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汐垂睫,定定看著屏幕上那行小字。
直接,來找我。
去了啊。
懷著自己都不明了的心,走了最遠的距離,借以最拙劣的借口。
可惜最后,還是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沒想到現在……
沒想到現在,他來了。
游一整晚的一顆心,好像終于,得以降落。
祁汐眼睫了下,側頭樓下。
隔著玻璃和濃郁的夜,看不見年的神,但總覺得他仿佛是笑了一下。
陳焱舉起水杯,指尖在水杯的杯壁上磕了磕,無聲示意。
祁汐看向閣樓的地板口。
樓下,二嬸正在罵祁昊,罵著罵著又跟吵了起來。
可不想這個時候去們眉頭。
而且這麼晚了,好像也找不到什麼借口出去……
祁汐看了眼樓下的男生,在q-q上給他發出一條消息:
【家里有人,我出不去……】
陳焱的手機屏亮了,他抬手瞟了一眼,沒有回復,反而扭頭向后看。
祁汐也抬眸對面的筒子樓。小巷里的樓距近得離譜,早上都能看到鄰居的飯桌上擺了什麼。要是對面閣樓也住人的話,估計打開窗戶就能聊天了……
正這麼想著,祁汐就看見陳焱一個箭步踩上托后座,又抓住了對面二樓的防盜欄。
沒等反應過來,年已經順著窗欄爬到四樓。他小臂上繃起條形,單手住房檐,輕易就翻上樓頂。
祁汐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陳焱長一躍,直接到這邊的樓上,又不不慢走到窗前。
對上怔然的眼,他角了下,用口型說:開窗。
祁汐的心突突快跳兩下。
打開窗栓,自覺往后退了一步。
陳焱弓邁,就這樣難以置信,又無比強勢進的閣樓。
看到男生手上的水杯,祁汐趕走回桌邊,將“落在ktv里”的那個杯子放進書包。
偏頭瞥見自己的床,輕了口氣,又趕快把床頭的塞到枕頭下……
整理好私,回頭,正對上年幽邃的眼。
他的眸比夜還要深,目暗涌,在的面上凝了片刻,又微微下沉。
祁汐下意識垂睫,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間房里最該整理的,是自己。
閣樓里就一個人,天氣又熱,穿的就很……清涼。
純棉短在膝上兩寸的位置,出一截白瑩瑩的大,小小圓圓的膝蓋骨微微泛。
唯一慶幸的今晚沒穿平時穿的吊帶,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件短袖的領口是v領,領口有些低……
祁汐的臉騰地紅了,立即轉過去。
陳焱也撇開視線。
眼皮跳了跳。
余里,孩紅著耳朵,正慌地往床后躲。
他氣音笑了下,扭頭看窗外,又探出去夠窗栓。
指尖索著扣弄了兩下,“啪”的一聲輕響,卡住的窗栓彈了回來。
祁汐也從床后站了出來,神和語氣依舊有點不自然:“你,你是從車場那邊過來的嗎?”
之前看他們那架勢,還擔心他會不會傷什麼的。
不過看男生剛才飛檐走壁那樣,肯定什麼事都沒有了。
陳焱淡淡“嗯”了聲,尾音有點啞。
他從窗外收回眼,看見孩又套了服在外面,七分和寬大的短袖。
——還是比天天穿的那附中校服修。
那校服跟他媽面袋子一樣,套上不看腦袋都分不出男。
也本看不出來,其實腰是腰是的。
還有……
陳焱闔了下眼皮,黑眸快速在房里掃了一圈。
書桌,臺燈,單人木板床,枕頭巾被,還有一個合不上門的老柜子。
空間不算大,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他眉心擰了下,問祁汐:“你住這兒?”
