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陣汪汪大笑，孫黃二人大搖大擺的就上了臺。

沈幽然一看是他倆，那臉上的表頓時變得有些微妙，但也沒有說什麼。

他旁的尊主見沈幽然沒做聲，還以為這兩人的出現也是在計劃之中的，故而也選擇了靜觀其變。

「哈哈哈！沈大哥，恭喜恭喜！」孫亦諧來到沈幽然面前後，當即就是腆迭肚，抱拳拱手，臉上那笑容誇張到眼睛都快沒了。

「沈哥不愧是人中豪傑，英雄蓋世，這番手段，東來佩服佩服！」黃東來也是滿臉獻之，朗聲而言。

這二人一開口，便是這種恬不知恥的衝天馬屁，引得臺下眾英豪一陣暗罵。

「這兩條狗……」

「這兩個傢伙果然是和沈幽然一夥兒的……」

「哼！想不到黃門竟出了這等敗類。」

「呸，我居然會輸給姓孫的這種人，真是奇恥大辱……」

當然了，在當前這種形勢下，他們也只敢在心裏罵，或是用別人聽不清的聲音小聲罵。

這幫江湖中人可都得很——萬一現在罵得太大聲被人聽到，一會兒大家去「代」的時候有人把自己給「舉報」了可就不妙了。

而沈幽然在看到了孫黃二人的言行后，終於也是笑了。

「呵……」他的笑容中，有一不易察覺的鄙視，不過他的話還是很中聽的，「二位賢弟，沈某果然沒有看錯人，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在沒有中『那個東西』的前提下，依然站出來維護為兄，也足可見你們的忠心啊。」

雖然此刻的沈幽然仍沒有完全信任他們，但基本上已是信了九……

首先，誰都知道雷不忌跟孫黃二人的關係不錯，孫亦諧此前還特意找沈幽然來推薦了雷不忌，但剛才雷不忌要突襲沈幽然時，這兩人毫不猶豫就跳出來把雷不忌給gank了，足可見他們為了沈幽然連朋友都可以隨便出賣。

其次，早在所有人都還沒中蠱的時候，他倆就已經把各種以及自己家傳的神功主拿出來跟沈幽然分了，如今再回憶起來……這兩人或許還真是誠心來投靠的。

其三，再退一步講，如果他倆只是想自保的話，大可以混在人群里裝聾作啞……反正他們本來就沒中極樂蠱，而且早就已經把家傳武學分出來了，本沒什麼好顧忌的，只要事後隨便找個時機開溜就是；但眼下他們卻毫不避諱地跳出來公然與沈幽然稱兄道弟，引起江湖群豪的仇視，這更說明了他們就是立志要上沈幽然的賊船了。

而最後的最後，還有第四點，雖然這點並沒有什麼邏輯上的依據，但還是不得不提一下——這兩個傢伙跳反后的神態和言行實在是太賤了，怎麼看都像是本，不像是演的。

「哈！沈大哥這話就見外了，大家都是兄弟，跟識不識時務沒關係。」兩秒后，孫亦諧又一臉豪邁地回道，「今天即便是這個局面反過來，我們也自當站到沈大哥這邊。」

「說得沒~錯。」黃東來也道，「黃某雖然能力有限，但為了沈大哥，也是甘願兩肋刀、赴湯蹈火！」

沈幽然被他倆這虛偽的厥詞秀得頭皮發麻，甚至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他乾笑一聲，緩解了一下尷尬，再道：「呃……二位賢弟的厚意，沈某已心中有數。」他頓了頓，轉對尊主道，「尊主，容幽然給您引見，這兩位是……」

「哎~」尊主擺了擺手，「不必了，我都認識，既然是幽然你認可的人，那便是自己人了。」

他這話，半真半假。

他認識雙諧嗎？那肯定是認識的，早在孫黃二人闖智仙閣的那晚，游靖就已經把兩人的況通報給這尊主了。

不歸樓這間酒樓，本就是尊主收集報、以及結武林中那些能人異士的地方；他給智仙閣定下那麼多古怪的規矩，不計本的收集各種奇珍異寶和珍貴的食材，又雇傭「小德祖」和「南廚王」這樣的人來坐鎮，就是為了吸引那些高人前來，並找機會擴充自己的人脈和報網。

