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桑鹿

趁著天還沒黑，百耳讓諾等人去陣中又打了好幾頭野回來，將油脂用鍋熬了，浸皮。一部分皮用來做火把，一部分皮直接裹了木柴，至於則全部烤了，以備路上的時候吃。

每個人都在忙，連最小的人也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為了明天那些亞不至於行不暢走不了路，百耳讓人解開了他們手上的繩索，只挨個綁了一隻腳，打著死結，沒有利本弄不開。然而，他們卻只是在一起，眼中充滿了絕和悲哀，或破口大罵，罵百耳罵族長罵人，或嗚咽低泣，並沒有一人想到過來幫忙。因此，在吃晚飯時，除了水外，百耳沒讓人分給他們一點食。就是水，也只有幾個喝了，其他亞都是表示抗議地直接打翻。

百耳也不惱，只是淡淡說了句：「不勞作不得食，不管你是誰。」

至於人們的不忍和發愁，百耳卻是下了死命令，「誰敢心，以後都不用跟著我。」其中尤其針對布，「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歡他，如果你敢給他食或聽他的話做不該做的事，別怪我不留面將他扔到野群裡。」

百耳的言出必行人們是領教過的，當然不敢抱著僥倖的心理。布雖然有些心疼，但也只能忍著。他知道百耳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因為相這麼久，百耳所做的一切都是對他們好的，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地傷害其他人。

對於那儂，百耳倒是讓人送了食和水，至於他吃不吃就不在考慮範圍中了。

圖一行人晚上也睡到了百耳他們這邊，當真如他以前說過的那樣，以護衛的姿態將百耳一群人圍在了中間。族長那邊的人一下子單薄下來，留下的亞一邊暗自慶幸自己沒被選中，一邊卻又被族長的做法弄得寒心不已，沒有伴的都開始暗自做起來打算來。人們則氣惱不已，恨不能跟百耳他們打上一架，把亞搶回來，但是那儂在別人手中，喜歡那儂的人又佔多數，加上圖明顯退出了競爭，他們的希又更大了一些，自然不願為此傷到那儂，故而也只得把這口氣生生嚥了下去。而外族那些人，則兩邊不靠，但氣氛也是從來沒有過的安靜詭異。似乎怕稍微出聲大點，火就燒到自己上。

就在眾人忙完，差不多已經睡下的時候，一個黑影從角落的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值夜的人看了眼，發現是一個髒兮兮瘦小看不清容貌的亞，就沒再理會。

那個亞被人看得瑟了一下，站在那裡半天不敢彈，等過了好久，發現沒人再注意自己，才悉悉索索地往百耳他們那個方向挪。在快要靠近時，被睡在最外圍的歧發現。

「停下！」歧低喝一聲。在睡前圖再三叮囑過，不準任何人靠近，因此人們雖然睡下，但也都暗自上了心。他們可不想因為一點失誤引起幾方衝突，最終不得不以廝殺解決，在這樣的時期無論對誰都不好。這也是族長在發現圖他們有偏靠百耳，而別族人又顯然冷眼旁觀的時候，寧願捨棄幾個亞也沒發戰爭的主要原因。

那個亞被歧出聲嚇得直發抖，髮掩蓋下的一雙漆黑的眸子裡頓時泛起了水，似乎對方再說一句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看得歧把下一句幹什麼的給生生嚥了下去，無措地往周圍掃了眼，企圖找人幫自己一把。可惜其他人都趴著，沒有一個人到他的求助。於是一個人一個亞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一個不說話，一個怕嚇哭對方不敢說話。

「我……我想……想找百……百耳。」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覺到對方其實不是那麼兇惡，那個亞終於結結地開了口，聲音輕細比蚊子好不了多。幸好人耳目靈敏，否則歧不一定能聽清楚。

「百耳睡了，你明天再來吧。」歧不自覺也跟著把聲音放輕了很多。

然而即便如此，那個亞眼裡的淚珠還是嘩地一下掉了下來。歧的登時聳了起來，不自然地支起上半，卻不知道要該怎麼辦才好，都想跟著哭了。

「歧，讓他過來。」百耳本來還沒睡著，聞聲睜開眼，暗自觀察了那亞半晌，才坐起開口為歧解圍。

歧鬆口氣，沖那亞揚揚頭，便趴下了。

亞遲疑了一下，才抬起腳從人之間的空隙走了進去，畏畏地來到百耳面前，又花了半天時間才鼓起勇氣。

「我……我桑鹿。」這樣害怕，他還知道自我介紹，可見頗知禮儀。

百耳神微，衝他點了點頭，「你好，我是百耳。坐！」他手指了一下自己的皮，示意對方坐下。他不喜歡仰頭看人，也不願意為了對方站起。雖然對於桑鹿的髒有些想皺眉頭，卻有風度地沒表現出來。