祁汐輕“嗯”了聲,有點別扭地移開視線。
——不是沒在他面前狼狽過,卻依舊不想被他撞破自己的窘迫。
走到書桌前,小聲:“閣樓清凈的,方便復習。”
“不熱?”陳焱又問。
祁汐眨眨眼:“還行吧,不太熱……”
男生嗤了聲,挑眉:“不熱你穿那麼。”
祁汐:“……”
祁汐低頭看著自己潔的腳背,沒由來想起剛才男生幽深的眼,臉上也開始燙起來……
陳焱往房里又踱了兩步。
閣樓是尖頂,天花板往兩邊越來越矮,一米六出頭,在墻邊也站得直,男生一八五的個子,進來就頂到頭了。
他稍弓走到桌邊,上下打量墻壁片刻,突然說:“給你整個小空調?”
祁汐愣了下,連忙拒絕:“不用不用!”
這一棟筒子樓里估計都湊不出兩臺空調,閣樓里要真掛一臺……那估計得引起轟。
“這邊電不行,開洗機有時候都會斷電——”祁汐給自己找補著,對上男生意味不明的眼神,底氣突然不足。
“……真的不算熱。再說我還有風扇呢。”
陳焱順著的手看過去。
床頭那塊兒擱了個小電風扇,裝電池的那種,跟他掌差不多大。
陳焱:“……”
陳焱沒再多說什麼,舌尖刮了下齒側:“等著。”
說完男生兩步走到窗邊,又了出去。
祁汐原地立了兩秒,也跟過去。
陳焱原路下到對面二樓,單手突然松開防盜欄,騰空一跳——
祁汐的太也跟著猛跳。
男生穩健落地,長上托。
轟鳴聲起,風吹散年的銀發,也吹鼓他背后的襯衫。
灰的機車前燈閃了兩下,轉瞬消失在巷尾。
小巷重歸寂靜。
祁汐的心跳卻久久無法平息。
吁出口氣,回頭,眼睛又在桌邊定住。
明水杯,杯蓋和杯上的皮套是的。
和的那只一模一樣。
帶著標簽的新杯子,仔細看,杯壁上卻掛有細碎的水珠。
洗過了。
祁汐眸了下,走過去擰開瓶蓋,往里面倒了一杯涼白開。
攤開卷子繼續做題,一道幾何的坐標系還沒畫明白,就聽到窗外有靜。
剛站起,陳焱就從窗戶進來了。
他背后多了一只黑的大雙肩包,看上去就沉的。
男生過來拉開包鏈,開始往外取東西。
全是水瓶飲料瓶,里面的都被凍了冰疙瘩,排兵布陣一樣,在桌側擺一排。
他又拿出兩個藍的冰晶盒,說:“這玩意兒不用灌水,早上扔冰箱,等你放學拿出來,能凍一晚上。”
祁汐看著他把冰晶盒放在桌角,訥訥應了聲“哦”。
最后,陳焱又從包里拿出一臺電風扇。
不很大,但比那個掌大的強多了。
他把風扇放上床尾,上電。
風對著桌上的冰瓶子吹,涼意隨之撲面而來。
祁汐眼睛微微瞪大,輕“哇”出一聲。
看那樣,陳焱邊翹了下,手又進書包里,掏出來兩瓶橘子汽水。
祁汐看著玻璃瓶壁上簌簌而下的水珠,輕聲:“我不能喝冰的……”
陳焱看了一眼,手到床尾,將風扇調小到中檔,突然就來了句:“親戚來了啊?”