不過，像薛推和袁方治這樣的角，是不知道他們老闆的真面目的，反倒是看起來只是廚房幫工的游靖，才是尊主的左膀右臂。

那晚在智仙閣，孫亦諧和黃東來的表現，游靖雖不是全程在場看到，但憑他的功夫，要聽也是易如反掌；所以，尊主確是早就認識了這兩位。

而第二天他們的事跡傳遍大街小巷，也是因為游靖奉了尊主的命令把這些報捎給了沈幽然，沈幽然再利用正義門的勢力傳播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傳得如此之快。

那麼，尊主這話里「假」的那部分又是什麼呢？

自然就是他那句「自己人」了。

以這尊主的城府和謀略，怎麼可能輕易就相信了這兩人？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他就只信沈幽然，連對游靖他都是存著戒心的。

所以，此時此刻，雖然尊主表面上已認可了孫黃二人，但實際上，在他聽到沈幽然剛才那句「你們沒有中『那個東西』」時，就已暗自決定要找個機會給這兩人也中下極樂蠱，這才能萬無一失。

「亦諧見過尊主。」

「東來見過尊主。」

另一邊，孫黃二人也是當場畢恭畢敬地給尊主施了禮。

尊主沖他們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就上前一步，再度面對在場的群豪道：「好了，還是接著說正事兒吧。」

他在說這句的時候，站在他側後方的沈幽然沖自己臺下的幾個部下擺了擺手，使了個眼，後者心領神會，幾人迅速把已經被迷暈的雷不忌從偏門抬了出去。

與此同時，尊主已講到：「你們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要知道我的武功很高，高過你們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這便足夠了。」他微頓半秒，「剛才雷俠的舉，我可以當沒有發生過，不過，若是下次還有人試圖反抗、或者逃跑……」

他說到這兒，沈幽然很配合的上前半步，緩緩舉起了手上的蠱鈴。

僅這一個作，就嚇得臺下的人全都繃了神經。

很顯然，方才那短短一分鐘的發作，已經讓他們刻骨銘心、終難忘，一想到那種痛苦可能會再次造訪，很多人就已嚇得渾抖。

「諸位都是俠義之人，因自己一個人的行為，導致所有人一同陪自己苦，這應該也是諸位不願看到的。」尊主很滿意臺下那些人的反應，他接著說道，「明白了的話，就請吧……」

他話音落時，宴會廳南面口的那一排門就又打開了，一眾天奇幫的幫眾早已在門口拿著鐵鏈鐐銬等候著。

極樂蠱的蠱鈴作用範圍能覆蓋到半徑五百米以上，而且跟中蠱者本的聽力無關，若是有人此時想施展輕功暴起逃跑，沈幽然一搖鈴就能把人給「搖」下來，所以他們並不擔心有人會搞這些。

那些宴會廳中的江湖人士們也都知道逃跑無，你跑得了一時，也跑不了半年；於是，他們只能一個個兒跟在機場過安檢似的來到門口，自覺的讓人給自己的手腳上都戴上鐵鐐銬，然後在天奇幫眾的帶領下來到了一院落中，被分別趕到了一間間小屋裏。

那屋裏，早已準備好了文房四寶，等著他們來用……

雖然天奇幫的人手很多，但要給兩百來人戴上銬子並分別關起來也是得花一定時間的，前後大約半個時辰不到吧。

搞定了這些，戌時已經過半。

剩下的事兒就簡單了，接下來的幾天，只要等那些人慢慢代報就行了；那些不配合、不老實的，就集中到一個地方，極樂蠱伺候著。

他們也不怕有人給出假的功法，因為所有的報最後都要給那位尊主過目。他的武學造詣，早已了化境，即便他不知真的版本是怎樣的，但要對方給出的功法里明顯攙了假，他多半都能看出來。而一旦被他發現你給了假的……沒別的，極樂蠱伺候。

