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旖錦猛的回頭，看見一隊人馬這往這兒走來，原是外面巡夜的軍過后院的矮墻，看到了的影。

躊躇片刻，周旖錦有些煩悶。被那些人發現，不免又要虛張聲勢地問候一番，到時棲宮的人被吵醒，又要回屋里去。

忽然，耳畔傳來悉的聲音：“娘娘，您怎麼在這兒？”

周旖錦一轉頭，眼神恰好與魏璇對上。慌之間，急忙用手攏著自己的袍子，以免底下輕薄的睡他瞧見。

“微臣帶隊巡邏，看見后山有人影便趕來了，無意沖撞娘娘。”看見周旖錦孤一人，魏璇立刻移下目。

眼看后面的兵馬就要趕來，他三兩步走到墻，向他們說道：“這沒什麼異常，你們去西邊巡邏。”

魏璇是新上任的軍副統領，自然沒人敢不從他的話，一對兵馬又齊刷刷地走遠了。

人影聲音都漸漸消失，周旖錦將手里那盞小燈放在湖邊的小幾上，半邊臉被暈微醺的樣子。

魏璇聲音很輕，困地問道：“娘娘在這里做什麼？”

“本宮……”周旖錦一時語塞，卻又不想承認自己做了噩夢而在他面前怯，于是看了眼湖面，果斷說道：“本宮在魚。”

魏璇角含笑，眼眸里著無辜的亮：“娘娘當真是閑雅致。”

他穿瓦灰的軍服，腰間佩著長劍，帽墻和領子都繡著金邊，赫然顯出幾分冷傲矜貴的模樣。也怪忘了，他本就是舉國矚目的皇子，只是了齊國，才盡這般冷待。

“你在軍做事，可還安穩？”周旖錦輕咬了下，坐回小板凳上。

并未趕他走，反而因為有魏璇站在邊，多了幾分人氣，方才夢魘的恐懼亦消散了許多。

“多謝娘娘恤，微臣過的很好。”經歷上次回宮的失落，他行止無意間帶著疏離和克制。

如今他唯一貪慕周旖錦的證據，或許就是夜間巡邏時，在棲宮附近多待一會兒。

“那便好。”周旖錦話音一落，卻見魏璇也隨著的作將佩劍放在一邊，直接坐在了地下的草坪上。

魏璇轉過頭，看著周旖錦的側臉，口吻略帶些溫：“冬日里湖水涼，娘娘玉金貴，千萬不得——若是喜歡，微臣回去雕個小魚給娘娘把玩。”

“你還會做這些？”周旖錦有些驚訝，眼神不看向他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卻想象不出那雙手握著玉石，雕琢研磨的樣子。

魏璇的眼中閃過片刻的失落，答道：“微臣在玥國時，閑來無事便喜歡學這些無用的手藝，打發時間。”

沒說出口的后半句，自從張家出事后，他再也沒有一日做這些無用功，十幾歲正是貪玩的年紀，他卻日夜勤學苦讀，鉆研兵法權謀，再不復從前。

微弱的苦如水，在他心里漸漸淌過去。

周旖錦點了點頭，看著駁岸邊被湖水濺的草坪，空氣里漂浮著一種屋檐下雨后青苔的潤氣味。

“娘娘面看著不太好。”魏璇問。

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本宮晚上做噩夢了。”

“因為昨日文婕妤之事嗎？”宮里消息果然靈通，那巫蠱之事連魏璇這質子都聽聞了。

“或許吧。”周旖錦輕聲嘆了口氣，心底忽然冒出一種無言的沖，想將夢里的一切都說給他聽。

如果知道下令死的人正是魏璇自己，他又會作何想呢？

蹙著眉，從地上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在手心轉了個圈，“撲通”一聲扔進湖里，打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水花。

魏璇看著周旖錦半仰的側臉，忍不住心緒起伏。

周似氤氳在湖面的霧氣里，睫輕，如蝴蝶輕扇羽翼的叆叇，是那樣不染塵俗的——一時間讓他有些失神。

他心煩意，那雙向來波瀾不驚的眸子也染上濃重的緒，收回目，遮掩似的對周旖錦說道：“娘娘若是害怕，不妨同微臣講講。”

“本宮夢見……”周旖錦頓了頓，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說道：“夢見被人殺死了。”

“本宮夢見皇上奪了周家的把柄，將我族人抄家滅族，甚至強灌落胎藥流掉本宮腹中的孩子，污蔑本宮的清白，在冷宮……”

周旖錦避重就輕地將夢中的事徐徐說出來，到了末尾卻猶豫了起來：“文婕妤帶著一尺白綾，奉新帝旨意到了冷宮，外面下了暴雨，電閃雷鳴間，本宮被活生生勒死了。”

說著，上卻止不住地發，眼角噙了一滴驚慌的淚，鼻尖通紅。

“新帝為何要死娘娘？”魏璇神凝重，沒在意新帝是誰，而是關心緣由來。

“因為……”周旖錦指尖發冷，眼淚緩緩流下來，說道：“新帝認為本宮執掌六宮之時，曾克扣過他母妃的份例，因此對本宮怨恨在心。”

