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暁是在雨綿綿的一個中午發的,剛滿九個月。
消息報到周斯年跟前之時,他還在明郡王府書房。蕭衍看著素來喜行不於的定國公世子爺此時失態地站起來,驚詫地笑出聲。
周斯年哪裏還聽得見他笑,邁開了長便隨著報信的下人出了門。
直到白影消失在書房門口,一直低頭煮茶的夏花才緩緩抬起了頭:「王爺,世子家的如夫人是姓夏麼?」
蕭衍挑了眉笑了下:「怎麼?花兒很在意?」
夏花斟茶的手一頓,沒敢接話。
蕭衍打量了許久,上挑的眼尾慢慢翹了起來。
說起來也算緣分,夏家兩姐妹一個進了他的後院,一個養在周斯年邊。冥冥之中,竟是將他與周斯年的關係聯繫得更了,「呵呵呵呵……若是這次你能將張氏氣得下不來床,爺可以考慮帶你去國公府的洗三宴,如何?」
夏花頓時雙眼一亮:「爺當真?」
蕭衍真是極了夏花這雙漂亮的眼睛,亮若星辰。手指了夏花的臉頰,他低低地笑得人:「自然,爺何時騙過你?」
夏花的眼睛裏立即有喜蔓延了上來,一口應下。
蕭衍心很愉悅,忍不住俯下子去親了親的。夏花渾一僵低下了頭,蕭衍盯著黑漆漆的頭頂眸中幽閃閃。
半晌,他從榻上起了,理了幾下裳便轉出去了。
……
周斯年一路快馬加鞭,回到府中,夏暁已經進產房快一個時辰了。
世子爺才踏明熙院,就聽到夏暁慘烈的痛呼聲。斷斷續續的傳他耳中,尤為駭人。他當即面上一變,急急忙忙便沖了進去。
穿過園子,就見明熙院的下人們此時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已將門口全給堵住。
「世子爺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擁的人群立即空出一道空子。
周斯年快步走過去,林嬤嬤眼疾手快地攔住他:「世子爺,請止步!夏主子正在生產,男子不宜進產房。」
婦人生產猶如鬼門關,兇險非常。周斯年不清楚規矩不敢,只能聽了林嬤嬤的話頓住了腳步:「夏暁進去多長時間了?怎麼還沒生出來?穩婆呢?大夫呢?都在裏面?」
「夏主子進去才一個時辰,還早呢!」
「一般婦人的頭胎生得都艱難,生一天一夜的都有。夏主子這邊,穩婆大夫早就在伺候著了,世子爺您盡可放心。」林嬤嬤穩穩擋住了產房的門,字字清晰,「夫人正在偏廳,世子爺不若移步偏廳?」
周斯年看不見人只聽見聲兒心裏慌,哪兒還走得開?
當即拒絕:「不必!本世子就在這兒等!」
林嬤嬤臉一僵,張張想勸。可抬頭一看周斯年冷峻的臉,又不敢忤逆他,便陪著在一旁等。
屋,夏暁快痛死了,痛到失去理智一般的痛。
此時與屋子外面只有一門之隔,卻本聽不見外面人說話。雙手揪著下的床單,上的裳揪了一團,真是恨不得直接昏過去!
穩婆跟著吸氣呼氣,夏暁害怕,跟著做了,然而這樣做本緩解不了疼痛。只覺得,肚子越來越痛越來越難以忍,整個人便被汗水浸。
漸漸的,連神志都昏昏沉沉了起來。
淡淡的腥味瀰漫了整個屋子,穩婆一看這般便著急了。
「快!去準備參片!」這要關頭哪兒能睡啊,這還在跟閻王爺爭小命呢!「夏主子哎你別閉眼睛啊,快堅持住,不能怕疼的!!」
嗓子本就高,這一嗓子出來,外面本還算沉靜的周斯年頓時慌了。
什麼閉眼睛?夏暁又怎麼了?!
世子爺急得不行,當即喝退攔路的邊人,想推了門進產房。
林嬤嬤偏偏就跟擋路石般擋住了門,世子爺實在不願在產房門前鬧出靜。他當即冷下臉低聲呵斥:「讓開!」
林嬤嬤嚇得臉一白,心裏畏懼他的聲威不敢,可又不得不攔住。畢竟自古子生產氣重,哪裏是金貴的世子爺能進的?
「世子爺,您不能進啊!」
「為何!」周斯年聽裏頭夏暁睜眼的話,都白了。
林嬤嬤苦口婆心:「產房氣重污穢,世子爺您怎麼能進?!不吉利啊!」
原以為會妨礙生產的周斯年聞言頓時怒了,這算什麼鬼理由?他周家戰場洗禮過來的人,還怕那點子氣?
