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白蓮
正統三年五月,山東已經夏,幸好今年雨水充沛,還不算太炎熱。
濟南城的氣氛卻無比火熱,全城的吏軍民全都熱火朝天的行起來,滿心激的準備迎接德王殿下的駕臨。如今這天下已經是德王的,這是三歲孩子都知道的實事。可能外省的人們或多或還有些非議,這山東一省的千萬民眾卻全都無比擁護王賢。
在這山東地,誰敢說王賢半個不字,一定會被群起而攻之,老百姓對王賢的戴,甚至比在他的家鄉浙江還要強烈。不隻是因為這裏是王賢的龍興之地,更因為他一手結束了山東的戰,還百姓以太平;又締造了山東如今的繁華,讓百姓過上了富足的生活。
老百姓就是這樣可,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就報以最誠心的支持。隻可惜古往今來,能做到這一點的統治者實在寥寥。
距離王賢重建山東正好十年,十年時間,這片苦難深重的大地,已經看不到戰荒的創傷,取而代之的是民和俗靜、家給人足、牛馬遍地、餘糧委田的安樂景象。
不分四時,大運河和各條道上,充斥著絡繹不絕的商隊,將天下百貨和搶手的山東商品運進運出。山東人的生意,甚至做到了海外,每天都有海船發出,將大明的茶葉、瓷、綢、棉紡織品販往朝鮮、日本甚至南洋,換回無數的金銀、香料……短短十年時間,山東的富庶甚至已經趕上了江浙,甚至超越也指日可待。
這絕對是一個奇跡,別忘了,江浙一帶這些年的發展也很迅猛。唯一的區別隻在於江浙一帶增加的財富,集中於富戶巨室,百姓的生活改善並不大。而山東則是雨均沾,老百姓得到了更多的好。所以這裏才會變得更有活力,也更有前途。
這要歸功於王賢對山東一係列的改革,首先他設立巡負責製,以巡為地方最高行政長,改變了過去三司分立、政出多頭、疊床架屋的虛耗局麵。建立了一個更有效率的行政機構。然後他推行了攤丁畝,用土地稅取代了人頭稅,大大減了百姓的負擔,使百姓可以更自由的選擇謀生方式。
同時,他又推行‘農商並舉’,鼓勵工商業發展,並將山東全省的苛捐雜稅一掃而,還將錦衛六積累的技力量轉為民用,從各方麵都極大的促進了工商業的繁榮。而工商業的繁榮又促進了基礎農業和經濟作種植的發展,這才使山東十年就實現了騰飛。
。
千餘名騎護衛著長長的車隊,行駛在從德州到濟南的道上,好一片旌旗蔽日、金戈輝煌。
在隊伍中央,最大最豪華的馬車上,前來迎接的山東巡魏源,正在向德王殿下匯報三年來的改革進展。
雖然在奏章中,已經對這些事知知甚詳了。但聽一聽魏源當麵匯報,還是可以幫助德王殿下更準確的把握山東的脈絡。
所以王賢聽的十分認真,直到魏源把該說的都說完了,他才親手為這位自己改革的急先鋒斟了一杯雪泡梅花酒,笑道:“魏師傅這些年辛苦了,來,孤敬你一杯。”
魏源趕忙起雙手接過,連稱不敢。王賢笑道:“你我師徒一場,不要拘謹。”頓一頓道:“且孤這酒也沒那麽好喝,喝完之後,老師要擔更大的責任了。”
“王爺的意思是?”魏源一愣。
“儲大學士不知跟孤提了多次,想請魏師傅閣,他願將首輔之位虛席以待。”王賢微笑道:“按說早就該把老師調到京城,但山東的事,誰做都不放心。而且老師也得積累相關的經驗,才好主政全國,推行改革!”
