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個午覺睡得似乎久了一些。

從濃烈到夕漸沉，仿佛是個漫長又漫長的過程。

兩人共用一個枕頭，的頭發被他整齊推到一側，沒到半分。

郭尉聲音里帶著冠楚楚時絕對不會出現的暗啞：“再睡會兒，嗯？”

蘇穎很想翻個白眼給他看：“我睡沒睡著，你心里沒數麼？”

郭尉輕笑一下：“累不累？”

懶得答，沒回頭，只慢慢聳了下肩膀：“別了，我快掉下去了。”

房中短暫陷安靜，窗外的世界有著細小又嘈雜的聲音。

郭尉的手機鈴聲單調乏味，一下午不知響了多次，他曾停下接聽，用刻意冷靜的聲音代公事，一心二用，也能條理清晰。

這會鈴聲又沒完沒了響個不停，郭尉瞧了眼，接起來。

那邊嚷嚷：“幾點了，人呢？”

他簡短說：“家里。”

“這個時間沒在公司？”

“有別的事。”

趙平江不相信：“什麼事？

在家干什麼？”

“你們先開始，過會兒到。”

趙平江還沒問出個究竟，他直接給掛了。

郭尉撐著手臂坐起來，看見發中藏的左耳小巧白皙，不由多瞧了會兒：“趙平江老何幾個，去麼？”

蘇穎說：“不去。”

他從地板上撈過睡袍：“沒外人。”

“那也不去。”

直到浴室傳來嘩嘩水聲，蘇穎睜開眼，呆呆了會兒別。

面對著臥室的窗，窗簾半掩，昏黃的日從隙里鉆進來，一直爭著做這場限制劇集的觀眾。

天化日之下讓一切都無比真實，郭尉離很近，讓清晰地意識到不是別人，他微微抿的，他明亮幽深又浸滿緒的眼睛和他額頭不斷滾落的汗珠，都足以把拉進旋渦，萬劫不復。

蘇穎心中突然升起一恐懼，有意識地努力去想那人的樣子，他的廓卻如影般越發模糊暗淡。

自厭地咬住下，指尖發涼，猛然間抓過被子遮住了臉。

不知過多久，直到呼吸不暢，胃部也開始造反，一陣陣痛提醒除了那半塊抹茶蛋糕，今天幾乎沒吃什麼。

蘇穎暗自整理著思緒，又過一會兒，才掀開被子看時間。

鄧姐和孩子們有一會兒才能到家，想先弄碗面墊墊肚子。

懶得，心中不又有些怨郭尉。

原以為他不太沉迷這些，會如對待工作一樣講求效率，卻沒想到，只要稍肯配合，他便比任何時候都有耐心，并且注重質量，無比執著。

蘇穎口中嘀嘀咕咕不知罵些什麼話，腳下去，從柜里找了套干凈居家服。

去廚房煮面，等待水開的時候，跑到晨晨房間拿薯片，企圖用牙撕開。

郭尉還沒出去，正站鏡子前打領帶，視線稍移，便將微微野蠻暴的行跡看進眼里。

他勾了下，順手拿起桌上的剪刀過去，從蘇穎手里拿走薯片，用剪刀沿著上面標記的虛線，筆直平整地剪開。

蘇穎十分不理解他多此一舉的行為，低聲吐槽：“真麻煩。”

郭尉瞧一眼：“不然剪刀發明出來干什麼用的？”

“牙齒同樣可以。”

郭尉在旁邊坐下：“多有損害，到時候容易變沒牙老太太。”

蘇穎立即補腦出自己年老時的樣子，心中哆嗦了下，也沒細尋思：“放心，等那一天我肯定閉上，不讓你瞧見。”

“可以帶口罩。”

蘇穎瞪他：“……”

郭尉低低笑出聲，順手了片薯片送進里。

一把奪過：“不如直接說你想吃。”

郭尉又笑了笑。

兩人分別坐在沙發上，蘇穎蜷著吃了一陣，側過頭去，郭尉坐姿端正，正用手機瀏覽什麼，這會兒的他看上去穩重沉默，舉手投足間很是斯文高雅。

差別似乎大了些，平時多麼嚴肅正經，就有多麼不嚴肅不正經的一面。

郭尉察覺到的目，扭頭：“怎麼了？”

一慌，迅速把薯片袋子遞過去：“還吃不吃？”

“你吃吧。”

又問：“他們不是等著你？”

郭尉剛剛給司機打了電話：“老陳過來就走。”