桑鹿看百耳沒有像開始被人圍著時那麼兇，心稍稍放下，大約也知道自己很髒，因此只挨挨蹭蹭地坐了皮一個小角，大部分子倒還在外面。

「百……百耳，我……我想……我想跟你們一起……一起走……」安靜了一會兒，桑鹿才輕輕地開口說出來意。

百耳愣了一下，周圍那些被聲音驚醒正豎起耳朵聽的人們也吃了一驚，不由自主抬起頭看過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個亞會主要求跟著他們離開這個安全的地方，踏進外面的中。

「為什麼？」這太違反他對亞的認知了，百耳不得不問清楚。

桑鹿目閃爍了一下，似乎往旁邊某瞟了眼，又迅速低下頭，如果不是那張臉太髒辨不清，百耳幾乎要以為自己看到他臉紅了。

「我……我……諾救了我。他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桑鹿開始還支支吾吾，等終於說出口之後，反倒鎮定下來。

百耳還沒反應過來，原本對週遭漠不關心的諾赫地一下撐起，驚愕地看向幾乎沒什麼印象的亞，疑地問：「你跟著我幹什麼？」別說他記不起自己是不是真救了這個亞，就算救了，不是應該的嗎？那麼多亞都被人救過，也沒說要跟著他們啊。

桑鹿輕了下，整張臉上唯一出的烏黑大眼睛瞬間溢滿了淚水，掉不掉。諾頓時到了歧之前的糾結心，想要再說點什麼，又怕自己一出聲對方的淚水就掉了下來。

「我……我要……做你的……伴。」哪知看著一就會出水的亞竟然會大膽說出這樣的話，雖然磕的語氣為他的勇氣打了不折扣，卻更讓人不忍拒絕。

諾傻了，哪裡有亞上趕著給人做伴的，而且這亞那麼一小點……

「你沒年吧。」他覺得有些煩惱。自從瘸後，他就再也沒想過找伴的事，更知道不會有亞能看得上他，如今出現這種況，他不僅沒覺得高興，反而很頭痛。怎麼會有這種亞啊？看那一副小可憐的樣子，是想找阿父，不是找伴吧。

哪知他這句話剛出口，原本看上去比骨膽子還小的小亞表瞬間一變，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大聲說：「我年了，我上一個雪季年的。」雖然他竭力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兇悍一些，但那糯糯的聲音就算是在這夜晚的山裡也驚不到人。

諾默然，彎轉子，將頭埋到尾後，正好看到自己了的那條結出的疤痕，呆看了半晌，然後閉上眼睛。他想，百耳能解決的，所以他完全不必去理會那個莫名其妙的小亞。

桑鹿扁了扁，又變回了之前來的小鵪鶉樣，可憐地看著百耳，「百耳……諾……諾生氣了嗎？」

百耳微微一笑，「沒有。」目中有著審視，「你為什麼要做諾的伴？」

桑鹿眼中閃過一，低下了頭，髮頓時將他的臉遮去了大半，他嚅嚅地說：「我沒有親人了……那天我差點被巨尾吃掉，是諾救了我，他還了傷……我就想跟著他……」每當想到那天諾從群中衝過來將他護在下的景，他的心就又酸又，常常忍不住想要看那匹形並不好看，但卻對於健壯人的挑戰毫不畏懼的三腳雜狼。當白天聽到諾要跟百耳離開山時，他就覺得心裡好像空了一個大，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直到後來下定了決心，才覺得輕鬆起來。

「你不怕我是邪靈？」百耳眼中泛起一笑意，但卻並沒馬上放過這個小亞。

「諾不怕，我也不怕。」桑鹿抬起頭，目毫不躲閃地看著百耳的臉。他想諾那麼好的人都聽百耳的話，百耳就算是邪靈也不會太壞，雖然他對付亞的手段很可怕。

「這裡很安全，離開這裡，意味著要面對，你不害怕嗎？」百耳眼神已經變得異常溫和。他想，一個剛才從中逃生出來的亞，能為了諾離開安全的地方再次踏進讓他害怕的地方，只這份心就值得人珍惜。

「怕……」桑鹿輕了下，但眼神很堅定，「可是諾要走，我要跟著他。」

這一回百耳是真正地笑了，笑意進了眼，進了心。

「好，你就跟我們一起吧。」他說。

聽到他肯定的答覆，桑鹿先是有些迷茫，然後才反應過來，臉上登時出欣喜的芒，急忙出一條：「給你。」

百耳愣住，不解地看著那條從皮下探出來的纖巧玲瓏的髒黑小，「幹什麼？」這裡有部落的嫁妝是送出一條麼？

「綁啊……像……像他們一樣……」桑鹿以為他又反悔了，眼睛裡再次泛起霧氣，結結地說，同時指了指被綁著的那些亞。

百耳額，擺了擺手，歎息：「你是自願的，不需要，去找個地方睡覺吧。」怎麼會有這麼傻又這麼哭的亞。

聞言，桑鹿眼睛裡的水霧頓時散得乾乾淨淨，歡喜地說了聲好，便自覺到了諾的邊，挨著他睡下了。

看到諾一瞬間繃的，卻沒出聲讓桑鹿離開，百耳不由心中好笑，卻又有一欣。諾是他來此地後除允外，最先認可的朋友，他自然希這個沉默寡言但卻冷靜睿智的朋友有個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