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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位極人臣後》 97.番外(一)

番外(一)

準備出發回青州省親, 賀蘭瓷在書房收拾東西。

收拾著翻出了一本手抄的小冊子,字跡還很稚,賀蘭瓷翻了翻, 不由脣角揚起一點弧度。

當初在江流書院時, 記下的自己覺得妙有趣的破題之法。

賀蘭瓷側坐在貴妃榻上, 津津有味一頁頁翻來看, 不留神有人走了進來。

陸無憂從後靠過來, 微微俯低了子,一隻手撐著榻上小幾,下頜幾乎的額角, 慢條斯理道:“在看什麼……”他掃了眼,輕笑, “想起舊事了?”

賀蘭瓷側過頭, 就對上他的笑眼。

誠實地點了點頭, 纖長手指按著紙頁道:“一點點吧,回憶起來恍如隔世, 但好像也有趣的。”

陸無憂很自然而然地在耳尖上親了一下道:“那肯定沒我們現在有趣。”

賀蘭瓷微微偏頭,又回去一點,眼瞳微閃,似乎陷了某種遐思:“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呢,覺得你特別的……”

陸無憂道:“特別的什麼?”

賀蘭瓷咳嗽了一聲, 含糊道:“不太誠懇。”

陸無憂略微不滿地了一下的鼻尖, 道:“你也沒好到哪裡去吧。”

賀蘭瓷道:“有嗎?”回想了一下道, “好吧, 確實……”

還記得那個時候……

***

青州。江流書院。

小堂妹湊到賀蘭瓷耳邊, 面帶與興道:“那邊、那邊就是……”

們下了車轎,剛從藏書閣取了分發下來的書冊和書院的弟子服, 一轉彎便到了同樣列隊取書的男弟子,不論富庶貧寒,一律著齊整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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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瓷循聲去,只一眼就猜出了堂妹指的是誰。

他應當是陪著人來的,上已穿著江流書院那天青儒衫,量頗高,修長拔,烏髮以碧青玉簪而綰,姿容清雅,眉目和溫文,氣質清冽如潭,只一雙眸子生得沾染桃花,看之便覺六不淨。

因爲量高,站在男弟子中更顯鶴立羣。

小堂妹繼續道:“那位就是陸無憂陸公子了。”

賀蘭瓷不置可否地應了聲,面上端著淺笑。

旁亦有不視線和嗡嗡議論之聲,許是聽見周圍人的聲音,那位陸公子也擡眼來,長睫緩慢眨間,一抹溫繾綣的笑意浮現,他溫和有禮的一笑。

小堂妹突然一把揪著賀蘭瓷的袖,手指驟然收

都勒到的胳膊了。

賀蘭瓷不由轉頭道:“你冷靜些。”

小堂妹努力掩飾住自己的激,見那位陸公子回過頭去,才低聲音道:“小瓷姐姐,你不覺得他著實生的……”說話間,看到了賀蘭瓷的臉,後半句頓時改口道,“他著實是個翩翩君子嗎?”

老實說,賀蘭瓷沒看出來。

只覺得他笑起來彷彿刻意勾人魂魄——當然,也可能是第一眼的偏見,畢竟人之相貌沒得選,這點也很清楚,興許他就是平常笑笑也這般模樣。

不過,很快賀蘭瓷就到了這位陸無憂陸公子在江流書院弟子中的名聲之大。

江流書院應山長夫人的要求,隔幾年招收一次弟子,條件嚴苛,要求也多,不止年紀設限,還需先識字,能練誦讀,且書院後一律不準帶丫鬟、僕從,釵環首飾概都從簡,著也只準穿書院發下的儒衫,可能是防止書院弟子過早知慕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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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男弟子管束也很嚴,但凡有敢輕薄弟子行不軌者,揭發後一律逐出書院。

事實上對抑制年春心並沒有什麼用。

江流書院男雖是分班授課,但從迴廊經過時,往往會路過對方的班堂。

賀蘭瓷低頭書寫時,常能聽見四周竊竊私語議論著哪家公子相貌好,哪家公子文采更出衆。

本來大多數人家送兒進書院也都是爲了挑個學識好,將來能科舉登第的好夫婿,後來甚至還排出來個榜。

陸無憂以毫無懸念之優勢,登了頂。

他每每經過窗邊,賀蘭瓷都能聽見格外大的議論聲,對他評頭論足,似乎這位公子從頭髮到腳尖都是完無缺的,還有人管他“無憂公子”。

賀蘭瓷聽完起了一皮疙瘩。

的小堂妹亦是其中之一:“小瓷姐姐,你真的不覺得他很好嗎?你看他每次考覈放榜後,名字還都掛在榜首呢。”

賀蘭瓷想了想道:“這倒算是不錯。”