魏璇聽聞，心中一震，半晌沒說出話來。

他的手握拳，覺得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從前的自己，分明就是因此厭惡，若只是一場夢，未免也太過巧合……

見魏璇出神，周旖錦不安地垂著頭，明的眸子漸漸泛寒。或許是心中太過恐懼，眼淚如珠串般順著臉頰落下來，隨意抬起手了，努力抑住肩膀輕微的聳。

見到周旖錦這副梨花帶雨的姿態，魏璇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那樣可憐又驕傲的姿態，讓他想上前輕輕擁住，手指上那漆黑的發，將埋進自己的膛里。

只是因著理智約束，他子微微抖，卻什麼都不敢做。

短暫的沉默后，周旖錦終于緩過神來，有些訕訕地偏過頭，正岔開話題，忽然魏璇轉過子面對著，角微。

“娘娘，微臣與你是一條戰線的，”他目溫和又堅定，向表明立場，“不管發生什麼事，微臣都會站在娘娘這邊，盡力護著娘娘。”

他語氣輕又誠摯，幾乎像是在告白，仿佛在訴說一個藏多年的，其中蟄伏的不足為外人道。

魏璇大膽地注視著周旖錦明亮起來的眼眸，覺到膛那顆灼熱的心砰砰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淡，哄道：“娘娘別擔心了，好嗎？”

周旖錦看著他微紅的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一番話像是兩個人的靈魂被忽然拉近，只是不明白，為何魏璇要這樣對待自己——因為從前送到翠微宮的那些賞賜嗎？這樣突如其來的剖白讓的腦海中有幾分不自然的眩暈。

來不及細想，忽然聽見后穿傳來喧鬧聲，回頭去，原是巡邏的軍繞了一圈，又轉到此地來。

雖只是隨意聊幾句話，但若被人瞧見淑貴妃半夜私會男子，恐怕是有也說不清，周旖錦立刻敏捷地站起子，用氣聲喊道：“快跟本宮來！”

后山地形復雜，遮蔽繁多，周旖錦將小凳子放倒，又提起桌上小燈，跑了十幾步便找到一個狹窄的山谷，恰好夾在兩山間低凹而狹窄，上有大樹蔭蔽，其下澗溪潺潺，水流清澈。

“快進來。”周旖錦側過去，催促魏璇道。

魏璇猶豫了片刻，還是順從地進去。

他腳步在山谷門前消失的一瞬間，為首軍的燈照過來，落在湖邊空無一人的草坪上。

“好險，好險。”周旖錦微微著氣，手上口。

只是這樣一，才忽然發現，這山谷容納他們二人的空間，未免太過狹窄。

呼吸之間，周旖錦敏銳地捕捉到魏璇上的氣味，是一種溫潤草木清香混合著凜冽的雪松氣息的味道，慢慢化一支網，將環繞起來。

往日里來此玩，都是一個人通行，因而并不覺得仄，可如今即便脊背已經靠在沁涼的巖壁之上，還是能清楚的聽見彼此倉惶的呼吸聲。

魏璇所在之是個斜坡，站立不穩，只能附往前，雙手虛虛地環住。

他假意冷淡地目視前方，一不，似乎同往日一樣波瀾不驚，但泛紅的耳尖還是出賣了他的心緒。

這樣靠近的姿勢太過曖昧，他正想起，換個支撐點，耳邊的聲音卻忽然大了起來。

軍夜巡都穿著長靴，踏在雪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聲音漸漸近，周旖錦眸微瞇，打斷他的作：“噓。”

魏璇薄抿，心底如烈火焚焚。他不敢，只看到周旖錦圍了一圈潔白領的玉頸和瑩潤的朱，這樣的姿勢躲起來，好像他們是一對的苦命鴛鴦似的。

旖旎無邊的夜，忽然多了幾分張和悸。

巖壁啪嗒啪嗒垂下一串晶瑩的水珠，包圍了這一塊安謐的小天地，把山谷以外的世界隔絕開來。

昏暗的燈下，周旖錦僵著子，睫撲閃，看著魏璇深邃俊朗的五。許是他側的佩劍施展不開，抵得腰間生疼。

此刻只要微微一偏頭，就可以落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或許是頭一次和你魏景之外的男子靠的這樣近，臉頰忽然有些發燙，似乎聽見了他結實有力的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聲音才漸漸消去。

周旖錦機敏地先他一步跳了出來，手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

自知今夜有些逾矩了，眉頭微皺，催促他道：“質子殿下快些回去吧。”

“微臣失禮了。”魏璇的眼神有些愧疚和無措，他微微啟，又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片刻，他低下頭拱手行禮：“微臣告退。”

方繞過外墻，忽然聽見后“嘶”的一聲輕，魏璇回看過去，發現不知何時周旖錦正蹲在地上，表痛苦，纖細的眉皺一團。

他趕忙跑回去，忍不住關心：“娘娘怎麼了？”

周旖錦搖搖頭，耳尖紅的要滴。

這些日子太忙，竟忘了自己月信將至，臨出門前喝了那樣一大杯冷茶，又抵著冰涼的巖壁站了好一會兒，忽然小腹傳來一陣的絞痛，站立不穩，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娘娘？”見周旖錦沒反應，魏璇蹲下來詢問，卻發現驀然變得蒼白，額頭上一片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