當然了，實在分辨不出來，也無妨。

因為從一開始，那些報的真假，就不是最重要的。

即使是在一般的刑訊手段下，大部分人都會扛不住，更何況是在極樂蠱的威之下？能夠撐著搞花樣的人終究是數，90%的人最終還是會代真話的。

而只要這幾百人中有那麼幾個說了真話，那就意味著所有人和自己門派之間的信任都已崩塌了。

每一個門派、每一個人，或多或都會有些不願被人提起的不彩的過去或者；一生都問心無愧、清清白白的人不是沒有，只是非常，在江湖這種地方，那就更了。

就拿林元誠來說，你說他是壞人嗎？應該也不是，但他同樣有著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過往。

一個年尚且如此，那些武林前輩們，還有他們的門派里……到底有多狗屁倒灶的事，誰能說得清楚？

你跟這兒說了假話，再回去表示「我沒代」，那就算你是真的沒代，你的同門、掌門……也不一定會信你了；沒準他們非但不會幫你出頭拿解藥，還會先把你抓起來再審訊一番。

這就是人，這就是江湖。

如果人人都像白如鴻那樣，哪怕是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也絕不向惡勢力妥協，那這江湖也不至於會有那麼多的恩怨仇。

就拿沈幽然的經歷來說吧。

他生來就是魔教教主易世雄的兒子，這是他的錯嗎？

他的母親沈氏被易世雄強娶，又是他母親的錯嗎？

他的母親若不妥協，他便本不會來到這世上；而他若是不妥協，恐怕也早就已經死了。

十一歲那年，沈幽然的母親病故，他失去了繼續留在五靈教里的唯一理由，所以他便逃了出來，改名換姓。

他上有五靈教的功夫，生存不問題，但每當他遇上那些所謂的「正派人士」，對方無一不是不由分說就想取他人頭來提升名，完全不會因為他是個孩子就手，更不會管他是不是本不想與五靈教為伍。

直到某天，他遇上了顧其宗。

顧其宗是第一個沒有見了沈幽然就要下殺手的武林「正派」，非但沒殺，他還收留了沈幽然，將其的保護了起來，甚至還教他武功，又教他如何才能藏起自己五靈教的功底子。

最重要的是，從頭到尾，顧其宗都沒有問過沈幽然的世，更不知道他就是易世雄的兒子。

只因沈幽然說了一句：「我恨五靈教，我從不想與他們扯上關係。」顧其宗便為他做了那些。

這就是顧其宗，只要他認定對方沒有說謊、認定這是個好人，他便會傾全力幫助別人、拯救別人。

這也是為什麼，七年後，當顧其宗推舉沈幽然去參加年英雄會時，也沒有一個人對顧其宗多問半句。

可惜，這樣的人，並沒有個善終。

原本沈幽然也沒想過要為顧其宗「報仇」的，因為他以為顧其宗與易世雄同歸於盡，也算是壯烈戰死。

但是某天，有個人找到了他，一個和顧其宗長得有幾分相似，但外表看起來跟一樣的怪人。

他顧其影。

在這兒引用幾句《一代宗師》裏的臺詞——

一門裏，要有面子，也要有裏子。

顧其宗，就是天奇幫的面子，而顧其影，即顧其宗的弟弟，他就是天奇幫的裏子。

顧其宗是蓋世的英雄，天下人人敬仰的豪俠；顧其影卻是個無名之人，江湖上甚至都沒人知道他的存在。

面子上沾不得灰塵，流了得讓裏子兜著。

面子請人吃口酒，裏子說不定就得去殺個人。

其實，顧其影的謀略和武功，從來都不在顧其宗之下，而且他不僅是有習武的天分，他在天文地理、數化學方面，也都很有天賦，但他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是當不了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