,他的眸灼灼,仿佛閃爍著一種看不明白的幽。
周妙閉上眼睛,鼓足勇氣道:“殿下大恩,我想要一千兩金。”出口之后,才發現自己的音量有些大,仿佛是發自肺腑的吶喊。
喊完之后,室中空寂,不聞李佑白回音。
周妙睜開眼睛一看,眼前的李佑白面沉沉,語調不無嘲諷道:“呵,周妙,一千兩金,你也開得了口。”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不像發怒,可周妙聽得心驚,馬上慫了,改口道:“殿下大恩,一千兩銀亦可。”
李佑白笑了兩聲,緩緩問道:“這就是你想求的恩典?”
周妙想點頭,可是面對李佑白臉上薄薄的笑意,本能地覺到了一種危險,于是搖了搖頭,訥訥道:“我,我再想想。”
李佑白的神卻并未好轉,似乎瞪了一眼,起拂袖而去。
周妙悔恨不已,心想,是貪婪,是人的貪婪葬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要是說個五百兩,哪怕三百兩銀也行。
明日,要是明日李佑白再問起來,鐵定先說自己不求回報,推諉三番,如此反反復復,再給出三百兩銀的數目。
可惜,隔日,李佑白沒來,再隔日,也沒來。
直至七月,周妙都未見過李佑白。
即便,已挪到了華宮里,照例住著一間偏殿。
比李佑白先召喚的,是坤儀殿里的莊太后。
周妙忐忐忑忑地跟著引路的宮人來到了坤儀殿外,心中實在想不通,為何莊太后此時要招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茶來。
難道又是因為自己這張臉?
周妙在殿外并沒有等太久,便被傳喚了殿。
莊太后高坐于臺,上穿了一襲深青襦,頭簪素白花鈿,面孔雪白,不知是不是搽了的緣故。
周妙不敢多看,只埋低了頭。
莊太后問:“你就是住在華宮里的茶?滄縣周仲安是你的父親?”
只一兩句話的功夫,周妙已是明白眼前的莊太后早已把的背景得清清楚楚,說不定連在固遠候府和將軍府的舊事都一清二楚。
莊氏一族,都是心思重的人。
乖巧地點點頭:“回太后,正是。”
莊太后多看了兩眼,眉頭輕輕一皺,邊卻笑道,“聽阿篤說,你是恩人,哀家該賞。”轉頭喚道,“柳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