“這……”魏源聞言怦然心,天下的讀書人誰不想登閣拜相?而且他知道,德王殿下這次回山東,是為登基做一些程序上的準備。雖然朱允炆已經下了明旨,要將皇位禪讓給德王。但這種事,不能人家一讓就要,還是得先避讓一下。避無可避了,才能勉為其難的接。
顯然,德王打算一登基,就在全國範圍推廣他的改革。自己要是當上這個首輔,肯定就是改革的執行者了。魏源讀史書,自然知道曆來的改革者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如是一想,滿腔的豪言全都卡在嗓子裏,魏源竟一時語塞。
王賢了然的看著魏源,正道:“孤知道你的顧慮,雖然試點十分功,但山東的況終歸特殊。且不說,山東文武員都是我們一手栽培起來的。而且多年的荒戰,讓山東的高門豪紳幾乎一掃而。老百姓也都窮到了極點,再加上白蓮教的全力支持,這些不可複製的條件加在一起,才有了山東的奇跡。”
魏源聞言不重重點頭,他真擔心德王殿下會盲目樂觀,不顧各地的實際況,來個全國上下一刀切。
“區別對待肯定是要的。”誰知王賢卻目堅定道:“但全麵改革是不容商量的!山東十年辦到的事,全國二十年辦到不?”頓一頓,不待魏源回答,他便鏗鏘有力道:“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這批人辦不到就換一批人,誰敢阻撓就讓他死無葬之地!孤就不信,山東能辦到的事,別就辦不到!”
到王賢堅如磐石的決心,魏源還能再說什麽,隻好正道:“臣下願為主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難為你了魏老師。”王賢歉意的拍了拍魏源的手臂。
魏源寵若驚的直起了子,他早就徹底忘記,對麵的這位殿下,曾經是他一手提拔的門下小吏了。忙恭聲道:“其實以殿下今時今日取得的就,足以讓所有人閉了。”
王賢卻哈哈大笑道:“我的魏老師,你以為孤也像永樂皇帝那樣,是為了證明自己配的上那個位子?”
“臣下不敢……”魏源連忙擺手道。
“實話實說,孤之所以要坐那個位子,並非因為我想要。”卻聽王賢一字一句的沉聲說道:“而是那個位子需要我來坐!老天讓我來到這個世上,就是要讓我給大明朝領一程路!”
魏源一點不覺得王賢這話狂妄,之前的種種早就證明,這位殿下確實有先知之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遠方。
“這些方方麵麵的改革,孤都要推行下去,並讓它們生發芽,長參天大樹!再大的狂風暴雨也搖不得!”王賢目炯炯的看著魏源道:“魏先生,你要擔負起自己的責任來,閣絕對不是擺設,而是要總理國政的方方麵麵!”
魏源重重點頭,他到自己的責任重如泰山。但聽了王賢下一句話,他整個人都懵在那裏。
“將來,大明的國政都歸閣總理。孤的子孫隻能任命閣臣,最多再加一個否決權,但不能直接手國政!”隻聽王賢振聾發聵道:“我的魏老師,孤的想法能不能萬事法,就看你們這第一任國務閣的表現了!”
魏源的兩耳嗡嗡作響,一顆心怦怦直跳,一直到了濟南城,他都如墜雲裏霧裏。翻遍二十一史,哪見過這樣在擁有絕對權威時拱手讓權的君王?恐怕隻有上古的堯舜了吧?
但出於臣子的本能,他還是不斷的向王賢進言,希他不要衝,威福出於主上,才是國之大幸啊!
