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師說話的時候，老太太坐在旁邊一句話也不，聽到顧采薇問才點點頭。

“真的啊師母，你是越州哪里的，我是……”

林一沒想到還有這種認親的展開，他看了眼旁邊唐老師的臉。

唐老師倒是不以為意，反而很慨：“你們師母老家沒什麼人了，也有些年沒回去了。難得到一個小老鄉，用家鄉話聊幾句還親切的。”

“說起來越州話蠻好聽的，聽起來跟唱戲一樣，你們師母以前最喜歡聽越劇了。”

他微微揚起頭出追憶的神，像是想起一些年輕時候的往事。

顧采薇聽得眼前一亮：“越劇我會唱的呀，師母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唐老師很意外：“你會唱越劇？現在年輕人里聽這個的都很難到了啊。”

“我媽媽以前也是唱越劇的，我小時候學過幾年。”顧采薇沒好意思說顧長歌士評價是三腳貓。

老太太不置可否，老頭反而來了興致，期待地一揮手：

“來，試試。”

顧采薇是不怯場的，清了清嗓子張口就來：“我家有個小九妹，聰明伶俐人欽佩，描龍繡稱能手，琴棋書畫件件會……”

這是越劇名篇《梁祝》中的經典唱段《我家有個小九妹》，講的是扮男裝的祝英臺以小九妹為名引導梁山伯去向提親。

林一對傳統戲曲是一竅不通的，不過越劇是以越州當地方言為基礎的，唱詞倒是大概齊能夠聽懂。

老頭已經閉上雙眼，搖頭晃腦很是的樣子。

老太太沒他這麼多戲，但還是很投地聽著。

唱段不長，顧采薇收尾之后才替自己謙虛了一下：“我唱的不好，唐老師跟師母多擔待。”

唐老師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里，覺自己手上還差一把折扇，老頭很興趣地問道：

“確實差點意思。不過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你媽媽的扮相差不了，是哪一派的名家？”

顧采薇搖了搖頭：“媽媽不是哪一派的名家，年輕的時候想進越劇團沒能進得去，所以后來也不唱戲了。”

“可惜，可惜。”

老太太倒是很滿足的樣子，顧采薇又用越州話和聊了一會兒，唐老師看了看表：

“今天謝謝你們，陪我們兩個老的解悶兒來了。下午的課也快要開始了，你們趕回教室去吧，我下午也還有課要上呢。”

林一剛才完全不上話，這會兒才準備和顧采薇一起告辭。

顧采薇還有些不舍，問了一句：“師母你下午還在嗎？”

老太太看了一眼老頭，才點點頭說：“我等老唐下班之后一起回去。”

“那我下午再來看你，師母。”

唐老師沒有領這個，他揮了揮手：“下午你們好好上課，趕去吧。”

回去的路上，顧采薇還一直念叨：“林一，我覺得師母看上去好溫啊，好像我過年的時候在老家遇到的一個。”

林一不知道為什麼們這麼投緣：“的年紀本來就是你，而且剛才也沒夸你唱得好啊？”

顧采薇鼓了鼓，可是夸你了啊。

決定不理林一這個家伙了，不過剛走兩步又想到一個主意，馬上跟他分道：

“我想起來了，去年教師節的時候，班長還說唐老師都沒要我們班給他的賀卡，你說我下午去送給師母好不好？”

林一不置可否，回到教室之后顧采薇果然去找到蔣紫璇要去年的那張賀卡。

“我想想……”

“好像被我放在寢室里了，我第四節課下課之后去拿給你吧。”

班長同學有時候看著孩子氣，其實做事很穩妥，給唐老師寫的賀卡就算他不要，也沒有隨便扔。

于是下午課程結束之后，顧采薇催著蔣紫璇回到寢室找到了那張賀卡，看了看自己又添了一句：

“祝唐老師和師母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后面還畫了一個可的兔子表。

又遞給林一：“你也寫一句，快點。”

林一接過看了看，吐槽了一句：“人家老兩口已經是白頭偕老了呀。”

“別廢話！”

行吧，林一又在空白添上一句：“祝唐老師和師母健康、長命百歲！”

“真沒創意。”來自顧采薇的反擊。

“簡單點好，最好的愿都是樸實無華的。”

整張賀卡已經滿滿當當，其實還有些不倫不類的，因為其他同學寫的都是“教師節快樂”的主題。

“要不重新寫一張？”林一提議。

“算了，再晚他們該走了，趕去。”顧采薇風風火火，還非得拉上林一。

他們趕到的時候果然唐老師夫婦兩人正在收拾東西，顧采薇趕雙手把賀卡遞上：

“師母，這是我們和班里其他同學的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老太太看了眼老頭，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來這是曾經送給過他的那張賀卡，但他點點頭說：

“給你的，你自己做主吧。”

于是這才接過去，顧采薇主攤開：“師母您看看吧，這兩句是我和他寫的哦。”

老太太搖搖頭：“我不識字的。”

“呃……啊？”

顧采薇有些措手不及，一下子沒有接上。

林一其實也很意外，但這反應太失禮了，他馬上說道：“師母，要不我們兩個給您讀一下吧？”

“行了行了，沒怪你們，還沒吃晚飯吧？趕去，不然食堂的菜都涼了，我自己回去會給讀的。”

唐老師又轟人了。

“那師母您還會來學校麼，下次我可以再來找您嗎？”顧采薇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太太點點頭，這次難得話長了一點：“老唐的胃不好，吃不慣學校的飯菜，我經常在家做了給他送過來的。”

顧采薇這才放下心，兩人告辭離開。

不提顧采薇出去之后怎麼反省懊悔，辦公室里唐老師和老太太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老頭一馬當先往外走去。

老太太起之前想到了剛才的問題，確實沒有介意，不過準確地說其實還是認得幾個字的，比如說……

看了眼教師工位右上角，那是辦公室的名牌，方便第一次來的學生找人，上面寫著三個字：

唐培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