“看來排場不小。”

“嗯，估計要多補幾碗米飯。”

蘇穎就當聽不懂，沒理他，又嚼兩片薯片，“那個季什麼的，你倒是照顧。”

郭尉目從手機上挪開：“照顧？

談不上吧。”

哼道：“出國深造機會難得，誰都知道。

為了，你倒是竭盡全力，花費不心思。”

郭尉問：“如果是你，打算怎麼理？”

“我有底線，不會婚出軌。”

郭尉噎了下：“……”

這回換蘇穎笑，想了想，還是問：“你們這類大佬，不應該隨便甩手給個幾百萬了事，以后再無瓜葛？”

“我豈不虧了？”

蘇穎說：“吝嗇小氣可是男人的大忌。”

“分對誰。”

瞥他一眼。

郭尉說：“季妍業務能力在組里名列一二，卻因部門經理制，始終沒有晉升機會。

現在海外市場剛剛起步，急需對公司經營模式及產品相當悉的資深人員。

意不在我，同時有個很好的平臺擺在面前，必定竭盡全力作出績，那麼，互利共贏，何樂不為？”

蘇穎本沒想這麼多，不由坐直了些：“就不怕哪天你一把，轉過頭來報復你？”

“夸張了吧。”

郭尉地皺了下眉：“該謝我才對。”

“不好說。”

他慢悠悠轉著手機：“那你也未免低估了我。”

蘇穎總結兩個字，“商。”

不再問，靠回去，隔了會兒，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用腳尖踢踢他側：“本來約好了一起吃午飯，我沒過去，你媽生氣了？”

郭尉說：“沒有。”

蘇穎：“沒有？”

郭尉放下手機，稍微扭正視，問，“如果有，你打算怎麼辦？”

他這樣子又要長篇大論，蘇穎立即出食指按住他，說：“大不了找個時間，再約老太太出來吃個飯。”

郭尉稍微偏頭，躲開的手指：“還是希和你親近一些的。”

蘇穎暗地里撇一下角：“我也是。”

“有時間一起喝個咖啡就好。”

頓了頓，他忽問：“廚房在燒什麼？”

“……準備煮面。”

蘇穎徹底忘到腦后。

郭尉看了看腕表，按住的手，“我來吧。”

蘇穎沒想到郭尉還有這種技能，不久后，廚房里飄出食香氣。

放下薯片袋子，忍不住想去看一看。

廚臺對他來說可能低了些，他襯衫袖口挽到肘部，領帶隨意掖進襟里，稍弓著腰，正切一顆西紅柿。

意面已經煮，他用叉子挑起，一圈圈擺在盤子中，另外一邊正熬制簡單的番茄醬料。

他做飯的樣子有板有眼，認真專注的神不同以往，相較工作狀態似乎也有差別。

房間中溫度在升高，玻璃窗上氤氳著薄薄霧氣，蘇穎看著眼前一幕，忽然有種奇怪的覺。

靠著門框，低下頭，腳趾蹭了蹭的地板。

郭尉最后撒了些洋蔥碎和黑胡椒進去，問：“很？”

蘇穎點點頭。

“稍等，很快就好。”

郭尉打開冰箱看了看，“橙還是西瓜？”

“西瓜。”

他取出西瓜，洗凈切半，用勺子挖下中間的部分放在盤中，再小心剝去一些的西瓜籽……

蘇穎看著他作，忽然想起小時候的趣事，忍不住笑了下。

郭尉瞧一眼。

蘇穎輕輕說：“小時候每次吃西瓜時都格外小心，生怕西瓜籽吃進肚子里，會長出樹來。”

郭尉想了兩秒，忽地笑了：“小孩子多半會有這種困擾。”

“可笑的，你呢？”

“比你膽子大一些，每次都故意把籽吞進去。”

料理機開始運作，他轉頭看：“那是什麼時候知道西瓜是長在土壤里，而不是樹上的？”

蘇穎一愣，半天才懶懶哼著：“謝謝你，今天才知道。”

蘇穎不再搭理他，扭頭出去，后傳來悅耳笑聲。

片刻后，郭尉把意面和西瓜端到餐桌上，朝蘇穎勾了下手：“過來吃。”

蘇穎慢騰騰晃過去，坐下看了看，意面澤鮮亮，湯濃稠，旁邊的玻璃杯里是通的紅果，杯壁上掛著一層水珠，看著就清涼爽口。

抬頭說一聲：“謝謝。”

“應該的。”

