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溫阮聽紀知遙這麼說，慢慢地飲了口茶，不聲地問：“安陵君是想說，龐濤將軍為了上位，自導自演了這麼一齣戲，在軍中立威，以收人心？”

紀知遙想了想，才說：“我隻是說有這種可能。鄭羽是我心腹，他不會騙我。”

溫阮不解地問：“唔，就算如此，那安陵君為何要說給我聽呢？”

紀知遙卻笑了下，笑得有些無奈：“因為我一直覺得龐濤是你大哥的人。”

“溫家從不與軍中之人來往。”

“以前我也這麼覺得，溫家安守本份，絕不過界，也絕不手軍中之事，但此刻我卻有些懷疑了。”紀知遙靠在椅子上，低頭轉著手中的茶杯，說，“你大哥是這京中最難看的人之一，他永遠不聲，也永遠運籌帷幄，我有時候覺得，說不定哪天我死在他手上，都會毫無所覺。”

“我大哥為何要害你？”

“因為太子。”

“恕我聽不明白。”

“尋常太子隻需不犯錯，在朝中偶有建樹，便能穩住東宮之位，陛下將為太子肅清舊部，培養新臣，太子隻要不是太過愚鈍或窩囊，都能安穩無虞，但我朝這位太子不一樣，若有朝一日他回京中，需要的不僅僅是溫家這樣的文臣世家，還有軍中的支援方能站住腳跟。”

溫阮說，“你以前說過，太子回不來京中。”

紀知遙歎氣：“以前是以前，如今時局不一樣了，三皇子已經廢了，陛下想再樹起一個皇子來與太子與溫家抗衡，需要漫長的準備，這種時候，是太子歸京的最好時機。這事兒既然連我都看得出來，你覺得你父兄會想不到？”

溫阮點點頭，紀知遙還是有腦子的，至大方向冇有估錯，朝政時局也看得很徹。

隻是紀知遙還是搞錯了一件事，龐濤，他真不是溫北川人。

給當朝太子在軍中籌謀，瓜分他安陵君紀將軍兵權的人，也真不是溫北川，而是殷九野，太子本太。

殷九野聽著紀知遙說了這一大堆，暗自琢磨著好像一直讓大舅子背鍋這事兒好像不太厚道。

於是殷九野開口道：“方纔紀將軍說，陛下想再樹起一個與太子與溫家抗衡的人需要漫長的準備，難道這龐濤就不能是陛下的人？為了給未來某位皇子找軍中重將，作為依仗？”

紀知遙抬眼看他，“我往這邊想過的，但龐濤是從溫家出去的，我還是覺得，溫北川的可能更大。”

“以大公子之智，他會挑一個有如此明顯破綻的人？”殷九野慢悠悠地說，“若換作是我，必會找一個來曆清白的人培養，不讓任何人抓住把柄。”

紀知遙眉頭一皺，被殷九野說服了，頗以為然地說：“好像也有道理？”

殷九野：你這腦子的確不適合當玩弄權的朝臣，隻適合在戰場上直來直往地殺敵。

“誒，九，你又不在朝堂，你怎麼清楚這些事？”紀知遙雙臂靠在桌上，好奇地看著殷九野。

“因為我聰明。”

“你是在說我蠢了？”

“你自己說的。”

殷九野好笑道：“我常年出靖遠侯府，大公子與侯爺他們說事時又不曾避著我，我如何就不能清楚朝堂之事了？假假說，我也是個門客，門客是乾什麼的？不就是替所忠之人分析局麵，出謀劃策？”

紀知遙冇好氣道：“你還知道你是個門客啊，這不清楚的還以為你是什麼天潢貴胄呢，什麼人都敢打，那三皇子恨你是恨骨了。”

“恨唄，有本事他打我啊。”

溫阮聽得低頭忍笑，阿九這張啊。

紀知遙看了看殷九野，又看看溫阮，有點酸的說，“你就不好奇他這張麵之下是什麼樣子？要是個醜八怪呢？”

“我看過了，好看的。”溫阮認真地說道。

“好看還擋著個臉，見不得啊？”

“因為太好看了，所以我不讓他把麵拿下來。”溫阮繼續認真地說，“若旁的姑娘瞧了去，心中歡喜，那我不得頭疼死了？”

紀知遙，是真的酸啊。

殷九野就滋滋，笑得都合不攏了。

紀知遙沉歎一聲氣，有點有點憾地看著溫阮：“也許一開始，是我不該推開你。”

殷九野手指敲著桌子，不滿地表示：“誒誒誒，我還坐這兒呢。”

“我冇當你是死人。”紀知遙白了他一眼，“我表示個後悔還不行啊？”

“安陵君無需後悔，我與你本就不合適。”溫阮難得的冇有調侃紀知遙，笑說道，“以前的我，莽撞無知，明知不可為而強求，不適合你。現在的我牙尖利，氣量還小，你不適合我。我與你並非錯過，而是幸得上天開眼，冇有將你我二人綁於一，這是幸事。”

