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
辦公室里的柳森頭髮凌鬍子拉碴,從深城回來之後,他已經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整整三天了。
在這三天裏,他瘋狂地查閱各種信息,打了無數通電話,想要去抓住那也許並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但很顯然,他失敗了。
就在剛剛,他打完了最後一通國電話,位於中東某個富裕小國的銀行同樣拒絕了他的申請----而他想要的資金,其實只有區區六十億!
六十億,這個量的資金,如果放在兩個月前,會有數不清的銀行像是聞到腥味的蒼蠅一樣撲上來,爭先恐後地把錢送到他手裏。
這並不是誇張,他還記得有一次,他只是無意間在酒會上了自己的融資需求,當天晚上,一筆不知來源的資金就直接匯了他的私人賬號。
當時的他既好笑又覺得荒誕,後來經過調查才發現,匯款人是中東某個王子。
他沒有收下那筆錢,可現在,他又無比希自己當初收下了那筆錢。
這樣一來,他起碼還能跟那個王子建立起不深不淺的聯繫,在現在的危機中,也能有多一次的機會。
哪怕只是機會,對他來說也足夠珍貴了。
柳森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和自己父輩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商業帝國,居然會坍塌得如此之快。
是的,他還有大量業務在正常運轉,但最主要的個人終端業務,卻已經幾乎被掐斷了所有活路。
兩周之後,集團有160億長短期銀行債務到期,相關銀行已經給他發送了風險提示,如果這次不能按時還款,那麼銀行會立刻啟急置程序,也就是說,他將會面臨嚴重的信用違約指控。
到時候,作為抵押的公司資產也會被銀行收回。
牽一髮而全,這樣的時間點上,違約就等於死。
他已經用了自己的所有資源,甚至低價變賣了兩套別墅,可現在手頭的資金量,在支付完當期費用后,還差60億。
清倉、甩賣、款、向銀行申請展期、甚至連員工工資都延遲發放了,
但,總是還差那麼幾十個億。
他當然知道,這160億的不可展期、不可重構債務絕對是經過計算的,他的對手就是算準了他所持有的現金流的上限,才制定了這一套組合拳。
但自己能有什麼辦法呢?
沒辦法閃躲,就只能著頭皮吃下去。
柳森覺得自己有點發苦,他突然想明白了,不管自己怎麼努力,都不可能達到銀行的要求,因為一旦檢測到自己的現金流有所上升,立刻便會有新的銀行跳出來要求還款。
這是個死循環,不存在破局的方法,因為他們的局,是一環套一環的。
他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辦公室里那座他已經看膩了的後現代凋塑,恍忽間覺得,這數十年的經歷,就像是一場夢。
從他接手公司以來,他一直以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一直以為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商人,追求利益無可厚非,但在這大廈將傾的一刻,他突然有種「人之將死」的過走馬燈的覺。
那天跟艾弗森的對話重新迴響在他的耳邊。
「你真的不覺得,柳家的認可度在下降嗎?」
是啊,柳家的認可度,怎麼能用市場佔有率來評價呢?那時候的自己,是怎麼能做到那樣傲慢、自大地對艾弗森說「我並不這樣覺得」的呢?
06年,飛線門事件,當時柳家召回了全球所有出現問題的電腦----除了華夏以外。
08年,換屏門事件,y430華夏版使用的全是劣質屏幕。
11年,閃屏門事件,梅開二度,退換除華夏外的所有出現問題的電腦。
15年,因為外價差引起眾怒,己方解釋說筆記本差價源於增值稅,然而當時外差價最高達到47.46%,而增值稅卻只有17%。
15年,斷軸門事件,第三次,宣佈y50短軸全球可換但是華夏除外。
16年,5g投票事件。
xx年,先聲葯業。
xx年,打車件渡上市,且很快陷數據泄危機……
這一件一件的事加起來,難道還不足以構「認可度下降」這個結果嗎?
不,艾弗森所說的「認可度」,絕對不止是說來自消費者的認可度,當然還包括,華夏方的認可度。
他們才是最清醒的人。
在過去,他們始終把持和利用著柳家,但其實不過是為了追逐利益,而當他們發現柳家已經走上一條無利可圖的道路時,便立刻放手遠遁。
這才是聰明的商人啊。
柳森再次嘆了口氣,他很後悔。
倒不是後悔自己做了多錯事,而是後悔,自己從一開始,就錯看了局勢。
如果早知道華夏能得勢如此,誰還會去做丑國的狗啊?
他苦笑一聲,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隨後,他推開辦公室的大門,一直等在門外的書被他這幅憔悴的模樣嚇了一跳,趕開口問道:
「柳總,您沒事吧?」
柳森搖了搖頭,回答道:
「我沒事,幫我召集東大會,有重要的事要宣佈。」
看著柳森搖搖墜的形,書有些猶豫地問道:
「現在嗎?您要不要先去休息……」
「不用了,就現在吧。」
柳森打斷了他的話,隨後又補充道:
「以後,有的是時間休息。」
……
兩周后,柳家對集團旗下幾家主要公司向法院申請破產,立破產清算組,通知債權人,並且在各大報紙上進行了公告。
消息一出,全球震驚。
沒有人想得到,一個曾經的巨無霸集團,居然會倒下得如此之快,哪怕是早就了解了的丑國方面,也覺得意外。
而民眾的反應則有些耐人尋味。
在外網上,有不或是傻、或是壞的網友到柳家的方賬號下點蠟燭,緬懷這個曾經的巨人。
但在網,柳家方賬號評論區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遠在蓉城的葉舟與陳昊相對而坐,面前是一盞清茶,為這次圍剿的結束畫下了句號。
「你說,這樣的行,我們還要再來多次?」
葉舟突然開口問道。
陳昊搖搖頭,回答道:
「我不知道。」
「像柳家這樣的利益集團總歸會不斷出現的,這是無法改變的客觀事實----甚至比他們更壞的東西,都會源源不絕。」
「但是,我有絕對的信心,只要我們的組織還在,這樣的東西,冒出來一個,我們就打一個。」
「總有一天,滋生這些東西的土壤會被徹底清理掉。」
「我覺得,那一天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