郭尉站在后，忽然弓湊近，低聲說：“你辛苦了。”

蘇穎心尖兒一，佯裝鎮定道：“不辛苦，你才是賣力的那個。”

“榮幸之至。”

他在發頂輕了下：“用餐愉快，郭太太。”

極小聲地嘀咕一大串兒：“現在裝紳士，真應該讓你員工看看你邊講電話邊的樣子。”

“什麼？”

蘇穎皮笑不笑：“我說看著很好吃。”

……

找了個周末，蘇穎打電話約仇士出來逛街。

老太太嗯啊應答，聽著像是不不愿，其實心中還是樂意有人陪玩兒的。

蘇穎猜想仇士肯定不會坐那輛車，于是提前管郭尉借了輛。

郭尉這人比較低調，用車多半注重實用，車庫里停著的三輛都是黑奔馳，只是型號不同。

蘇穎開著S500出來，先去仇士家里接，等了將近一刻鐘，老太太終于挎著包包出現在門口，筒套裝搭配黑收腰大，頭上一頂貝雷帽，打扮得時髦又洋氣。

仇士逛街自然只去高檔商場，南海路上的銀河購里奢侈品牌云集。

蘇穎儼然變一個小跟班，跟在仇士后面幫提包拿服，這哪里像個年近六旬的老太太，腰板筆，健步如飛，從一樓護專柜到上面的鞋帽全部都選高檔貨，簡直比活得還致。

一上午很快過去，仇士終于逛累了，停下來說：“找個地方歇會吧。”

蘇穎說：“樓下有個咖啡廳。”

“好，正好口。”

說著走進旁邊的LV品牌店。

蘇穎：“……”

仇士試了幾個當季最新款，蘇穎等的無聊，四轉了轉。

看上一款MINI手袋，棕褐小牛皮與黑白雙花刺繡相搭配，鎖扣是小巧的金LV標志，同系鏈條短肩帶，可肩背也可手拿。

店員注意到的目，立即取下來讓試背。

蘇穎穿著黑牛皮高筒靴和淺棕羊絨大，這包與的著很相配，左看右看，一時不釋手。

蘇穎今天也背了LV，不過是許多年前的款式，好在上面的經典老花看著還不太過時。

沒有哪個人不包，也不例外，只是以現在的狀況，蘇穎舍不得去花六萬多買下它。

“看中什麼了？

先來這邊看看。”

仇士招手喚。

蘇穎應一聲，取下手袋還給店員，快步過去。

“你看我背這包怎麼樣？”

蘇穎說：“很好看。”

“是吧，我也覺得。”

仇士轉過去，對著鏡子照個沒完，忽然憾地嘆口氣：“還是算了。”

“喜歡就買吧。”

仇士一臉不舍的樣子，稍微提高音量：“是喜歡的，不過太貴了。”

話中意思蘇穎明白，不搭腔說不過去，一時想起郭尉給的那張卡，想了想，大方道：“沒關系的媽媽，我買給您。”

“那怎麼行，你和郭尉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賺錢不易的。”

蘇穎聽出老太太是怕花郭尉的錢，說謊話眼都不眨：“我店里最近經營狀況不錯，給您買個包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仇士看看，臉上終于出滿意的笑，推讓一番，讓店員包了起來，又說：“剛才看的那款也一起結賬吧。”

店員喜上眉梢，立即去拿。

蘇穎一愣：“媽，我就不……”

“要不，媽媽買給你吧。”

笑著說。

蘇穎還能說什麼，一時眼前浮現出郭尉的樣子，猶豫一陣，反倒變得坦然。

雖沒錢，但老公是個款爺，婚都結了，還有什麼可矯的呢。

蘇穎從錢夾里拿出那張卡片，一起結了賬。

店員將兩人熱送出門，仇士還不忘跟人炫耀：“這是我兒媳，不是兒，但是比親生兒還要親。”

蘇穎全程賠笑。

兩人坐電梯去樓下的咖啡廳，仇士挽著胳膊，孩子氣地晃兩下：“破費了，媽媽謝謝你。”

蘇穎笑著，心中說，還是謝你兒子吧。

仇士：“你那包也該換換了，好像是很多年前的款式吧。”

頓了頓，老太太笑著說：“郭尉的地位擺在那里，我們作為他的家人，多要給他撐起場面的，對不對？”

蘇穎知道又遭人嫌棄了，沒等說話，老太太自言自語：“有些錢要省，有些錢不能省的。”