是知道自己遲早要回上京的,對其人實在是興致缺缺。

然而不巧,之後賀蘭瓷再遇上這位陸公子,是在躲避狂蜂碟似的給塞條子遞詩文的男弟子時。

江流書院後山的親眼看著這位名遠揚的翩翩公子哥,上一刻還在對著小姑娘笑,下一刻就面淡淡的掏出火摺子燒了帕子。

賀蘭瓷歎爲觀止了一會,才聽見他出聲淡淡道:“姜小姐切莫誤會,我只是怕留著姑娘家的帕子,將來有損姑娘清譽。”

——賀蘭瓷化名姜瓷,用的是母姓。

“陸公子不必同我解釋。”賀蘭瓷也語氣淡淡道,“我只是恰好路過,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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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很溫和的樣子:“姜小姐也頗其擾,想來應能諒解。”

賀蘭瓷思考了一下他的顧慮:“陸公子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也沒有這個必要。”頓了頓,還是多了句,“只是我覺得下一回陸公子你不妨直接婉拒。”

陸無憂眸一轉道:“是還我帕子,而非送我帕子,並未點名心意,我過度婉拒,反倒像是心中有鬼。此之謂坦。”

好會詭辯。

不管還還是送,都是不敢收的。

不過各掃門前雪,賀蘭瓷自己都麻煩一堆,當即也只道:“我只是提議,陸公子自己斟酌便是,告辭了。”

剛擡要走,又聽陸無憂道:“往右邊走吧。”

賀蘭瓷:“……?”

沒聽他的,還未走回弟子住的廊房,就又被人攔下,對方好一通之切切的剖白,另附上一份詰屈聱牙生搬套的詩。

賀蘭瓷敷衍了兩句並不肯收,然而對方直接塞進手裡,轉頭便跑了。

看著手裡的詩文,怔愣了一會,剛無奈地思忖著怎麼辦,難不也燒了,擡眼又看見慢悠悠走回來的那位陸公子,他脣角勾著笑,意有所指地看

賀蘭瓷:“我……”剛想解釋,又住了口。

跟這個陌生人有什麼可解釋的,更何況才說過“不必同我解釋”,當下把詩文一卷,不看他,也不多言語,提步走了。

再見到陸無憂是在江流書院辦的詩文集會上,一年一度,著實熱鬧,是給衆人流詩文的,平日裡多還有點拘著,此時卻是不避男

賀蘭瓷沒走兩步,就被圍住了。

“聽聞姜小姐好讀,不妨看看在下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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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詩作是我近日得意之作……”

“上回我看姜小姐的文章,著實才華橫溢,就是這裡有幾想與姜小姐再聊聊……”

此外還有些別的。

“姜小姐口了嗎?”

“姜小姐,我這裡有點心……”

真正自矜才學的自然不會如此,賀蘭瓷面上掛著矜持笑容,實則逃命似的想往外走。

不留神,撞見陸無憂同樣被一羣姑娘圍在當中,不過他就遊刃有餘地多,不止一篇篇文章看過來,還客客氣氣評點,溫和有禮的笑容就沒從他臉上下來過。

擡頭去時,陸無憂似有所覺,倏忽擡睫,視線短促相撞。

兩人臉上俱掛著完又疏離的假笑。

相撞的一瞬,卻又覺到彼此無言的一抹嫌棄,彷彿同類相斥一般。

小堂妹還對他癡迷不已。

賀蘭瓷斟酌著道:“我覺得他人似乎……”

小堂妹疑:“嗯?”

賀蘭瓷繼續道:“……有些不堪爲良配。”

小堂妹不能理解:“他哪裡不堪爲良配了!要是能嫁給他,要我這輩子再也不沾葷腥了都可以!小瓷姐姐你是不知道,看他那張臉我都……”傻笑了一聲。

賀蘭瓷覺得自己大概是無力迴天,只得道:“這便隨你吧。”

然而,賀蘭瓷也沒料到小堂妹的打擊來得如此快。

前一日還在叨唸著“陸公子真好”,後一日便回來撲倒在榻上,哭得眼淚滂沱,一副肝腸寸斷的模樣,賀蘭瓷都大爲震驚,嚇得連忙道:“怎麼回事?”還以爲出了什麼事。

小堂妹也不過十三四歲,嚎啕大哭了一會,吸著鼻子道:“他拒絕了,他不喜歡我,本不會娶我……”

賀蘭瓷更爲震驚:“你幹什麼去了?”

