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吳媽端著補品進來時, 見到的是沈晚正悶著頭在床榻上打著絡子。一見到那鮮艶的紅,吳媽嚇了一跳, 下意識的往門口方向瞅瞅, 幾步衝到沈晚跟前, 因走的慌而急,手裡的補品都差點沒拿穩。
「哎喲我的祖宗喲——」吳媽急道:「斷不可如此啊, 國喪期間, 見不得紅,見不得紅啊……」這要讓旁人見著了,那可怎麼了得?
說著, 便要一手端著補品一手去搶沈晚手裡的絡子。
沈晚擰躲了下, 見吳媽不依不饒的要搶,皺了眉不悅道:「吳媽,左右門窗都關著呢,又怕什麼呢?」
「那也使不得。」瞅準機會,吳媽終於一把撈住了沈晚手裡的絡子,奪了過來, 然後幾步走至箱籠,死死塞進了最裡面。
「娘子!」吳媽將補品遞給沈晚,氣恨的剜了眼:「求您這廂就安生些罷!」
接過補品,沈晚倚靠著床榻,也不理會那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吳媽,持著湯匙慢條斯理的吃著補品。
待吃完後,空碗一擱, 沈晚便起下榻,徑直來到梳妝檯前坐下。
吳媽見持著木梳一副要梳妝打扮的模樣,心下一突,不由警惕道:「娘子可要出門?」
沈晚淡淡道:「怎麼,我去找侯爺還要經得你這個老媽子許可不?」
「娘子,斷斷不可啊!」吳媽又氣又急:「此廂時候可不比平常,宮裡朝中正著呢,侯爺此廂也忙的焦頭額,娘子斷不能隨意過去,要是給侯爺填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沈晚低叱:「侯爺都未曾對此置喙半分,你又哪來的這麼多道理?左右你是主子,還是侯爺是主子!囉嗦,快給我梳妝一番,待去了侯府,若侯爺在忙無空搭理我這廂,我再回來便是,左右又不耽擱哪個。」
吳媽說不過,不由氣苦,卻也只能依言給簡單挽了個髻。
錢叔和福伯兩人抬了轎,沈晚轎端坐,吳媽和劉細娘兩旁候著。待到淮侯府角門前,沈晚便下了轎,令吳媽一干人等先行回去。
直待見了沈晚了侯府,吳媽才放心的招呼其他人離開,畢竟待那沈晚稍後回來,必有那侯府轎子相送,也用不著他們這廂。
作爲侯府的『常客』,侯府的守衛對已稔的很,一見來就趕開了門,另外一守衛忙一路快跑去通秉,不過多時,侯府上的管家就腳步匆匆的趕來。
「娘子,真是不巧,今個一大早侯爺被召宮中,一時半會的怕是不會回府。」
沈晚笑道:「無礙,我且在府上等會,要是侯爺過會還未回來,那我便回去就是,待改日再來。」
劉管家只得引著往院裡的廂房而去。
沈晚卻道:「不必如此麻煩,我在照壁前的石凳上坐會就。」
聞言,劉管家忙道:「這哪使得?寒天凍地的,要是冷壞了娘子,奴才便是萬死難消其罪了。」
沈晚忙擺手:「您這話嚴重了。左右我就待片刻功夫,不值當來回費事,您忙您的就。」說著,便幾步走到那照壁前的石桌前,要坐下。
「娘子不可。」劉管家急道:「石凳寒涼,待奴才遣了人給您拿來厚實墊子,您這廂再坐下不遲。」說著便囑咐個腳程快的小廝,令他速速去取個厚墊子過來。
沈晚只得依言且立於一旁。
不過一會,氣吁吁的小廝便捧了個厚實墊子過來,鋪在石凳上後,沈晚謝過,便坐下。
