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大回了潯安,祁汐都沒有打通陳焱的手機。
一開始是嘟嘟響著沒人接,最后直接變無法接通了。
他也沒回的q-q消息。
祁汐退到屏幕上看了眼時間:下午一點四十。
這個時間,他的航班應該已經起飛了。
可能出門晚了,安檢登機忙,沒來得及跟聯系吧。
心下稍定,祁汐加快腳步,拖著行李箱朝燕南巷走。
春節氣溫回暖,小巷里卻依舊冷,石板路上仿佛要滲出水來。空氣里能聞到炮竹的味道。
祁汐提著箱子費勁上到四樓,掏出鑰匙擰開大門。
家里沒人。
祁汐也是昨天打電話才知道,過年吃壞了腸胃,跟媽媽一樣大年初一進急診,二叔這幾天一直在醫院陪。二嬸帶著祁昊回娘家了。
祁汐熱了個包子吃了,爬上閣樓收拾行李箱。
年前,媽媽帶去商場買了幾件大和子,還說是要上大學的大姑娘了,得開始學著打扮自己。
這些新服漂亮又打眼,祁汐有點不太好意思穿,就初四跟鐘靈逛街的時候穿出去了下——好朋友直接夸了一路。
抿糾結了一會兒,祁汐從箱子里拿出那件暗紅的燈絨芯連,換上。
擺在膝間漾開,稱得被包裹的小纖細筆直。良好的版型掐出材,孩的腰肢裊娜,口飽滿。
換好服,祁汐又將一頭長卷發扎丸子頭,拿出化妝包。里面其實只裝了形眼鏡,還有一支口紅。
用鐘靈的話說就是,皮白膩,眉不畫自黑,這麼好的底子,摘掉眼鏡就好看很多。
形眼鏡戴了好幾次才戴進去。祁汐旋開小黑管,第一次,在自己的瓣上染出豆沙紅。
化完妝后拿出鏡子,打量里面的自己。
好像一下子就有點不一樣了。
學生氣褪去,連和大搭配出微的,一張小臉明麗又憨。
祁汐忽然又想起陳焱夸“好看”那次。
耳朵不自覺熱起來……
桌上鬧鐘的時針指向三點,拿過手機給男生發消息:
【你到淮州了嗎?】
剛摁下發送鍵,樓下突然哐當一聲。
大門好像開了。
祁汐怔了下,起過去拉開地板口。
門廳無窗,只有廚房出一點亮。一片昏暗中,祁汐看到門口的人沒骨頭一樣歪倒在門框上。
皺眉看了片刻:“二叔?”
好幾秒后,祁鈞才遲鈍地了,夢囈般“嗯”出一聲:“小汐,小汐回來了啊……”
看他站都站不穩,祁汐順著梯子下去:“你是……喝醉了嗎?”
“沒有!”祁鈞突兀地大起來,“老子沒醉!喝死……喝死那幫慫!”
“那幫慫人!”
祁汐愣在原地,完全沒料到二叔會這樣。
畢竟他平時連大聲說話都不會。
僵立在衛生間門口,有點不太敢過去了。
“砰”地一聲,祁鈞將門甩上,晃悠悠轉過。
“小汐,你——”
他猛地停住話頭,醉蒙蒙的眼睛突然聚焦,直勾勾地,盯住了心打扮過的孩。
祁汐心里了一下,不由后退半步。
很不喜歡二叔現在的樣子。
這也絕不應該是長輩看的眼神——近乎直白的目,毫不遮掩地將從頭打打量到腳,最后定在擺下的小上。
“喲。”祁鈞笑了,“穿,穿這麼漂亮,見你那個男朋友去啊?”
“這次他怎麼,沒跟你一塊兒上來啊?”
“他——”
剛開口,祁汐忽然反應過來什麼。
“你怎麼知道……”聲音有點不控的發抖,“他上來過?”
陳焱只陪上來過一次——房子突然斷電,他揍完祁昊那回。
可二叔怎麼會知道?
他不是帶去醫院了嗎?
他要在的話,和祁昊怎麼會不知道?