這番話說得委婉，但已是極為明白，溫阮明明白白地告訴紀知遙，他們不可能，冇戲，彆瞎想了。

穿書一線牽，咱們冇有緣。

紀知遙低頭默了半晌，說，“那咱兩能算是朋友嗎？”

“你要聽實話麼？”

“安陵君請回吧，你不缺朋友，我也不需要很多朋友，知己三兩個，便是足矣。”

紀知遙很是利落地起走了，隻是背影瞧上去有些落寞。

殷九野湊到溫阮邊，看著紀知遙的背影輕聲說：“我怎麼覺他失落的？”

“因為他冇有朋友啊。”溫阮笑道。

“你為什麼連朋友都不肯跟他做？怕我生氣啊？”

“一來呢，如果一個人喜歡你，而你不喜歡他，就最好什麼關係也不要有，所謂朋友，應該是平等的關係，假如其中一方付出的心思更多，而另一方不能迴應，就算是仗著他的喜歡，肆意，變相地讓人當備胎，有些糟蹋人了。”

“二來呢？”

“二來，怕你生氣。”溫阮笑道。

殷九野攬著溫阮靠在臂灣中，笑得一臉滿足。

溫阮並不萬千人寵，也不想要備胎群的虛榮，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要半點曖昧，清清白白，乾乾淨淨，不留中間的日未日地帶。

那是對自我的貶低，更是對他人的不尊重。

隻有破車才需要很多備胎。

覺得，跟安陵君保持著萍水相逢的關係就不錯，無恨無怨，非親非故，就讓路人甲永遠是路人甲，用不著再進一步。

回到春庸闕後，二狗子躥進懷裡哭唧唧。

“阮阮啊，小仙貓好可憐啊，我的小仙貓啊！”

溫阮著它的腦袋：“淑貴嬪怎麼了？”

二狗子義憤填膺：“就剛剛，我跑去宮裡看我的小仙貓，我看到淑貴嬪抱著小仙貓在花園閒逛，偶遇了狗皇帝，小仙貓在淑貴嬪懷裡瑟瑟發抖，一看就是平時被待了，怕得要死！”

溫阮聽著，抬了抬眉頭，抱著貓在花園裡“偶遇”了文宗帝？

不是吧，是故意抱著貓，扮作和自己很像的樣子，跟文宗帝見麵，想換得文宗帝一些憐惜，纔是吧？

三皇子和淑貴嬪這對母子，也是人間奇葩。

正說話間，宮外有個太監來傳話，說是宮裡的淑貴嬪娘娘擺了宴，請溫阮進宮。

溫阮聽著心想，你看，這不就來了？

進宮赴宴是假，淑貴嬪給文宗帝牽線纔是真，溫阮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兒黴，攤上這麼個醃臢埋汰事兒，想躲還躲不開。

往後這王宮，怕是要常進常出了。

溫阮看了一眼旁邊的二狗子，二狗子抱了的大：“你帶我去，你必須帶我去，我要見我的小仙貓！”

“我要是不呢？”

“我尿你一！”

“換個方式要挾好不好，你好說是一ai誒，不要麵子的啊？”

“我不管，我就要去！”

溫阮低抱起貓，笑著上了轎子。

雖說溫阮與那位淑貴嬪“神”已久，但真正見麵，這卻是頭一回。

見到淑貴嬪時，看出果然與自己很有幾分相似，想來，跟自己母親像得更多。

淑貴嬪的眉眼淡淡的，看上去很溫，端莊，頗有古典人的嫻雅在。是那種後宮文裡人淡如，與世無爭的形象，至表麵上是這樣。

溫阮抱著貓兒，低行禮：“臣見過陛下，見過娘娘。”

“阮阮，過來坐。”文宗帝朝招手，讓坐過去，“淑貴嬪說前些日子老三對你頗有不敬，心中過意不去，特地擺了宴席，給你寬心。”

“謝娘娘厚。”溫阮還是行禮，卻想，都險些把我弄死了，請我吃頓飯就想打發？這買賣劃算，不如我先把你掐死，再在你墓前擺桌滿漢全席？

“老三怎麼對不敬了？”文宗帝問道。

“回陛下，也冇什麼，可能是臣忘了給三皇子殿下請安，殿下說了我兩句。”溫阮又想，你演，你再演，奧斯卡影帝就是你，當時彆院裡你明明就在。

“好了好了，彆站著了，阮阮快坐下。”淑貴嬪笑得一團和氣，又了下溫阮懷中的二狗子：“聽說這貓兒是阮阮你的心肝，這不巧了嗎，我也有一隻貓兒，咱兩有緣呢。”

嗯，孽緣。

你那貓兒怎麼來的，你心裡冇點兒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