王賢不再多說,他知道魏源肯定在猜測,自己這番話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有意試探。這也難怪,換了任何人都會懷疑自己這話的誠意。
此時也沒必要再多說,隻要王賢自己清楚就行。
。
距離濟南城還有四十裏,道上就出現了前來迎接的山東百姓。人們扶老攜,捧著香燭鮮花,半夜就從城裏出發,隻為能最先向德王殿下致以他們最誠摯的敬意。王賢也讓人打開車窗,向百姓揮手致意。還收下百姓進獻的鮮花茶果,並回贈以的禮品。
這些百姓無疑是聰明的,因為隊伍再向前十餘裏,寬闊的道便被人山人海所堵塞,人們塵拜舞,爭相一睹德王殿下的天,過來擁過去,一個個全都得臭汗淋漓,帶來的東西也被得稀爛,就連德王殿下的馬車,都差點被掉了車。
為了避免造踩踏,隊伍隻能原地停留,直到山東都司的兵趕到,和四衛營的將士協力,從人群中開出一條道兒去,德王殿下的車駕這才繼續通行,等到了濟南城,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濟南城登時熱鬧非凡,仗開了鍋的稀粥似的響個不停,人流如、萬頭攢,就是上元節狂歡也沒有這般熱鬧。王賢不忍拂了百姓的意,隻好讓車隊緩行,一直保持微笑,向左右揮手致意,等到了行宮,天都黑了。
王賢覺自己的腮幫子都要筋了,實在沒有興致和一班山東的員敷衍,便讓魏源他們今日不必伺候,都回家歇著去吧。
魏源等人一走,王賢扶著陪自己回山東的顧小憐下車。這些年,王賢遍請天下名醫,依然醫不好顧小憐的眼睛,顧小憐又執意不肯接冊封,讓王賢對愈發憐惜,幾乎走到哪裏都要將帶在邊。
王賢扶著顧小憐,走在景優的庭院裏,輕言細語說著話,顧小憐突然抬頭,微笑道:“賽兒姐姐在前麵呢。”
王賢順著顧小憐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月影花蔭下,立著那個白飄飄的子。
“民拜見王爺。”唐賽兒向王賢福了一福,微笑著上前。
“太好了,你果然來了。”王賢笑著向唐賽兒點頭致意,兩人目錯,神都有些複雜。
唐賽兒和顧小憐打過招呼,便上前替下王賢,扶著繼續往裏走。二曾經都是白蓮聖,唐賽兒對顧小憐還有過救命之恩,自然非比尋常。
王賢雖然已是天下在手,但仍有些不知如何麵對唐賽兒,陪著聊了幾句,便逃也使得先行離去了。見他這樣,唐賽兒氣不打一來,又顧及顧小憐在,也不好發作出來。
顧小憐眼睛雖然看不見,知卻比尋常人敏銳許多,掩口吃吃直笑道:“賽兒姐姐想說什麽就說吧,憋著多不好。”
“你說我是老虎還是什麽?讓他看見就跑!”唐賽兒見瞞不過顧小憐,無奈的苦笑起來。
“他是怕把持不住,隻好落荒而逃了。”顧小憐調笑道:“誰讓賽兒姐姐的迷死神仙呢。”
“看我不撕爛你這張!”唐賽兒窘,手去嗬顧小憐的,待求饒才罷手。良久,唐賽兒有些低落的歎了口氣道:“我們都越不過三哥那道坎兒……”
“賽兒姐姐……”顧小憐安的握了握唐賽兒的手,很清楚,王賢雖然什麽事都敢做,偏偏在這件事上不願越雷池半步。
“還是說說你吧,為什麽不許冊封,沒有個名分算怎麽回事?”唐賽兒反握著顧小憐的手,換個話題道。
“我是個瞎子……”顧小憐一臉自傷的回答道。
“說實話。”唐賽兒翻翻白眼。
“……”顧小憐沉片刻,輕聲道:“我不希我的份,給一些人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就知道……”唐賽兒了然的歎了口氣道:“確實,如今的大明朝,已經不需要白蓮教。”
“朝中一些不識進退的東西,一直嚷嚷著要把白蓮教定為國教,”顧小憐點點頭,低聲道:“他們自恃從龍有功,很是不把朝綱法度放在眼裏。”
“是,他們是什麽貨,我最清楚不過。”唐賽兒頷首道:“王賢早晚得把他們都踢出朝堂。”說著憐惜的看著顧小憐道:“隻是苦了你。”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顧小憐卻笑著搖頭道:“我很幸福,很滿足,前所未有的喜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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