小堂妹哭紅了臉不肯說,只在榻上撒潑打滾。

“是他的錯,不能怪你,別哭了,哭腫了眼睛明日……”

賀蘭瓷連哄帶勸都沒用。

小堂妹悶在榻上哭得枕頭都溼了,噎著道:“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也不是沒勸過。

賀蘭瓷無奈至極,前事種種,再加上近來也益發煩惱,琢磨著,想出了一個缺德主意。

放出風聲說心慕才學高者沒多久,全書院的人都對號座安到了陸無憂上。

兩人在書院遠遠肩而過,都有人竊竊私語。

賀蘭瓷反正用的是化名,也不怎麼在意,別人來問是不是真的對陸無憂有意,也笑而不語。

這一招禍水東引,效果斐然。

本來一窩蜂的,現下不都去找陸無憂麻煩了,當然,因著賀蘭瓷貌之名遠揚,也有部分子見之怯,心生退意。

——連這般貌的姑娘都打不了陸公子!其他人只怕更沒希

很快,本就和不太對付的陸無憂冷颼颼笑著看道:“我何時得罪過姜小姐?”

賀蘭瓷也很客氣道:“陸公子哪裡的話?”

“你心慕才學高者?”

賀蘭瓷點頭道:“確實。”

這還真是句實話。

陸無憂似笑非笑道:“……那你心慕我?”

賀蘭瓷也笑道:“公子何出此言?這話我可沒說過。”

陸無憂勾著眼睛看,笑意越發冰冷了:“全書院現在都這麼覺得了,姜小姐也不介意?”

賀蘭瓷提議道:“陸公子不妨下回考差些,別人自然不會往你上作想。”

陸無憂差點被氣笑,面上仍是不變道:“姜小姐不仁,那就莫怪我不義了。”

小堂妹期期艾艾來問:“小瓷姐姐,陸公子說他就喜歡長得的,而且只喜歡最的那個,他指的……會不會是你啊?”

賀蘭瓷不由驚訝道:“你不是再也不喜歡他了,怎麼還關心這個?”

小堂妹糾結著道:“可、可是我也沒有那麼討厭他。”

“你哭得那麼傷心你都忘了?”

小堂妹道:“那也不能全怪陸公子嘛。”

賀蘭瓷眉梢挑起道:“……嗯?”

小堂妹扭道:“雖然他拒絕了我,他人還是很好的,我一時有些想不開罷了,我現在想開了……他不喜歡我,我也不是不能讓他喜歡上。小瓷姐姐,你先前跟我說對他無意,應該不是騙我吧。”

賀蘭瓷對這種海底針似的心事無法理解。

“當然,但你不會還想……”

小堂妹笑靨如花道:“只要小瓷姐姐你對他無意就行!”還對鏡整飭了一番自己的容貌,“我也好看的。”

賀蘭瓷:“……”

小堂妹好應付,爲了應付其他對陸無憂虎視眈眈的姑娘,賀蘭瓷還得裝出一副黯然傷神和他絕無可能的樣子。

然而全書院上下依舊都跟看他們熱鬧似的,只要陸無憂在的地方,賀蘭瓷一出現,立刻便會聽見嘰嘰喳喳議論的聲響,反之亦然,比夫子、山長來的通傳還靈敏。

有人的地方,兩個人都還算客氣守禮,當只有他們二人時,就只剩下脣槍舌劍,爭鋒相對。

後來,賀蘭瓷也覺得自己當時確實是衝了,年輕氣盛,一時頭腦發熱,纔會如此,然而再見到陸無憂,卻又本能地沒什麼好話。

陸無憂怪氣地對道:“姜小姐這篇文章倒是寫得不錯。”

——故意挑寫得最差的一篇。

賀蘭瓷也回道:“陸公子謬讚,只是我三篇文章,你卻獨獨挑中這一篇,品鑑能力著實令人佩服。”

陸無憂輕笑道:“畢竟三篇看起來都差不多。”

賀蘭瓷下意識道:“陸公子睜著眼睛,亦目不能視,著實可憐。”

陸無憂道:“我目不能視,怎麼看到姜小姐的絕世姿容?”

賀蘭瓷道:“陸公子……能好好說話嗎?”

陸無憂轉眸道:“姜小姐要求還高,我現在不正是好聲好氣跟你說話嗎?”

賀蘭瓷道:“那可能陸公子理解的‘好聲好氣’異於常人。”

***

賀蘭瓷結束回憶,又轉頭看向正靠過來的陸無憂,手指在他頰上點了一下道:“真的還有趣的。”

陸無憂捉著的手道:“哪裡有趣了?”

賀蘭瓷忍不住笑著道:“互相吵的時候吧,我們親之後好像就不大這樣了。”

陸無憂擡眸看,隨即勾起脣角道:“想跟我吵還不簡單?只要你想我可以跟你吵到明天早上。”

賀蘭瓷道:“……?那倒也不用。”

“先從哪裡吵起呢。”陸無憂坐到側,似在思忖,“就從你爲什麼現在還沒對我換個更親暱的稱呼開始好了,夫人,考慮一下。”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賀蘭瓷張了張,小聲道:“夫君。”

陸無憂:“……”

賀蘭瓷道:“嗯?怎麼了……不是你讓我的?這個還不行?”嗚咽了一聲,“等等,我還要繼續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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