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華初上。

養心殿偏殿，暗的房間，剛承寵的白若煙踉蹌著倒退兩步，發髻散，跌坐在床上。

瞪大眼睛，看著面前敬事房的掌事太監，滿臉恐慌和抗拒：“本宮不喝！”

那太監手里端著一碗濃郁的藥劑，苦口婆心勸道：“皇命難違，娘娘您喝了這避子藥，總比懷上之后落胎好。”

“為什麼？”白若煙直愣愣看著他手中的藥，心里泛起一陣苦的無奈，隨即是鋪天蓋地襲來的驚慌，大喊道：“你憑什麼給本宮灌避子藥！本宮要見皇上！”

十分不解，為何費盡心機承寵了，卻還是不能懷上皇嗣？

“娘娘，請吧。”太監沒有理會，眼神中閃過幾分毒。

這無知子，真以為得了寵，便得到一切了？這舒昭儀來歷這樣蹊蹺，即便皇上平日里對百般縱容，在關乎到齊國千秋萬代的事上，不可能不留些心眼。

“公公，求您了，不要……”藥碗被遞到邊，白若煙哀哭著求饒。

那太監毫不留，一步邁上前，按著白若煙的下便整碗灌了下去。

漆黑的藥點滴順著白若煙白皙的下頜落，許久，滿室只剩下低低的泣聲。

小太監功退，門打開，照進來一瞬間的：“奴才告辭了。”

周旖錦走進養心殿時，離得不遠便聽見里面白若煙的哭訴聲。

“舒昭儀在養心殿？”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賬簿，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帶路的小太監點點頭：“是了，皇上特許舒昭儀一人隨意出養心殿，簡直是天大的恩賜。”

走到門口，小太監抬手輕輕敲了敲門：“皇上，貴妃娘娘來向您稟告春日宴開支。”

屋滿室旖旎，魏景沒聽見小太監的通傳，低聲安著懷中梨花帶雨的白若煙：“朕都替你做主，阿月，朕這次絕不會再讓你被淑貴妃……”

魏景今日一覽飛白書，面對白若煙時常神思錯，口而出著“阿月”。他的聲音過窗欞落周旖錦耳中，后半截音量減低，埋藏進昏暗的夜里。

周旖錦收回目，低頭嘆了口氣。

雖不知他們在談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魏景始終將自己看害死昭明先皇后的兇手。

“皇上既在忙，本宮便不打擾了。”周旖錦轉會，將賬簿給一個放心的小太監，旋即轉回宮，臉上浮現出淡淡的霾。

只怪從前太過蠢笨，宮這些年，若不是因為那個夢，自己恐怕還發現不了此事，終日沉浸在魏景編織的郎妾意之中。

不過此事一日不解，便還留有患，周旖錦暗中了拳。既然自己并未做虧心事，那麼當務之急便是將真兇查明，以證清白。

正要上轎子，忽然后傳來白若煙的聲音：“臣妾見過淑貴妃。”

轉頭看，白若煙一單薄衫站在后，目一，落在旁的蘇新上。

“娘娘有所不知，棲宮的掌事宮蘇新是臣妾的舊識，只是許久未見，臣妾心里想念得，娘娘大度，可否讓臣妾單獨與說兩句？”白若煙直接了當，笑意不達眼底。

這樣快擺魏景追上來，就是為了與蘇新一見。

雖前陣子是功利了些，導致兩人勢同水火，但白若煙怎肯放棄蘇新這個份的良機，還是想借著舊拉攏，最好是順水推舟讓做了淑貴妃邊的眼線，一舉兩得。

周旖錦猶豫了一下，看著蘇新，緩緩點了點頭。

“娘娘，奴婢去去就來。”蘇新有些不自在，卻礙不開面，只能跟在白若煙后一路走著。

“舒昭儀……找奴婢什麼事？”二人在一棵大樹下站定，四周人影寂寥，十分清凈。

白若煙有意想拉攏，語氣緩和下來：“阿，我們還是好姐妹，對不對？”

“奴婢只是宮，怎敢與昭儀娘娘姐妹相稱。”蘇新惶恐地跪下，卻還是紅了眼眶。

這麼多年的誼，心里對白若煙還是有最后一分希冀的，如今白若煙得償所愿，若能同以前一樣，或許們還能重修舊好。

“阿，別這樣說，本宮一直把你當姐妹看。”白若煙看出蘇新眼底的慌，輕笑了一下。

蘇新果真有幾分，吸了下鼻子，睫抖著：“娘娘好意，奴婢激涕零。”

二人又寒暄片刻，蘇新回頭往周旖錦的方向了，福催促道：“時候不早了，淑貴妃還在等奴婢，奴婢先回了。”

“慢著，”白若煙見蘇新仍有搖，忙攔住，了下，圖窮匕現，問道：“你能否幫本宮一個忙？”

“什麼？”蘇新的眉頭了一下，不知為何，心里浮現出不安的緒。

“你是棲宮的掌事宮，可否替本宮辦些事，留意淑貴妃的靜？”

