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慘哀嚎著的，活生生的文武侍臣。

那是寧殷第一次當著的面殺人，虞靈犀面白如紙，永遠記得他當時的眼睛。

他勾著笑，眸中映著“天燈”燃燒的焰火，一時分不清是天上神祗，還是人間惡鬼。

那樣絕瘋狂的毀滅，和眼前岑寂的年大不相同。

不知為何，虞靈犀眼中落著新年焰火的芒，竟也生出幾分懷來。

如果寧殷不曾經歷過那些磨難與背叛，他是否……會變得不一樣？

這個念頭只是如漣漪劃過，便被搖出了腦海。

“小姐，吃食送來了。”胡桃領著四個小婢，送了一大堆熱騰騰的酒食過來。

甚至連溫酒的小爐也一並帶來了。

布好酒菜，虞靈犀稍稍端坐，乜了廊下的年一眼，抿道：“過來坐。”

寧殷眼中明顯的驚訝。

他緩步上了石階，站在虞靈犀面前，卻始終不肯落座。

虞靈犀一見他這般乖巧可憐的模樣就心堵，索手一拉，將他強行拉在雕欄長椅上坐下。

親自斟了一杯熱酒，撒上兩杓最的椒，想了想，又多加了一杓。

而後將這杯誠意滿滿的酒水遞到寧殷面前，溫聲道：“喝吧。”

第13章 春搜

那三匙研磨細的椒辛辣十足，連一旁的胡桃都看得直咽嗓子，心生怵意。

但寧殷卻毫不遲疑，接過酒盞一飲而盡。

這下連虞靈犀都有些驚愕。

印象中，記得寧殷很不能吃辣。

給他這杯酒一來是為了試探他的心是否真的和前世不同，二則是看他凍得指節通紅，正好淺酌兩口驅驅寒。

可沒想到，年的寧殷這麼實誠。

“多謝小姐……”

話還未說完，寧殷便覺劇烈的辛辣嗆上間，忙側首握拳抵在鼻尖，眼尾以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紅，薄帶著酒水的冷，給他沒有什麼的俊染上一抹豔。

像是剛被人欺負過似的，有種脆弱之。

寧殷還再飲，虞靈犀及時手覆住了他的杯盞。

那葇荑素手纖白無比，指甲泛著微微的，像是雪上的幾點落梅。

道：“屠蘇酒裡有花椒，不能吃辣就喝點。”

“我能喝。”

寧殷薄都泛了紅，著虞靈犀道，“小姐待我好，我不能辜負小姐的心意。”

那是虞靈犀上輩子不曾見過的眼神，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收回手，低聲反駁：“誰待你好啦？”

“小姐收留我養傷，給我新穿，還給我親自斟酒。”

寧殷如數家珍，認真道，“小姐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碎雪從竹簾下卷了進來，被紗燈鍍了一層溫暖的黃，化在小爐沸騰的熱氣中。

虞靈犀一直覺得，寧殷嗓音低沉好聽，若是說起話來定是無人能抵擋。可惜，他那張裡吐出來的，從來都只有涼薄的殺意。

沒想到前世不曾聽過的言，這輩子倒是補齊了。

虞靈犀將視線從寧殷臉上挪開，莫名有些心虛。

生善良，不忍殺人、害人，但對寧殷上輩子所做的那些事終歸是心有芥的。任憑誰不明不白死在他榻上，死後棄之不理而為孤魂野鬼，心中都會難以釋懷。

知道寧殷喜歡豔，送他的新卻是不起眼的深青暗；也記得寧殷不吃辛辣，但還是將加了椒的屠蘇酒分給了他……

虞靈犀做不到像寧殷那樣殺伐狠厲，但再如何沒有骨氣，也知道這輩子也不應該再圍繞寧殷的喜好而活。

他說是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許是假話，但虞靈犀還是了目。

托腮，杏眸靈澄澈，指隔空點了點寧殷的角，學著他前世的語氣道：“笑一個。”

寧殷一怔，隨即聽話地揚起角，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來。

那一笑仿若春風暖化了皚皚白雪，在虞靈犀眼中掠過淺淡的漣漪。

虞靈犀從未見過寧殷出這般乾淨的笑容，沒有謀算計，沒有腥殺氣，只有見之可親的年心。

面人似的乖巧沒脾氣，虞靈犀忽然有些泄氣，和他耍小子似乎也無甚意思。

心中的那點警惕和芥在這一笑中漸漸搖，淡去。

於是也笑了，第一次，面對寧殷出輕松暢快的笑來。

寧殷不明白為何發笑，但見開心，便更賣力地揚起角，漆黑幽深的眸子牢牢鎖定笑靨如花的燈下人。

“我改主意了。”虞靈犀披著一暖，笑著面前的年。

前世寧殷給造的迫太強、太慘烈，以至於今生見他的第一反應便是算帳劃清界限，從此離他越遠越好……

或許，他們之間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呢？

虞靈犀臉頰浮現酒意的緋紅，眸卻從未有過的清明。

“吃完這些酒食，就早些回房歇息吧。”

虞靈犀道，“庭院的雪，就別掃了。”

寧殷以為又要趕自己走，忙抬眼，暗的眸中劃過一類似恐慌的緒。

虞靈犀起，著遠夜空中消散的煙火余，輕笑道：“以後有的是時間，說不定，我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