祁汐一驚,完全沒料到他會跟自己說這個。
"不,不是……"結結地解釋,“是我喝冰的可能胃疼。”
——祁汐不敢相信自己會和異堂而皇之地說起這些。
畢竟平時跟媽媽都不怎麼說的。
陳焱卻好像不覺得這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他也沒再說什麼,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又將手里的汽水瓶抵上桌沿,輕輕一旋,瓶蓋“咔”的落下來。
他沒喝,朝桌上的卷子挑挑下。
“寫你的。”
祁汐“哦”了聲,坐回桌前拿起筆。
男生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就那麼大喇喇地敞坐著,一手出了手機。
風扇將冷風源源不斷吹到他們前,閣樓里前所未有的涼快。
祁汐盯著建好的坐標系,沒一會兒,視線不知不覺就偏到桌角的手上。
那只手好看的很有存在,骨節分明,頎長的指隨意搭在瓶壁上。
有瑩亮的水珠滴在他肅白的手背上,又悠悠地,慢過腕骨的那顆小痣。
男生的指尖了下,抓起玻璃瓶。
祁汐沒有抬眼。
聽見汽水撞擊瓶壁,氣泡細微作響,隨后是一聲黏連一聲的“咕咚”。
結重重下沉的聲音。
橘子味的清甜在空氣里悄然蔓開。伴隨習習涼風一起拂過來的,還有年輕的荷爾蒙氣息。
燥烈,又清新。
跟上次在ktv里聞到的很像。
祁汐側眼,看見陳焱穿的果然不是在車場的那件。
他又回家洗過澡換過服了,上的襯衫好像是第一次在書吧見他時的那件。
祁汐一下子想起自己看過的為數不多的言:每一個校園故事里的男同學,好像都有一件白襯衫。穿白襯衫的男主清雋又斯文。
——可陳焱穿起白襯衫來完全不是那樣。
年領口的扣子永遠扣不上,鎖骨明晰又打眼。袖口挽至肘下,出強勁有力的小臂。
他仗著自己個高,下擺也不往腰里收,散漫落外面。
就這樣也不邋遢不顯五五分,反而有種瀟灑又野的勁兒……
正晃神,祁汐就看見陳焱抓起松散散的擺,草草抹了下潤的手背。
白襯衫被起又落下,年勁瘦的腰一閃而現。
線條分明,理噴薄。
祁汐跟被燙到一般,趕移開眼。
視線回到坐標系上,惱閉了下眼,輕吁出口氣。
陳焱劃屏幕的手微頓,起眼皮看:“還熱?”
祁汐沒接男生的目,只搖了搖頭。
口舌有點發干,拿過剛才倒的涼白開,抿了一口。
陳焱了下角,也拿起汽水瓶也喝了幾口,問:“做完沒?”
祁汐盯著禿禿的坐標系看了兩秒,認命般放下筆。
“完了。”
年起,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微響。
“過來。”
他又從窗口了出去。
祁汐猶豫了下,也跟著翻過窗臺。
深夜,白天的暑氣散去,室外比開著風扇的閣樓還要涼爽。
在閣樓住了這麼久,還從沒來過屋頂。
——比想要的要空曠許多,一眼看過去都是尖頂小閣樓,只有的這戶亮著。
后傳來嘩啦輕響,祁汐扭頭,看見陳焱手里拖著很大一塊板子——看起來跟泡沫板有點像,但表面踱了層鋁似的,在黑夜中反生。
走過去:“這是什麼啊?”
“隔熱板。”男生簡略道,一手將板子蓋上閣樓頂。
祁汐趕忙搭上手幫忙。
這玩意兒不沉,但面積不算小,有點想象不到他是怎麼把它弄上來的……
好在屋頂不很大,兩塊隔熱板就能遮個七七八八。蓋住房頂后,陳焱又拿出幾繩捆住邊角。
固定之后男生濃眉擰了下,似乎不甚滿意。
“冬天再上點膠。”他說,“起風扛不住。”
祁汐看著屋頂上的這塊遮庇,心里也有一小塊地方,倏地凹陷下去。
“好。”
陳焱沒說話,也沒回閣樓。他弓,原地坐下去。
祁汐眼睫了,也在男生邊坐下。
兩人之間隔了半米距離。祁汐靠上背后的遮板,兩手環住膝蓋,抬頭看。
呼吸稍停一瞬。
夏日星沉。
月亮不見蹤影,但麻麻的星星好似潑灑而下的辰宇,遍布整片夜空。
還從沒見過這樣的星空。
純粹,盛大。
明亮到耀眼。
漂亮得讓人不自微笑,又莫名有種想要落淚的沖……
陳焱突然笑了下,又低低說了句什麼。
祁汐沒聽清:“你說什麼?”
“北極星。”陳焱又說了一遍,他偏頭向夜空,“今天能看見北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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