又有小廝捧了冒著騰騰熱氣的一套茶過來,裡面裝的是剛沏好的茶水,給見過禮後,就擺好茶,斟了茶。
大概飲過兩盞,沈晚起,對那劉管家道:「瞧著侯爺一時半會的也回不來,我便先行歸去了。今個勞煩您了。」
劉管家忙垂首低頭忙道不敢。又道:「不知娘子可有什麼要話,需要奴才這廂代爲傳達侯爺?」
沈晚轉的作微頓,繼而一笑:「沒什麼話。」
劉管家便安排了侯府轎子送回顧府。
轎行至半路,沈晚掀開轎帷,淡笑道:「今個天早不急回去,還勞煩各位將我送至張記裁鋪,想去做幾裳。」
幾位轎夫自然不敢有異議。
到了張記裁鋪門前,沈晚令他們先行回去,逛完裁鋪後還要去其他鋪子逛逛,他們幾個老爺們守著,既不便又礙眼。
幾個轎夫也沒覺得是多大的事,想這張記裁鋪離那顧府也不算遠,幾個片刻的事,那娘子逛完了自會歸去,不耽誤什麼。反倒是他們幾個侯府上的下人,在這等著顧府上的娘子,怎麼瞧著怎麼不像話。
這麼一思忖,幾個轎夫便抬著空轎回了侯府。
他們一離開,沈晚就進了裁店,不等掌櫃的招呼,徑直選了幾套幾雙布鞋令他包好,之後問他要了塊不起眼的灰土布料充當包袱,將這些統統包裹了起來。
掌櫃的雖奇怪,可客人既然爽快的付了銀錢,買賣既已做,他又何必去多那惹人厭煩?
沈晚打裁店後門出來,之後背著包袱徑直衝著不遠的小客棧而去。
待從客棧出來,沈晚已然換了一套裝束,灰青布襖和布鞋替換了之前的厚實褙子、斗篷及綉鞋,烏長髮也僅用一普通竹筷定住,取代了之前的珍貴簪子。至於之前的那套裝束,沈晚全都落在了那客棧中,一樣也未敢帶。
悶頭行走,一路來到一個不甚起眼的規模較小的胭脂鋪子,依舊是未做多言,多要了幾樣眉、眉筆、脂等類,付了銀錢之後,便匆匆低頭而去。
轉而來到另外一家客棧,待再出來時,沈晚在外頭的已經皆是深褐,髮灰白相間,臉上眉心紋法令紋眼袋顯現,瞧著與那普通的上了年紀的婦無異。
裹了裹上的襖,在路過攤邊的烙餅攤時,買了些許餅子,讓他拿油紙包好,之後便放了包袱中。
做好這一切,沈晚沒再耽擱半分,毫不遲疑的往劉細娘所指的那條路而去。一路走去,人煙稀,便是偶爾能見著人,那也大概是與相同方向趕路,不消說,是舉家遷走爲躲避皇城的汴京城人。
如此,倒也不顯得突兀了。
西南角的城門口守門的不多,排隊等出城的人也不算多。
不多時,便排到沈晚。
那守門護衛照舊拿過路引查看。這一眼掃去,路引左下方那醒目赤紅的相印差點驚的他起來。
好歹將這驚給咽了回去。
他晦的看了眼跟前這婦人,可能是瞧見他的窺視,那婦人頓時一掃過去,威嚴的犀利眸中暗含警告。
守衛頓時一個激靈,忙將路引雙手還回去,做了個放行的手勢,頗有些誠惶誠恐的意味。只道眼見著這婦人走遠了,守衛方抹了把額上冷汗,心下揣度著這婦人莫不是霍相府上的嬤嬤,此番也不知是不是了霍相之命,出城辦些私之事。
想想後背又是一陣冷汗,暗恨自己爲何要好奇的多看了那一眼。
卻不想,出了城的沈晚,此刻後背亦是一片冰涼。
愈發加步子往城外的渡口而去,可正在此時,城門口方向約傳來馬蹄的嘶聲,與此同時響起的,竟是那侯府秦九的厲喝聲:「關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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