除非,他是在他們都沒看見的時候回來的。
除非……
電是二叔斷的。
腦中炸出一聲轟響,思緒卻越發清晰起來。以前很多被忽視掉的,只以為是巧合的細節倏爾串聯線:
最開始發現自己的東西被翻過時;
發現洗澡間外面有人的時候……
每一次。
每一次,二叔,都在家。
……
祁汐抬眸看向門口的二叔,后背一陣陣發涼。
如墜冰窟。
祁鈞,往前邁了一步。
祁汐渾一個激靈,想都沒想,拉開衛生間的門就往里面跑——
已經晚了。
祁鈞擋住沒來得及關上的門,揪住的大領子把人扯了出來。
“二叔——”祁汐聲驚,一邊掙扎著不想被他帶進客廳,“二叔你放開我!”
“我不是你二叔!”祁鈞把扔到沙發上,“我跟你沒有關系!”
“你老子——祁錚是我爹從外面撿來的,他不是我爹媽親生的!我也不是你二叔!”祁鈞吼道,一張臉開始扭曲,“要沒我們家,你爹早就凍死在外面了!他欠我們祁家一條命!”
祁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真相徹底驚呆了,靠在沙發上一不。
“小汐——”祁鈞湊上來,又變了副臉。他笑著,出一口焦黃的牙,煙酒味難聞刺鼻,“小汐,你聽話不要喊,你這麼乖,二叔早就想——”
“你別我!”祁汐崩潰大。
指尖到沙發上的什麼,來不及思考,抓起來就往祁鈞頭上砸。
“滾開!”
祁汐不知道自己拿到的是什麼,但砸的這一下,用了十二分力氣。
——要祁鈞死。
不行的話,就去死。
祁鈞痛呼出聲,捂住腦門往后退了兩步。
他放下手,低頭看砸自己的東西。
一只遙控掉在茶幾邊。
但也只是遙控而已。
對他毫無殺傷力。
趁他愣神的空檔,祁汐站起來就往門口跑——
剛邁開步,就被祁鈞抓住了頭發。
丸子頭被拉散,頭皮被撕扯得生疼。
“你個小賤人!”祁鈞把狠狠甩回到沙發上,“敢打我?啊?!”
“你老子欠我們家一條命,他沒還完就死了!就該你來還——”
說著他整個人都撲了上來。
大被扯下來時,祁汐張開,發出一聲無人聽見的尖。
——原來人在極度的驚恐之下,是喊不出聲音的。
所有的知覺,思想,緒,全部都被恐懼奪褫。
剩下的,只有絕。
祁鈞將大剛扔到一旁,頭頂的大燈突然亮了。
祁汐的眼皮被刺,下意識扭頭看過去。
二嬸和祁昊站在客廳門口,手里都拎著從娘家帶回來的年貨。
祁昊難以置信地瞪眼看著他們,臉上全無。
“畜生!你個畜生!”鄒新萍尖著撲過來,手里的東西,連同拳頭全部都打在祁鈞上,“以前你在外面搞就算了,現在連……你是人嗎!你還是人嗎?!”
祁昊依舊呆怔在門口。他角猛地搐兩下,扔下手里的東西轉跑掉了。
“你去死!”鄒新萍聲嘶力竭地喊著,“你這麼不去死啊……”
祁汐抱雙臂,慢慢坐在地板,屈膝將自己蜷一團。
頭發全了,上的也早被蹭掉大半,整個人依舊在不控的發抖。
但臉上卻什麼表都沒有。
連眼神都是空的。
“……王八蛋你給我滾!”鄒新萍扯著祁鈞的服,把他往外狠狠退了一把,“滾得遠遠的,再也別回來!”
祁鈞踉蹌了下,正要往門外走,一旁的祁汐忽而嚯地站了起來。
“你不能走。”
祁鈞愣了下,和鄒新萍一齊看了過來。
祁汐從沙發邊走到門口,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能走。”抖著聲音又說了一遍,抬頭死死盯著祁鈞——眼眶和眼角都紅得嚇人,里面卻沒有一滴淚水。
祁鈞張張:“你——”
祁汐舉起手機,撥出通話的屏幕上赫然顯示著“110”。
祁鈞還沒反應過來,鄒新萍就一把奪過手機,摁掉還沒有接通的電話。
“你報警干什麼?!”沖祁汐喊道。
“他……”祁汐怔怔看著二嬸——還以為會幫自己的。
剛才不是一直在罵二叔嗎……
“他想……侵犯我啊!”
