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馬車行至半途,此時周圍行人車馬漸漸多了起來,綠綺想起很快就能回府,也極為雀躍。
誰知道正走著時,便見前方有幾輛馬車並駝子都停在那裏,議論紛紛的。
藍庭見此,擰眉看了下,便騎馬過來對阿煙道:
「姑娘,前方喧鬧,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先過去看看?」
阿煙點頭:「好。」
當下藍庭走過去看了看,片刻之後便回來道:
「竟是前方有一棵老樹歪倒在地,恰好砸在了路面上,那老樹樹榦大,把前方道生生砸了一個坑,如今老樹擋路,尋常車馬本無法過去。」
阿煙沒想到出個門竟然個這事兒,略一沉,便笑著吩咐道:「既是老樹跌倒,自該有所屬縣衙過來查看,並出資進行修繕。只是如今你我要過去,還是尋個法子,將那老樹搬走,再把那坑臨時填上,免得阻礙了你我行程。」
藍庭看看這附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便提議道:「姑娘,我自去帶人想辦法,只是你這裏,我命太子所留下的侍衛留下護著你,你自己小心就是。」
阿煙點頭:「青天白日的,又是燕京城附近,能有什麼事呢,你自去便是。記住多帶些銀兩,以防有事。」
藍庭了眼旁邊駐馬而立的蕭正峰,若有所思。
阿煙順著他的目看過去,卻見蕭正峰那邊馬上捕捉到自己的目,於是彷彿眼前一亮,趕馬過來,溫聲道:「不知道可需要蕭某做些什麼?」
藍庭依舊態度疏冷:「在下要去尋人修繕這道,姑娘暫且留在這裏,請蕭將軍稍加看顧,不要出了什麼事才好。」
蕭正峰一聽,忙抱拳,一本正經地道:「藍公子放心,蕭某一定護顧姑娘周全。」
藍庭低哼一聲,也不再搭理蕭正峰,而是回首再次囑咐阿煙道:「姑娘在馬車上歇息便是。」
說完又吩咐自己妹妹綠綺:「照顧好姑娘,不得有任何閃失。不然回去后,自把你給老爺置!」
綠綺見哥哥眉眼竟然有幾分凌厲,頓時嚇了一跳,忙小啄米一般點頭說是。
一時藍庭帶著兩個小廝騎馬離開了,蕭正峰灼熱的目盯著阿煙不放。
阿煙也不曾看他,便徑自輕輕一躍,下了馬車。
蕭正峰一時不曾提防,便見裊娜腰肢婉轉人,曼妙的猶如仙子一般飄下來。
他頓時一顆心都要提了起來,唯恐摔到了,忙就要去接的時候,誰知道剛出手,便見就那麼盈盈落在地上,毫無不在意地抬起纖纖素手,輕輕理了袖。
哦……
其實從這馬車上跳下來,並沒有什麼,只是這金貴的顧家小姐,又是養深閨的,這麼一跳,竟能安然無恙,沒崴到腳,實在也是不容易。
綠綺平時都是跳習慣了的,可是如今看著自家姑娘這般作,也覺得詫異,想著姑娘往日可不會做這種「魯」作的,不過只驚奇了下后,也沒多想,隨之跟著跳了下來。
阿煙覺到蕭正峰眸中的驚奇,淡淡地道:「馬車上有些悶了,出來氣。」
蕭正峰聽這麼說,忙點頭:「確實應該,久坐馬車上,的確悶熱。」
綠綺笑哼,斜眼著蕭正峰,心道這個人也是的,便是自家姑娘說得不對,他也要連連點頭稱是了。
阿煙四瞭,卻見此倒是距離那柿子林極近,便吩咐一旁小廝道:「如今咱們車上的柿子,看著倒是得有些過了,你再去買一筐來,要挑那些沒有的,也能多放幾日。」
小廝點頭,正要過去,阿煙卻又吩咐一旁的綠綺道:「你也跟著去,好歹挑一挑,別讓他被人糊弄了去。」
綠綺詫異,看向自家姑娘,卻見姑娘神輕淡,也就不敢說什麼,只好稱是,跟著那小廝一起過去了。
一時馬車上只有蕭正峰和阿煙,其餘幾個小廝或者去圍觀前方倒下的老樹,或者守在不遠。
蕭正峰從旁,不住眼地看阿煙,卻見姿容清雅,神涼淡,連眼梢都不曾看自己一下,就那麼凝視著遠,嫣紅的小兒輕輕抿著,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越看著這般模樣,越覺得喜歡,越是喜歡,就越有些捨不得。
他有些乾的了,低啞地問道:「姑娘,是生我的氣?」
阿煙淡笑一聲,轉首涼涼地掃了他一眼,卻只是扔出一句:「蕭將軍的那曲子,實在是過了。」
這話一出,蕭正峰整張臉頓時「騰」的全紅了。
或許他之前有所猜測,可是再也沒有什麼比這當面被姑娘家揭穿更讓人尷尬的事。
他有片刻的手足無措,不過到底是見慣世面的人,很快深吸口氣,鎮定下來,凝視著那姣好的側,誠懇而低啞地道:
「姑娘,剛才唱那樣的曲子,確實唐突了姑娘,原本是蕭某的不是,蕭某在這裏先給你賠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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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下,抿著阿煙,眉眼間泛起倔強:
「可是顧姑娘,須知詩經上都說了,窈窕淑,君子好逑。蕭某自從那一日在書院後山見過姑娘后,一直念念不能忘懷,是以這幾日莽撞之下,做出種種舉,實盼姑娘能明了蕭某一片慕之心。」
阿煙微微蹙眉,側首仰視一旁的男人。
他生得天生比尋常男子高大幾分,濃眉大眼帶著英果敢的味道,一黑袍滿是利索矯健,他就那麼簡單站在那裏,便能讓人渾的彪悍和無畏。
這樣的一個男人,他笑的時候,其實是乾爽醇厚的,彷彿冬日裏那暖融融的,讓人能嗅到幸福的味道。
其實從昨日開始,便已經忍不住想,上一輩子的他,是不是也曾在暗中悄悄地慕過自己?只是為什麼卻從不知道,不知道有這樣一個灼熱沉厚的男子如此奔放狂熱地喜著自己?