袖子一揮,世子爺猛一下撥開碩的林嬤嬤,冷著臉便踏了進去。
夏暁正半靠在引枕上,眼淚一把一把的落,兩輩子都沒經歷過這種要命的疼。這一看到周斯年的影,那火氣便蹭地一下就上來了。腦子混混沌沌的,指著世子爺就大怒道:「周斯年!都是你乾的好事兒!」
世子爺腳下一頓,差點懵了。
穩婆大夫被這一嗓子吼得差點了。等回頭一看,世子爺竟然真的進來了,嚇得當即就要跪下。
「都愣著做什麼!」
世子爺看他們這般心裏的火氣便止不住往上冒,臉上黑得要滴出水來,「沒看到你們夏主子正在生產?做你們該做的事兒!」
說罷,他快步走來夏暁的邊。
一掀裳下擺,世子爺抿了半坐在床沿上。漆黑的狹長眸子低垂,靜靜地注視著夏暁的臉。見鬢角完全濡了,臉上脖子上都是汗。於是掏出了袖中的帕子,輕輕給拭了汗。
這般舉,莫名張的產房平和了下來。
丫鬟穩婆被他一連番的舉驚得心砰砰跳,彷彿瞎了眼般大衝擊。再打量床榻上的夏暁,那原本覺得這不過一個妾用不著經心的有心人,駭得心口直發涼。原本還有些敷衍的作立即利索起來,行走之間,恨不得將滿肚子的小心都拎起來。
這夏主子,竟然這般得世子爺的喜!
或許是周斯年沉靜的模樣給了夏暁勇氣,夏暁那混沌的大腦,霎時間清醒了。
深吸了一口氣,從丫鬟手中接過幾片參片便含在裏。努力控制著不去想肚子的疼痛,學著方才穩婆教導的那般慢慢吸氣呼氣。
然後,一鼓作氣地往下使力。
過了片刻,只聽穩婆突然驚喜的笑道:「頭出來了!頭出來了!夏主子快堅持住,再用力,再用力,馬上孩子就能出來了!」
周斯年一驚,下意識地想往後看。
這樣的姿態委實太過難堪,夏暁討厭這種狼狽被他看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前襟,將人一把給扯下來半到上。
世子爺一愣,不明所以。
就聽夏暁低了聲音,咬牙切齒的警告:「周斯年,你不準看!」
世子爺眼睫抖了抖,便任由扯著沒。
半伏在夏暁上,清俊的男人那順的白錦廣袖鋪開,順勢遮住了夏暁凌的上半。儘管此時他面上的神沉靜如初,但得近了,夏暁卻聽見了周斯年腔里傳來砰砰砰的劇烈心跳聲。
那一刻,夏暁突然覺得,以後或許可以拿出些真心對待這個男人。
……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過了一百年那麼久。夏暁痛到全都麻木了,才終於聽那一直堅持住的穩婆高聲喜道:「生了,終於生了!」
然後,是一聲清脆的嬰兒啼聲。
穩婆喜得不行:「是位爺!是位爺!!」
此話一出,周斯年濃的眼睫瞬間瘋狂地抖了起來。他還維持著半伏在夏暁上的姿勢,清冽的氣息縈繞在夏暁的額頭,呼吸一點點沉了起來。
世子爺結了,聲音有點啞:「現在可以看了麼?」
夏暁濡的頭髮黏在臉頰上,漂亮的臉揪一團,新的一疼痛又開始了。
「你不許看……」
濃重的腥味瀰漫了整個屋子,世子爺眼角餘瞥見水一盆一盆地端出去,心跳如擂鼓。他低垂著眼簾,再看著半瞇著眼睛的夏暁,眼神都是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憐惜與心疼。
偏廳里等著閔氏聽到生了,立即便追了過來,屋外熱鬧了起來。
第一個生下來之後,第二個便容易許多。
夏暁咬著牙,將下都咬的流,終於又聽到了一聲啼哭。
「是位爺!還是位小爺!」
穩婆要樂瘋了,今日一天,從手下一次接生了兩個爺,這下國公府不重賞都說不過去,「呀,二爺好漂亮!」
這麼一喊,丫鬟婆子們才注意到,兩位小爺不是一個長相。一個個稀奇地睜大了眼,明明是雙胎竟然長得不一樣?!
夏暁力支,再睜不開眼看人。聽到下人們的話,模模糊糊嘀咕了一句「原來是異卵雙胞胎啊「便昏睡了過去。
世子爺一直注視著,輕輕替了額頭頸子上的汗,勾著角便輕輕笑了起來。
囑咐了下人們照顧好夏暁,便起去看孩子。
丫鬟們適時上前,麻利地替夏暁拭子。
兩個孩子紅彤彤的一小團,因著雙胎比一般嬰兒還小些。小拳頭虛虛地蜷握著,才將將能握住世子爺一手指頭。
高大的男人蹲在搖籃邊上,修長的手指撥了撥小孩子的漆黑的胎髮。此時,世子爺一清冷的氣質都了水。他一邊輕輕撥弄,一邊角噙笑喃喃低語:「都醜死了,哪裏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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