“可他,他不是沒有麼!”鄒新萍急切道,一邊朝祁汐上完整的連示意,“你不是也好好的嗎!”
“你二叔他就是,就是喝多了,糊涂了唄……”
“……”
祁汐打出個寒噤,后背都起了小疙瘩。
恐懼又惡心的覺
深深吸了口氣,聲:“喝醉了……就可以犯罪嗎?”
掐手心,努力克制掉眼淚的沖。
“就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
“……”
“那你還想怎麼樣!”祁鈞惱怒。
“我要報警。”祁汐堅決道。
將自己的手機奪回來。
“等警察來了再說。”
“行啊,你報。”祁鈞說。
“你要敢報警,我現在就給你媽打電話!”
祁汐撥號的手指頓住。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天天都往榮華里跑!”祁鈞冷哼出一聲,“那小子很有錢吧?你早給他睡過不知道多次了吧!”
他抬手指向祁汐的臉:“我就跟你媽說,你小小年紀就找男人賣,你還想勾引我,是你先勾引我的——你就是個小婊-子!”
祁汐一震,氣全部涌上頭。
“我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腦中突然浮現出年坐在茶幾前,垂眸安靜書寫的模樣。
心口一一的疼,好似被生生地豁開一道傷。
“我們沒有!”
看這反應,祁鈞笑了下,篤定又得意:“你要是報警,我就給你媽那麼說!”
“……”
“…………”
祁汐面無表地看了他們半晌。
“好。”
重新舉起手機:“我現在就給我媽打電話。”
“我把你,你們做了什麼,都原原本本告訴。”
祁鈞和鄒新萍同時愣住。
祁汐對祁鈞繼續道:“隨便你跟我媽瞎說什麼。”
“看是會相信我,還是相信你!”
看著果決地摁下通話鍵,祁鈞僵的臉上顯出慌。
祁汐將手機放到耳邊,背過走到門廳。
話筒里嘟過三聲被接起來。
“喂?”一開口,祁汐的鼻尖就酸了,“媽媽——”
“汐汐,是我。”
祁汐怔愣了下:“小姨?”
“怎麼是你啊?”放下手機又看了下屏幕,確認沒打錯,“你和我媽媽在一起嗎?”
小姨“嗯”了聲:“我也是剛到南都。”
“接到電話我就趕過來了。”
祁汐心里一沉,很不好的預。
“……什麼電話?”
話筒里沉默一刻。
“醫院的電話。”小姨回答,“汐汐啊……”
輕嘆出口氣:“你媽媽,住院了。”
預真。
懸起的心重重墜落,無限下沉。
“本來不想讓我告訴你的。可這個病……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你高考也還有一段時間,一直瞞著讓你東猜西想的,也不是個事兒……”
祁汐的瓣翕,出三個字:“什麼病?”
“上的問題。還要進一步檢查。”
“嚴重……嗎?”
“可能要手。你不用管,小姨會在這邊一直照顧你媽媽的。”
大腦一片隆隆作響,祁汐發不出聲音來。
見不說話,小姨繼續道:“汐汐啊,你別急,你媽媽你還不知道麼?心的不就是你,只要你好好的,專心復習,就能安心治病。放心,醫生也說了,我們這算發現的早了,治起來還是很有希的……”
小姨說了很多,但祁汐什麼都聽不清。
聽筒里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水似的,遙遠又不真切。
“……你到你二叔那邊了沒?路上累不累啊?”小姨最后問道。
“都沒什麼問題吧?你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嗎?”
祁汐了,攥手機。
說不出話來,僵又茫然地扭頭,眺廚房的窗戶。
下意識地尋找亮。
但是沒有。
天已經開始黑了,夜沉甸甸地著小巷。
“沒有……”祁汐咽下干的嗓子,輕聲回答。
“什麼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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