這一世和上一世有何不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異?
覺到他灼熱迎視的目,忽然有些不敢直視,便別過臉去,垂下眼瞼。
捫心自問,是不是自己的一些行徑和言語,給他帶來些許希,所以才讓他有了不同於上一輩子的行徑?
仰起臉來,深吸了口氣,輕輕地開口:「蕭將軍,你是一個好人。」
阿煙這麼一說話,蕭正峰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聽繼續說下去。
他已經覺到了,接下來的話必然是他不想聽的,然而他還是不曾吭聲,靜靜地聽下去。
阿煙輕輕笑了下,聲道:「你是心善之人,天生將才,應該在沙場之上一展雄風,有朝一日功名就,取得赫赫威名,從此青史留名,流傳千古。」
垂眸,依然在笑,可是笑得卻有幾分苦:「謝蕭將軍之厚,然而阿煙福薄,與將軍無緣。」
忽而再次憶起,那個在落拓潦倒之際,三次出言挽留的平西侯爺,那個權傾朝野的男子,當時其實是用殷切地希能留下的。
如今的這番話,是對眼前這個年輕俊的青年說的,也是對昔日那個威嚴沉穩的平西侯說的。
阿煙的這番話,猶如一盆冷水一般澆在了蕭正峰心頭。
他擰眉,輕輕吐出一口氣,努力將嚨間凝滯的苦消散。
再次張開口時,他的聲音是噶而痛的:「姑娘,你的意思,我能明白。」
儘管說得這麼好聽,可是他卻明白,其實就是對他無意。
也許是因為不喜歡他這個人,也許是覺得他的份地位不足以匹配。
蕭正峰聲道:「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知道你我雲泥之別,只是我總覺得,總覺得……」
總覺得,既然這麼喜歡,又恰巧就在眼前,為什麼不嘗試著去努力一下呢?
即使知道一切都是徒勞,即使付出一切最終依舊無果。
他嚨里有幾分哽塞,不過他還是努力笑了下:「沒關係,我都明白的。」
阿煙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不過沒有解釋。
不管自己是有意還是無意,都已經使得這個本該屬於別的人的男人,漸漸地向著自己靠攏,並且彷彿已經深種。
如今朝堂中的局勢猶如這深秋煙雲,便是父親那沉浸其中多年的人都已經開始到難以,更不要說這位不過四品的武將,沙場上的新秀。
他雖出類拔萃,如今卻只猶如芽一般,尚須時日。
若是如今自己和他這般糾纏,只會將他捲這朝堂之爭奪儲之,從而提前將他扼殺在搖籃中。
於是最後,阿煙也只是雲淡風輕地笑了下:「蕭將軍,你前程似錦。」
說完,抬步,走向馬車。
對於如今的蕭正峰來說,什麼前程似錦,什麼揚名天下,什麼封侯拜將,那都是視如無,他心裏眼裏就想著顧煙,這個只看一眼,便讓他恨不得狠狠摟在懷裏的人。
也是一個看來本不可能屬於他的人。
他帶著紅的眸子靜靜地著,看著走到了馬車旁,就要舉步上前。
不過這馬車跳下來容易,走上去可難,一個姑娘家,周圍也沒什麼事,於是停了下來。
就在此時,他心間一,幾步上前,沉聲道:「顧姑娘,你踩著我肩膀上去吧。」
說完這話,他就徑自單膝微曲,蹲在了那裏,低下了頭。
阿煙看著眼前半蹲在那裏的姿勢,玄袍袍角著地,沾染了些許塵土,烏髮披散在肩頭,黑亮不羈。
蕭正峰低著頭,低而啞地道:「姑娘,請吧。」
說著時,他抬起大手,將黑髮從肩頭開。
阿煙眸中泛熱,嚨間有什麼被堵著般,不過依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用著剋制而清冷的聲音道:
「蕭將軍,你乃大昭四品將軍,皇上賜寶劍,戰功赫赫。阿煙何德何能,敢讓你做這等奴僕之事。」
蕭正峰也不曾抬頭,只是低首著地上那被傾軋過的古老而陳舊的道,低啞地道:
「姑娘或許覺得折煞我蕭正峰,然而蕭正峰卻覺得,此乃蕭正峰之幸也。」
說完這個后,後的子依舊沒有靜,他下微,低聲問道:「難道姑娘依舊嫌棄?」
聽此,阿煙微怔。
心間那點熱意涌至頭,鼻子發酸,眼前的景模糊起來。
不過依舊無聲,只是抬起腳來,看著履踩上那悉的黑袍。
輕盈的姿,就那麼落在他厚實而堅韌的肩頭。
蕭正峰垂首,看著那翩翩姿在破舊的道上投下的影,那個影子婀娜纖細,風水。
那個影子,此時就如蝴蝶一般,落在他的肩頭。
只可惜,那只是一剎那而已。
當那蝴蝶,展開翅膀,輕盈而絕地就那麼離開他的肩頭時,他知道自己註定沉萬劫不復之地。
過了好一會兒后,他依然半蹲在那裏,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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