“絕不可能！”蘇新萬萬沒想到白若煙一番假意，最后竟是想讓自己當的眼線！

果然，還是錯看了白若煙。

“若無他事，舒昭儀請回吧，奴婢絕不會辜負貴妃娘娘。”兩行清淚順著蘇新的臉頰落，跪在地上，大口著氣，心底絕蔓延。

白若煙既說出這種話，便是連連心里最后一分牽掛都猛然扯斷了，從今往后，再與之沒有任何糾葛。

白若煙還糾纏，忽然一旁樹叢翕，遠遠傳來周旖錦的聲音：“本宮還要回棲宮，舒昭儀，改日再敘舊吧。”

聲音輕輕的，帶著些許慵懶的糯，徐徐從后傳來，卻讓白若煙渾一個激靈。

“是，臣妾與阿久別重逢，一時聊的忘了時間……”白若煙子僵，回過頭去，卻不敢直視周旖錦的目，胡扯道。

方才一時沒控制住，聲音有些大，淑貴妃方才到底有沒有聽見讓蘇新做眼線的事？

周旖錦立于樹蔭下，忽而上前兩步，薄微翹，每一廓線條看似溫和，卻又蘊藏鋒利寒意。

“舒昭儀，本宮勸你，不要打本宮邊人的主意。”

白若煙被眼前無形的力震得呼吸都困難，四肢冰冷，忙不迭點頭稱是。

回了棲宮，周旖錦洗漱畢，坐在鏡前，遣人將桃紅柳綠都喚來。

桌面上擺了一些零散的件，是這些日子魏璇替私下探查來的證，還有在養心殿尋得的藥渣。

那藥渣私下查過，都說只是一些尋常安神的藥，并無異樣，但還是將其仔細收好。

“你們過來看看這個。”周旖錦屏退四周宮人，手喚桃紅和柳綠靠近。

手上拿著一冊名單，正是魏璇最新給的，上面列排人名，細細寫了每個人的年齡和住址等信息。

三人圍坐在燭火下，周旖錦將其打開，指著冊子說道：“這上面寫的，都是從前在府邸里伺候昭明先皇后和瑤妃的仆從。”

昭明先皇后和瑤妃的舊事明明已經知道許多，可這些線索在腦子里卻始終混混沌沌，串聯不起來。

如今時過境遷，當初許多無證都已尋不到蹤跡，想要發掘出真相，還是要從人上下手。

魏璇已經幫了許多，軍事務又繁雜，便決定親自手查明。

“本宮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托付給你們，”周旖錦神嚴肅，燭在鼻尖落下一片小小的斑，頓了頓，吩咐道：“本宮要你們去查當年昭明先皇后真正的死因。”

聽聞此言，桃紅和柳綠都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桃紅咽了下口水，神猶豫：“娘娘，昭明先皇后這事，在皇宮外都是一大忌，我們查這個，恐怕皇上……”

“行事小心些便是，”周旖錦搖了搖頭，說道：“此事一日不明，我們便都在危險之中。”

“是，娘娘。”桃紅有些驚詫，忙行禮應下。

雖然不解周旖錦話里的意思，但和柳綠二人都是從周府帶來陪嫁的丫鬟，對的命令是十分信任。

翌日清晨，周旖錦方睡醒，便被鄭晚洇纏住。

坐在桌前，里還含著糕點，扯著周旖錦的袖子，嗚嗚含含糊糊道：“好姐姐，求您了，跟我一起去吧！”

“我都好幾個月沒練武了，再這樣下去，一骨頭都要松了！可恨那些把門的都是俗大漢，不懂變通，只有姐姐帶我去他們才肯放行，求求了……”

周旖錦被吵的腦仁疼，猶豫了下，想起春狩時自己險些被韁的馬帶下山崖那事，亦覺得后怕，于是答應下來，笑著點了點鄭晚洇的額頭：“快些吃，一會兒本宮帶你去。”

皇宮的演武場雖面積很大，但向來只準皇上、皇子和軍練武斗，后妃中只有瑤妃和周旖錦兩個高位妃子可暢通無阻，其余人等都需向皇上稟報。

二人到達演武場，春正盛，鄭晚洇嬉笑著，如同被放出了籠子的雀兒一般，撲棱著翅膀沖著練劍場而去。

周圍站著一些穿鎧甲的士兵，周旖錦被一路拽著，行了半晌，忽然看見不遠搭起擂臺，臺上正有二人彼此纏斗。

“是質子殿下！”鄭晚洇目看向擂臺上，高興地拉著的手，語氣中不乏興：“上次春狩聽聞質子殿下獵得一只吊睛白額虎，我今日竟有機會見識一下他的武藝，果然不虛此行！”

周旖錦有些詫異，在一棵桃樹下站定，抬起頭看。

高臺上，魏璇一暗紅袍，出半邊臂膀，瘦窄的腰間系了古銅的鬼面，遠遠可以看見底下磅礴的。

他的對手是一個材矮小的男子，上披著一件黑的鎧甲，手里握著一把巨大的狼牙棒。

那男子形非常敦實，作間力量十足。

“好厲害的家伙，竟然能夠將自己的力量發揮的如此淋漓盡致。”周旖錦駐足了一會兒，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